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保护白家鱼塘 15

燕华清在雪松上来禀告他白七小姐跟过来时就站在了二楼的窗台处。

少女正当韶华，五官精致明媚之余，甚至有点冷冷的、靡艳的张扬。可以想象等她完全长开之后是何等的容貌昳丽明艳。

她今日穿着一件嫩粉色的交领襦裙，一手握着团扇，一手捏着一颗栗子，就这样立在夕阳铺洒一片的碎金光晕之中，娇笑倩兮。

将绚烂迷眼的夕阳都衬得失了颜色。

画面很美，但她确实不该出现在这里。

朝朝被燕华清盯得一愣，她还从没见过温润如玉的燕先生这般面无表情。

即使那天她跟人吵架时气血上涌对他大不敬的言辞都没让燕先生如此生气。

对，朝朝觉得那人就是生气了。

尽管燕华清面上并没有什么严苛冷厉的表情，显得淡泊，像是一片波澜不兴的海面。可朝朝却默默低下了昂着的头，脚尖微动，生出想要逃跑冲动。

外表越是平静，内里越是汹涌。

她觉得自己的手腕隐隐发疼，被罚抄的恐惧支配着，她朝燕华清所在的方向屈膝行了一礼就带着樱桃快步离开了。

像偷油的小老鼠一回头撞上了虎视眈眈的猫。

二楼的厢房里，有人见燕华清一直立在窗边，不由道：“燕大人在看什么呢？”

燕华清于是收回远去的眸光，转而望向天边。

近晚时分，格外瑰丽。

然，不及她笑弯的眉眼。

天空一片澄澈的深蓝，继而向西，渐次变作深紫，赤红，而后金红，是乌金沉坠，然后收入西边那一抹镀了金边的黑暗中。

他启唇轻语：“今日的夕阳真好看！”

屋里有人紧跟着附和，想要吟诗作对；也有人搂着怀中美婢趁机推杯换盏；还有人给自己的小厮使了个眼色，接受到主子的提示的人则悄悄退出了屋子。

燕华清等那道嫩粉色的倩影消失在了街道的拐角，这才转身离开了暖风阵阵的窗边。

面对室内奢靡氛围下的官僚一家亲，燕华清泰然自若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没要美婢俊奴的服侍，挽袖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融入进了众人的闲聊之中，套取自己所需要的信息。

他并不是外界所传的，因为跟太子殿下有了嫌隙被贬外放的。那只是做给外人看的噱头，他来寿春府另有目的。

去岁江南府大涝，庄稼颗粒无收，百姓流离失所，朝廷连拨三批赈灾银子与赈灾粮食从济南道发往江南。并特设了漕运使，负责疏通河道、督查水利。

可今年太子府派出去的巡察使带回来的消息却让人大觉困惑。

江南府受灾比较严重的几个县至今仍没多少百姓返乡重建，宁愿在外面流浪行乞。

调查之下才发现朝廷拨下来的钱粮，真正到达灾区百姓手里的十之一二。而百姓回乡要重建房屋田地都需要本钱，可他们现在连吃饭都成问题。

这就导致了江南府附近的州府乞讨人员骤增，税收低下，州府为了维持税收平衡不得不加大税收的力度，让一些原本想回乡租赁田地的百姓更加不敢冒险，就这样形成不良的循环。

但，这些都只是太子让插手的一个引线。

江南水运发达，商业贸易、转运粮食这些都需要走水道。江南这一带的漕运往往是十里一坝，逢船便有行船税可收。

各种不同名目的税种，形成了江南漕运的快速发展。让这边的漕运做成江南地带连知府都管辖不住的土皇帝存在。

商业是江南的经济命脉，货物的往来是生意的开始，可往往商人还没赚到钱就先被各种税收征收得赔了本，商人的生意做不下去，必然影响朝廷的税收。

可漕运一职是皇帝亲自设立的，太子要彻查就必须先考虑这件事万一做不好得罪的就是他的父皇。

所以燕华清才会主动提出由自己先脱离了太子詹事的职务，以被贬外放的身份回到自己的故乡寿春府来做官。

这样一来，如果事情没办成跟太子府也没多大的牵连；如果查清了江南的漕运给朝廷带来更多的税收，到时候他官复原职后又是太子的一笔功绩。

寿春府紧邻江南府，也是漕运关卡重要的一环。

至于为什么不去江南府，既怕目的太明显会惹人提前设防。那些贪官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贪污朝廷的赈灾钱粮就说明江南府那边已经是官官相护勾结在一起了，他要去敲开一道口子花费的时间的经历不会短。

他要以最短的时间来达成目的，就先从寿春府开始抽丝剥茧。

去白府做私塾先生只是他临时决定的。

他一直无法忘记自己年少时的一个失误，原本只是想自己多去白府走动拜访，给白府一些庇佑。谁知那天他走在多年未变的竹林小道上遇见了那双让他耿耿于怀的眼睛。

白朝儿就坐在当年他一直爱坐的窗边位置上，将他心中的空缺坐满了。

他决定将对白灼灼的愧疚都施与这个跟她长相相似的妹妹身上，也算是报答白府的昔日恩情。

只是没想到的是，相处久了，燕华清才发现白朝儿跟白灼灼在性格上是完全不相同的两个人。绝无弄混的可能。

渐渐地他甚至都发现白朝儿与白灼灼长得也不那么相像了。

白朝儿就是白朝儿。

灵动又开朗，带着点娇憨与骨子里的小坏。

让人，让人情不自禁想要多宠她一些。

燕华清垂眸又饮尽一杯酒，压下了眼底的流光，再抬头时，面上恰到好处的微笑让人看不出他刚刚走神了片刻。

三日后，迎来了白家宝的生辰。朝朝也终于抄完了燕先生指定的罚抄。

红袖招偶遇的那天她猜测的不错，燕先生的罚抄任务几乎是跟她前后脚到的白府。

原以为在在大门口遇见骑马跟在她们身后的雪松时，还觉得他是燕先生派来护送自己回家的呢，谁知道雪松站在大门口就宣布了她接下来几天都要奋笔罚抄的消息。

真的是。

要不是她还有点大小姐的包袱架子，她早指着雪松一顿怒骂了。

多大的事，值得他巴巴跑到大门口来说。

白夫人担心久久不回家的朝朝，特意派了身边的芳嬷嬷在门口候着呢。

这下听了个全。

她不要面子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