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西瓜

獢獢扭着肥嘟嘟的屁股，歪着小脑袋看着姜岁晚，它人立起来快有人高，却还是很喜欢撒娇。

“汪～”

由于姜岁晚语气很轻，又带着些许宠溺，奶茶便当是在夸它，高兴的不得了。

正玩闹着，不远处颠颠又跑来一个小崽崽，他和獢獢一样肥嘟嘟的，穿着杏黄的衣衫，一把扑在獢獢身上。

“嗷！”奶茶被他拽住毛，疼的惨叫一声。

姜岁晚只得哄胤礽：“快起来，你把奶茶拽疼了。”

她主要担心獢獢会翻脸咬人，这时候可没有疫苗打，还是谨慎些为好。但是奶茶意外的温柔爱撒娇。

用康熙的话说就是，狗随了主人。

她表示不服气。

胤礽和獢獢玩了一会儿，就乖乖的走到姜岁晚跟前，笑着道：“先前总想着要多陪陪您，可是一直抽不出时间，近来功课太多。”

何止是功课太多，三岁半的崽，光说这语言就要学太多，满蒙汉不提，还有各国语言都要学。

姜岁晚光是看了一眼他的课程表，就合上了小札。

真可怕。

而康熙还不假借他人之手，每天再忙都要盯着，从不肯松懈半分。

姜岁晚就想，清朝的皇阿哥真艰难，特别是康熙朝的皇阿哥，那真是文治武功样样都得学。

她想着，让公主跟着阿哥一道学，荣嫔有些心疼舍不得，就去找太皇太后说情，太皇太后就过来劝她，说是这姑娘家也就嫁人前这些日子能够松快些，何必闹的这般辛苦。

“读书算什么辛苦？臣妾日日都读着，她今日不吃读书布库的苦，明儿抚蒙后，就得吃丧命的苦。”姜岁晚摆摆手，示意荣嫔到跟前来，这才温声道：“知道你心疼公主，可读书布库再苦能有多苦，心里有了谋略成算，能叫往后的日子过好才是真的。”

“她年岁小，你整日里叫她学绣花，拘着她学规矩，教出根漂亮木头漂亮傻子来，又图什么？”

姜岁晚儿时想读书，想要课本多难，厉哥把命拼上，也就能弄回来一套，两个小流浪脏兮兮的，书本却干净的很。

有一次厉哥去买了书回来，不小心颠倒，膝盖摔的见肉，捧着书的胳膊都没落地。

现在公主能学，荣嫔拦着不让学，她就有些生气。

都说公主抚蒙可怜，可大清朝的女子包括她在内谁不可怜，能自己挣命的时候，偏偏被绣花仪态给拘着。

荣嫔小脸煞白，她昂着头，喏喏道：“臣妾说不过您，也想不明白，您要是想让她读，臣妾不说二话便是，您别生气。”

说着她就红了眼眶，贵妃跟她们说话，比万岁爷还温柔，刚开始有人嘲笑她拎不清，说她菩萨面孔菩萨嘴，心里指不定怎么脏，有什么大谋算在等着。

可等了这么久，什么都没等着，反而后妃的日子好过了。

“你别哭。”姜岁晚缓了缓神，努力把道理掰碎了给她讲：“你懂的够多，才能在做选择的时候做出正确选择，读书若真的除了累一无是处，男人为什么还要头悬梁锥刺股的读？”

“你会读书你会画画，夫君不理你的时候，你知道跟他讲楼东赋，也知道跟他讲王维的相思，他不愿意听，你可以讲给自己听。”

姜岁晚说着有些茫然，声音渐渐地低沉下来：“罢了，本宫尚且无能，又怎能苛求她人。”时代的洪流，从来不是一个人能改变的。

封建社会的形成是几千年的风吹雨打后形成的鹅卵石，需要重锤才能敲烂。

荣嫔有些无措，她捏着手指道：“就是心疼孩子，这么热的天，还得去读书。”

见姜岁晚抿着唇不说话，她又接着道：“送，臣妾立马就送。”

姜岁晚：真乖。

得到肯定的荣嫔顿时笑了，她抿着唇有些腼腆，小心翼翼问：“您不生气了？”

姜岁晚起身，她走到太皇太后跟前，温声道：“臣妾就想着能为公主们做点什么，读书确实苦，可没有选择的人生才最苦。”

太皇太后双眸紧闭，点了点头。

“行了去吧，公主必须跟着阿哥一起读书。”原先也读的，但和阿哥不一样，读的是些浅显的，认识字，不至于睁眼瞎，就得过且过爱读不读了。

所以贵妃这要求，荣嫔头一个承受不了，金尊玉贵的公主，婚后不得松快就也罢了，怎的婚前好不容易能玩的年岁，却得读书。

姜岁晚见荣嫔还可怜兮兮，就放缓了声音哄她：“乖，等会儿给你吃奶茶。”

太皇太后：？

她不装睡不着了，看着贵妃一张娇艳的小脸满是温柔，正含笑哄着荣嫔。

恍惚间她都想问一句，这是谁的后宫。就听见奴才禀报说宜嫔求见，太皇太后不想见了，就摆摆手说自己累了。

姜岁晚带着荣嫔一道往外走，碰见宜嫔立在慈宁宫门口，就笑吟吟道：“老祖宗累了，这会儿歇息了，回吧。”

宜嫔黑着脸。

她神色复杂的看着贵妃，谁能想到，当初贵妃得宠，众人都不在意，觉得万岁爷就不是长情的性子，要不了三五日肯定会移情。

结果呢，确实移情了。

把给她们的情也移给贵妃了。

“臣妾给贵妃娘娘、荣嫔姐姐请安，您二位万安。”

“宜嫔客气了。”

姜岁晚见她今日画着精致的妆，就随口夸了一句：“你今日的妆衬你，这样浓郁的绿色，显得你又白又清爽，真好看。”

宜嫔：？

她红着脸，掐着锦帕。

听见荣嫔哼笑：“贵妃娘娘也夸夸臣妾的妆容。”

宜嫔就骄矜的抬起下颌，笑吟吟道：“臣妾谢娘娘夸赞，比不得娘娘清丽逼人，举世无双。”

说着又心酸起来，贵妃更好看了。

姜岁晚搭着荣嫔的胳膊，两人相携离去，宜嫔在后头看看，没忍住，她哒哒哒跑到两人旁边，非得听听两人都聊些什么。

“读书确实苦，前些日子，本宫背史记，背得头昏脑涨，却也受益良多，孩子不读书做什么？”

姜岁晚随意说一句，又看向一旁的宜嫔，似笑非笑道：“后妃也得读书，就从宜嫔开始。”

宜嫔：？

她是来看笑话的，不是让自己变成笑话的。

贵妃娘娘还是一样。

可恶。

她赶紧告退离去。

看着宜嫔风风火火的走了，荣嫔压低声音道：“臣妾这两日多往翊坤宫走走，跟宜嫔说说话，明年就是新一届选秀了，这七嫔多在您麾下才成。”

姜岁晚点头：“可以的，但是别勉强，宫里头日子艰难，人都有一百个心眼子，嘴里认了你不算，还得心里认了你才成。”

荣嫔点头，理确实是这么个理。

回宫后两人就各自分开了，承乾宫里头，康熙、胤礽、奶茶成三足鼎立之势，就眼巴巴的听着外头的动静。

“我等的船还不来～”

“我等的人还不明白～”

随着奶茶疯狂的摇动小屁股，紧接着就传来美妙的歌声，胤礽眼前一亮，颠颠的往外头冲。

“额娘！”他甜滋滋的唤。

康熙想，他若是年轻几岁，定也要大踏步的走出去，将贵妃拥入怀中。

然而贵妃立在廊下和胤礽说话，不曾进来，他等了片刻，到底没忍住起身走到门口。

就见贵妃脸颊被日头晒出红晕，鼻尖还有汗珠子，看着就可怜又可爱。

“渴不渴？”他一脸威严的转身：“梁九功奉茶。”

等端着茶水来，他就亲手喂她喝。

胤礽昂着白嫩嫩的小脸，一脸艳羡的看着。

康熙被他看的心里一软：“等会儿喂你。”

就听胤礽道：“儿臣也想喂贵额娘喝水。”

康熙：？

小子，你这话有点昏君啊。

“那不成，你以后只能喂你福晋喝水。”康熙严词拒绝。

随着跟康熙斗智斗勇时间的增长，胤礽也学会一些小技巧，他只跟贵额娘撒娇：“漂亮的贵额娘，儿臣能喂你喝水水吗？”

“回帅气可爱的保成崽崽，贵额娘很期待。”姜岁晚轻笑着回。

两人当着康熙的面击了个掌。

而奶茶伸着小爪子，很显然也想击掌。

康熙冷哼一声，他揪着保成崽崽的衣领把他揪进内室，这才牵着贵妃的手往内里去。

这臭小子，整日里都想跟他抢贵妃。

姜岁晚抿唇轻笑，温声跟康熙说了，先前她许诺过，等玛禄生下孩子就赏她个答应。

“可。”康熙道。

他已经忘了玛禄的模样。

两人坐在一起聊天，就听康熙又道：“听说你让公主们一道读书，还说什么日子再苦能有读书苦？”

康熙神色晦涩，双眸深邃的盯着贵妃。

胤礽察觉到气氛不对，也不敢再闹，只坐在贵额娘身边，静静地看着。

姜岁晚知道，康熙很是反感后妃摄政，别看近些日子宠着她，但说翻脸就会翻脸。

若回答的一个不好，就是危机。

“万岁爷想听什么话？”姜岁晚反问，在康熙怔住的时候，就听她浅声道：“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万岁爷如今事事想着臣妾，惦念着臣妾，这日子过的跟做梦一样，可先前……”

贵妃入宫有一年有余，康熙对她恩赏有余宠爱不多。

“那些数着地砖过日子，抬起头看着星星闪烁，低下头是月光铺在地上，盼着您来的日子，比您来的日子还要多。”

“您若是来一次，连前后的日子都跟着沾光，变成好日子。”

姜岁晚言辞恳切，她握着康熙的大掌，小心翼翼的抬着眉眼，微微蹙起细细的眉尖。

“后来臣妾想着，万岁爷乃是不世的明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能，臣妾跟在您后头，多读两本书，若是能接上您一句话，和您想到一处，这心里就满足了。”

“幸得万岁爷垂青，就想着自己日子过得好，也让公主们好过些，可臣妾愚笨，只能依葫芦画瓢，想出这么个法子来。”

姜岁晚小脸红透，双眸也变得水润润的，软声道：“您若是不许，臣妾朝令夕改便是。”

她脸上一副佯装的坚强，那种我都把心剖给你看了，你若是不答应，那就要伤心落泪了。

她用锦帕蒙着脸，隔着锦帕依旧能看到红扑扑的脸蛋。

康熙心里一软，伸手要去揭锦帕，想再看她情意绵绵的小可怜样，让人真的很想捏着她脖颈，让她哭出更多泪珠来。

“您先回。”姜岁晚推他。

康熙不肯。

姜岁晚就自己起身往内室去，那锦帕从她手中落下，看着愈发可怜了。

康熙拾起锦帕，心里一片火热，贵妃如此剖白心意，爱他至深，他有些不敢辜负了。

却不知——

屏风后害羞掩面的女子，唇角勾起一抹轻笑，那神情自若，眉眼空灵清冷，那还有什么情意。

姜岁晚情感障碍，剖析过太多情感技巧，甚至在青春期过后也不曾懂情爱，就看了很多心理学书籍，试图自愈。

可是没有。

倒是让她掌握了一套情话，绵柔连绵，配着那张艳骨绝生的皮相，叫人说不出半句假来。

姜岁晚心里除了厉哥这个家人，从不识情爱滋味。

此时奶茶走了进来。

“汪。”

它想吃肉肉。

姜岁晚就叫奴才拿肉来喂给它吃，一边摸着奶茶的脑袋，认真在脑海中推演可能出现的问题。

这样说了一通话，她有些饿了，但是天热没什么胃口，就想着吃西瓜好了。

“把西瓜放在井水里透一阵，冰冰凉凉的才好吃。”她抿了抿嘴，想了想又道：“再榨点西瓜汁来喝。”

她第一次见榨果汁也是有些惊讶的，但宫中器具纯熟，甚至在夏日时，还能再加点薄荷叶，喝着再带上股清凉的味道。

康熙很忌讳后妃干政，所以才想这么个借口出来，要不然她就是想让公主先读书，公主读书就得选伴读，选的伴读要京中会读书的贵女，上行下效，读书的自然多了。

再过些时日，再找借口在京中开学堂，这就要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了。

姜岁晚吃着甜甜的大西瓜，满足的眯起眼睛，间或喝一口西瓜汁，舒服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