第131章 往昔真相（20）

再度睁眼，入目的是一双毛茸茸的耳朵。阳光洒下，为狐耳染上淡淡的金意，现实与梦境重合，钦明生出一瞬的错愕。

右边忽然来了一拳，朝他左胸径直砸下，这一拳并没有用力，但足够让他清醒过来。

猛地坐起身，钦明看向周围。昨晚聊的太晚，大家直接席地而睡。少英和桴澐就睡在他身侧，少英睡觉不老实，方才那一拳就是他出的。

梦境中的一切历历在目，钦明深深松了一口气。

“别放心太早，”穷奇的声音蓦然在他脑中响起，钦明浑身一僵，“我说过，你已经输了。”

“我貌似还没有认真介绍过自己，你可知我是掌管什么的法则？”

钦明不想搭理他，穷奇自顾自接了下去：“我司恶言，最擅蛊惑人心。你已经把我的话放在了心上，钦明、你撑不了多久了。哈哈哈哈——”

穷奇在他耳边狂笑不止，钦明冷冷道：“居然还有你这种法则，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本来是没有的，多亏了你们人类，我们兄弟四个得以降生，”说着，穷奇突然一顿，声音奸诈，“这样说你们还算是我们的半个父亲。那我们是该好好报答你们。让你们人类成为万灵之首，你看这样如何？”

“不敢当，有你们这样的儿子实是人之不幸。”

“别这样说，我们现在可是一边的。创造生灵的法则认为众生平等，但我觉得人类理当位列万灵之首、统御万物。这样想，那些法则是不是很碍事？”

一听这话，钦明立即警惕起来：“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把他们送回鸿蒙罢了。我昨天答应那小狐狸的事你们不都知道了，你放心，我们没有杀害法则的能力，能做的只是强制让他们离开这方世界。”

“再者，你不想去鸿蒙？见识见识你的大人诞生的地方？用你的双眼去看看法则们的真身？”

心中一动，钦明强行让自己表现如常：“你什么意思？”

穷奇语气得意：“意思就是我能让你变得很强很强，强到足以突破盘古设下的空间限制，前往彼方。”

钦明完全不信：“你比盘古强？”

“那倒不是，盘古和庚辰是最初的法则，没有法则能超越他们，”在这种方面穷奇倒是很老实，“但我们与人类的联系比任何法则都要紧密，就连女娲也无法与我们相提。有我们相助，人类可以‘窃取’法则之力。”

“当然，这需要法则们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不用深想都知道穷奇口中的“代价”不是好东西，可法则同源共生，钦明不明白为什么穷奇四兽想方设法要与其他法则为敌。

“暂时保密，等你彻底站在我们这边的时候，我自会告诉你。放心，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穷奇的声音戛然而止，钦明还想追问清楚，却见深古已经醒来。

将枕在他肩上的零露轻轻移开，深古看了眼钦明，悄然起身走远。钦明明白他的意思，小心站起跟上。

“你的脸色不太好，饕餮又为难你了。”不等深古开口，钦明一语道破事实。

眼见深古轻轻点头，钦明毫不意外。就如穷奇不会放过他，饕餮也盯上了深古。睡眠是一个人警惕心最低的时候，两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钦明，我快撑不住了，”钦明猛地看向他，深古的脸上满是疲惫，他深深闭上眼，“我已经尽力了，可是饕餮说得对，我太弱了。”

因为弱小，他无法摆脱饕餮的纠缠。因为弱小，他无法在同伴们需要帮助时出手。几百年了，他终于也到极限了。

“饕餮说他能让我获得法则的力量，我们能突破人身的禁锢前往鸿蒙，从此与法则共存。”

“你疯了，”钦明一时激动，用力抓住深古的肩将他扳过来，“法则的力量非凡体能承受，再者法则被我们窃取了，那代表那道法则的大人会如何，你有想过吗？！”

“我不知道，”深古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无力，“钦明，我已经没有余力去顾及其他了。”

至亲的友人死在他的面前，零露在他眼前被辱，即使知道是假象，他依旧过不了心里那关。

他很敬重女娲和伏羲大人，但幻境中两位大人冰冷的眼神刺伤了他。他知道这是饕餮的陷阱，可他和钦明设计让女娲伏羲两位大人离开人类时，两位大人疏离的神情却不是作假。

虽然这本就是两人的目的，但他心中的阴暗被混沌无限放大，如今的深古已经无法理智思考了。

“钦明，离我远一点，”钦明吃了一惊，深古神色淡然，看向他的瞳却逐渐染成黑红，“我隐约猜到了他们的打算。”

“饕餮是贪婪的法则，如果我没猜错他们四个分别代表着人类的一种恶念。他们与其他法则不同，先天就是恶的化身，所以他们想将这片土地上的法则‘赶尽杀绝’。不单是为了他们生存，更是为了取乐。”

钦明扬唇、扯出苦涩的笑，没有言语，他沉默着点头。深古所说的他也想到了，他甚至已经猜到了两兽纠缠他们九人的原因。

“钦明，我将要倒戈，待会你就上宁阳殿将一切告诉女娲和伏羲两位大人，让他们出手将我们杀死。”

深古用平静的语气说着残忍的话：“数百年前我就知道饕餮他们还在这片土地上。我曾疑惑、为什么我不将他们的行踪告知几位法则。现在我明白了，从踏上这片土地开始我的灵魂就在他们的控制之中。”

“灵均、正则、该隐、徵羽、濯涟、少英、零露，最后是我和你，我们是他们的棋子，他们的目标是我们、更是宁阳殿中的三位法则。所以钦明，快去将一切告诉三位法则。”

“来不及了，深古。”

“你...”深古刚想说什么，却见钦明脚下的影子出现异样。

“真聪明啊，”穷奇的声音自钦明脚下出现，他的语气满满都是讽刺，“可惜现在发现实在有些晚了。”

“你们两个都逃不掉，现在我们的游戏开始了。”

一瞬之间，深古的眼瞳全然转黑，钦明着急唤他，可他却没有半点反应。身后传出动静，钦明刚转过身，就见零露六人外加一只桴澐整整齐齐站在他身后。

与深古相同，他们的瞳中没有半点眼白，尽是黑意。

“很好，不愧是我。”

穷奇的身影从钦明的影子中出现，落在七人面前。紧接着饕餮带着混沌从天而降，灵均带走了混沌绝大部分的灵魂，因此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混沌只有饕餮半角大小。

“你们做了什么？”话音刚落，钦明便发现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做什么？”穷奇侧头看他，阴森笑道，“当然是‘取乐’啊。”

钦明的眼中白色消失，他的意识还在，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亲耳听到自己的身体开口：“穷奇大人，我等已经准备就绪。请您下令。”

他的灵魂被某种力量紧紧束缚，无法动弹，身体却依旧行动自如。

“法则的灵魂对另一位法则来说是致毒，所以我们打算让白泽和庚辰吃下我们的灵魂。”

“白泽很弱，他那边不需要怎么费心。倒是庚辰不好弄，她身边还有女娲和伏羲。嘶——这一不小心就会暴露啊。”

“穷奇大人请放心，我有办法。”

“钦明”再次开口，明明不是他所愿，但灵魂中的他却真的开始思考要怎么做。

钦明的灵魂很快想到了办法，然后他的身体自己开口了：“我们可以利用羲晗。让羲晗将混有大人灵魂的食物奉上给庚辰，庚辰信任他，会毫不怀疑地吃下他给的东西。”

穷奇笑弯了眸：“羲晗会帮你们吗？”

“大人放心，羲晗信任我们。”

法则不需要进食，但庚辰和女娲是例外。她们素来亲近生灵，龙族曾为自己的母亲奉上食物，庚辰会欣然收下。女娲也做过类似的事。

虽然羲晗不是龙族，但他同样得庚辰喜爱。

钦明的想法不错，穷奇果断采纳。得知他们有联系上羲晗的方式，穷奇长尾一挥，让他们放手去做。

混沌的身躯只剩下那么一点点，于是穷奇看向了饕餮。一尾将穷奇的残魂拍散，饕餮不情愿地将自己一分为二，大的部分藏入了深古的发丝。

八人来到宁阳殿山下，伏羲在整座山布下禁制，人类无法上山，但也只有人类不行。

该隐用草叶编出一只蜻蜓。将五行之气注入草蜻蜓中，很快草蜻蜓“活”了过来，震了震翅膀径直飞入山中。

约莫过了三个时辰，羲晗出现在八人面前。

“你们怎么来了！”久违看见八位兄弟姐妹，羲晗眼中划过喜意，但看到只有八人，他眼中的喜意慢慢褪去，“灵均他...”

“灵均如今不适合出现在三位法则大人面前，所以他离开了。”深古的眼瞳恢复了正常模样，可其中却没有半点光。

“羲晗，我们这次找你是有事相求。”

“怎么了？”羲晗没有注意到八人的异样，只是看他们神情严肃，他将心中的难过收起，“有什么事你们说，只要我能做到，就一定帮你们。”

八人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我们想请庚辰大人帮我们在女娲和伏羲大人面前说说好话。我们已经知道错了，并不奢望能够得到两位大人的原谅，只望两位大人不要因为我们气坏了身子。”钦明上前一步将手中早已凉透的肉羹递给他，“这个是族里淘出的新吃法，希望庚辰大人会喜欢。”

在羲晗接过肉羹时，钦明继续道：“你不要告诉庚辰大人，这是我们做的。”

羲晗一愣：“为什么？”

一旁的零露神情忽然变得落寞：“部族的事庚辰大人定对我们很失望，我们担心庚辰大人不愿接受我们的好意。”

“不会的，庚辰大人宽容仁慈，她不会...”

“羲晗，”零露突然上前握住他的手，身体缓缓贴近，“如若庚辰大人不愿帮我们也无妨，至少我们希望她能够吃下这碗肉羹，只要它能让一位大人展出笑颜，我们便知足了。”

“我、我知道了，你别靠这么近。”零露凑得太近，羲晗的双颊微微泛红，眼珠瞟向深古，莫名有些心虚。

他没有注意到，手上的碗羹冒出了一丝黑气。眼看着零露还在继续靠近，羲晗落荒而逃。

七人与钦明相同，他们的意识都是清醒的。零露气得牙痒，俏脸被气得通红。深古在后面默默注视着一切，心底最后的防线正被一点一点蚕食。

事情办完，七人躲在黑暗中等待下一步指令。

宁阳殿中，羲晗按照七人的要求将话和羹带到了庚辰面前。

“他们真的是这样说的？”庚辰的语气中有着淡淡的欣慰，“我就知道他们还是好孩子。”

看了眼面前的肉羹，庚辰心中出现异感：“这肉羹是你做的？”

这肉羹卖相没什么不妥，但它上面的时间之力是不是有点太多了？看着就像是有人特意将附近的时间之力摘下盖在了上面。

可她记得这座山的时间法则会主动绕开羲晗，不会让他受到半点影响。而且羲晗应该没有“拿走”时间法则的能力。

要对最喜欢的法则说谎，即使是善意的谎言，羲晗也很不自在，只能将几人的话照搬过来：“这是族里最新淘出来的吃法，所以想让大人也尝尝。”

“你什么时候去的人类部族？”羲晗整日跟在她身边，哪儿来的时间去人类部族。

“就、就前几天。”

羲晗并没有受混沌的影响，他的灵魂依旧澄澈。同时，他相信着深古他们，丝毫没有觉得自己“骗”庚辰大人吃下这羹是件坏事。

一个人心中如果有了坏念头，他的灵魂会变得不洁。在庚辰眼中，羲晗的灵魂干净纯粹，因此她没有生疑。

面前的肉羹甚至没有她的指甲大，她低下头连着碗一起卷入腹中，艰难回味着肉羹的滋味，庚辰温和笑道：“味道不错。”

“嗯？！”庚辰脸色突变，猛地站起，她难以置信地看向东方，“白泽出事了！唔！”话还没说完，她的腹中传出剧烈的绞痛。

东方的某座山涧中，灵均木然站在一旁看着梼杌将白泽踩在脚下，饕餮压着白泽的嘴，对着穷奇手上混沌的残魂咽口水。而混沌则在三兽身后，对着自己的残魂委屈的叫。

“白泽啊白泽，你当初就不该带我们回来。这叫什么，作茧自缚？”

“你们应该知晓，这种方法只是让我沉睡。”在他即使处境如此不利，白泽看向三兽的神情依旧冷静淡然。

在看到四兽同时出现时，白泽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他可以看透人心，却无法看透法则的心。他看出了四兽想做什么，却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事至如今，他依旧看不懂四兽所代表的法则之意。

“我们当然知道。”以免夜长梦多，穷奇直接把蹄子捅进白泽的喉中，让混沌的残魂进入他的体内。

忆起初次见面时的场景，饕餮忽然开口：“你后不后悔把我们困在这里？”

“我只后悔当时没有看出你们的把戏，宁阳的人类应是已经遭受你们的毒手，”腹中开始传出剧痛，白泽浑身颤抖，“其他法则不会原谅你们的行为。”

“那也是不知道多久之后的事了，到那时你祖宗我早就玩够了。而且就算不原谅又怎么样，你们也杀不了我们。”梼杌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嚣张。

见白泽已经没有反抗的力量，三兽松开他、退到一旁，静静欣赏着白泽的“死态”。

“哦、对了，还要找你借一样东西。”穷奇一边说着，一边向饕餮使眼色。饕餮砸吧砸吧嘴走到白泽身旁，对着他的前胸咬下。

胸腔中的心脏被他带肉咬出，穷奇连忙嘱咐他：“别咽。”

饕餮也怕自己忍不住，忙将他的心脏吐到一旁。法则并不需要依靠心脏存活，法则的躯体受到创伤，储神石开始发挥作用，伤口自动愈合。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清脆的鸟鸣：“白泽大人，我们回来了——”

四兽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开口：“撤！”

穷奇咬住白泽的心脏，饕餮叼起灵均，而梼杌则带着混沌，四兽一人转眼消失在湖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