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愿逐月华
故而等时间差不多到交泰殿时，彼此对视，才发现对方有多精心装扮。
王炳忠过来禀报，说是娘娘们都到的差不多了，唤贵妃娘娘过去。
姜岁晚刚抬步要走，就见乾清宫的小太监魏珠求见，说是万岁爷传召她去荷塘。
“荷塘？”她迟疑。
到底这么多人都在等着，就她一人走远好像不大好。见她迟疑，魏珠赶紧恭谨解释，说是万岁爷已经叫人请妃嫔们一道过去了。
姜岁晚：？
这大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骄矜的伸出手，搭着魏珠的手，缓缓的往荷塘走去。
宫中灯火辉煌，亮如白昼。
她刚出承乾门就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在宫道上，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臣妾给万岁爷请安，您万福金安。”姜岁晚上前请安。
康熙不等她拜下去，就执起她双手，示意她不必行礼，在姜岁晚行礼时，后妃也跟着请安行礼。
胤礽本来左手牵着胤禔，右手牵着胤祉，瞧见贵额娘后，直接小手一甩就扑进姜岁晚怀里。
等众人汇合，再次往荷塘去。
“去荷塘作甚？”按着她的安排，今天晚上没有这段。
康熙但笑不语。
胤礽也跟着好奇的望过来，但康熙怎么都不肯说。只说到时候大家都知道了。
弄得人心里痒痒。
他们三人在前面走着，后头的妃嫔也在各自聊天，毕竟是过节，主子也不会太过苛责，自然会放松些。
姜岁晚回身跟众人客气点头，一眼就惊住，后宫美人多，她素来是知道的，可平日里大家都随意，便是漂亮也看惯了。
今日盛装出席，在夜色下熠熠生辉。各有各的好，她一时间目不暇接。此等美貌，去娱乐圈原地出道，在宫中却不显眼。
“嘶……”她回神。
就见康熙捏着她的手，眼神中警告意味浓厚。姜岁晚鼓着脸颊回身，却没忍住频频回头。
这好看是真的好看。
康熙掐她手心，眼神变得冷厉起来，她这才老老实实的。
“万岁爷，这夜色好美哦。”她强忍着回头的欲望。
美人，好多美人。
康熙冷淡的嗯了一声。
正在愉快聊天的众人这才发现不对，觉得皇帝的日常太过低沉，一时间又沉寂下来。
姜岁晚小手微动，五指张开，一根一根的插\/\/入康熙指缝间，和他十指相扣。
“万岁爷。”她眉眼弯弯，小小声道：“这么美的月色，臣妾想和你赏一辈子。”
康熙爽了。
他和贵妃十指相扣，漫步在宫道上，天上一轮圆月，地上星星点点都是精致的宫灯。
“朕亦是。”他说。
和贵妃在一起根本处不腻。
秋日的夜晚带了些许寒风，她的手被吹的有些凉，康熙便用大掌将她小手裹住，还垂眸问：“要不要披上朕的披风？”
姜岁晚轻盈地旋转半身，幽幽道：“臣妾今日特意穿的新衣裳，您让臣妾穿个明黄的披风？”
逾制的问题尚且不提，主要这颜色不配。
康熙：……
她今日确实没穿属于贵妃那明黄色的礼服，而是清浅的豆绿色长褙子，里头配着石榴百褶裙。
“你裙子周围那布条是什么？”康熙问。
姜岁晚：？
什么布条，她一时甚至没反应过来。
垂眸一看是凤尾裙，这裙子是将缎子裁成布条，上面绣上漂亮的纹样，辍以金银丝线等，布条尾端是尖尖，再在尖尖上加上流苏。
行动间非常华丽多彩，偏偏又被长褙子遮住了些，平添几分低调。
康熙赶紧道：“到了。”
他刚记好各种裙子，怎的又添了凤尾裙。
姜岁晚轻轻嗯了一声，就听嘭的一声响。
她猛然抬眸。
无数璀璨的烟花从荷塘对岸炸开，映照在水中，漂亮极了。
姜岁晚一直抬眸看着，久久不能回神，她紧紧握着康熙的大掌，樱唇轻轻抿着。
“汪！”
奶茶在众人身后跟着，被烟花吓的汪汪大叫，一个劲的往主人怀里钻。
姜岁晚敷衍的捂住它耳朵，视线却不曾低下。
“朕想着你应该喜欢。”康熙的声音在烟花间隙响起。
如同贵妃一直在看着绚烂的烟火，而康熙一直在看着贵妃，她眸中有光在绽放。
“嗯，喜欢。”姜岁晚双眸亮晶晶的。
这是头一次为她而绽放的烟火，她心里也跟着炸起烟花来。
真好。
姜岁晚侧眸，眸色晶亮到几乎摄人的地步，她冲着康熙勾了勾手指，示意他低下头。
康熙不解，却仍旧凑近了低头。
“啾。”她声音在炸开的烟花中，带着些许颤抖：“喜欢。”
汪！
奶茶表示自己不喜欢。
康熙被亲在脸颊上，软软的触感一触即分，让人回味不已，他想看贵妃的神色，她却别开了脸。
但是他高兴了。
贵妃主动亲他了，眸中的笑意做不得假。
她高兴就好。
哎嘿。
康熙努力的绷着唇线，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喜气洋洋，然而没什么用，他的快活几乎要从眉眼中溢出来。
顺着荷塘的一条线，长长的烟花带漂亮极了。连连响了一刻钟，姜岁晚看的心满意足。
她也很快活。
在快要结束的时候，她闭着眼睛许愿：“希望我和厉哥都能健健康康快快活活长命百岁的活着，嘤，她太爱活着的感觉啦。”
有吃有喝有大房子。
好爽。
等她睁开眼睛，烟花也散了。
康熙握着她的手，故作漫不经心问：“贵妃，你许的什么愿？”
小嘴巴念叨半天。
姜岁晚觑着他，眉眼盈盈，她瞟了一眼，羞赧地垂眸敛神，软声道：“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康熙垂眸低笑：“月暂晦，星常明。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他轻抚贵妃头顶的流苏：“贵妃抬头看，这月……不晦。”
姜岁晚不肯抬头。
她乖乖地立在身侧不动，康熙心满意足，本想着哄贵妃高兴就成，竟还得了她明确的心意。
真好。
康熙乐呵呵地牵着贵妃的手，温柔道：“走吧，回交泰殿。”
他喜欢贵妃对他情根深种的滋味。带着甜酒般的迷人，甘甜可口，喝下去又晕乎乎乐淘淘。
等回了交泰殿，惠嫔觑着贵妃容光焕发的模样，宫中从未在中秋节有过放烟花的先例，如今竟破例了。
她心中有些酸涩，曾经在盛宠时，她也曾隐晦地提及想看看烟花，还是在过年的时候，被万岁爷骂一顿驳回来了。
可如今为了贵妃，中秋节都可。
康熙和姜岁晚并肩而立，他笑吟吟道：“今日中秋佳节……阖宫同庆……”他心情好，话难免多些，从嫦娥说到月兔，从月兔说到后羿和金乌的关系。
“若有人得知，朕这把玉如意，便赏她了。”
姜岁晚知道，但是她没出这个头，这种玉如意她宫里很多，这种彩头还是给别人。过节了，大家都高兴高兴。
然而——
涉及神话故事，众人竟都没反应过来。
一时间险些冷场。
荣嫔捏着锦帕苦思冥想，但是这种她都不知道的东西，轻易也不敢把话头往惠妃处引，万一她也不知，那就麻烦了。
正在僵持时，一道弱弱的声音响起。
“回禀万岁爷，嫔妾晓得，是……”在众人的盯视下，小答应慌了，她声音更小了：“姐夫和小舅子。”
康熙懒洋洋一挥手，梁九功便捧着玉如意下去赏人。
姜岁晚笑着道：“本宫这里也有东西赏，题目很简单，便是说出同一个作者三首带月的诗句。”
她说话间，露白捧着托盘出来，里头放着一件半尺长的琉璃小摆件，珍贵程度不在玉如意之下。
荣嫔目光灼灼，势在必得。
她刚教完胤祉，这会儿记得清清楚楚。
“臣妾略读过两日书，倒是记得。”她忙起身，生怕被人争了先。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她说着笃定起来，笑吟吟道：“当然还有儿时便要学的，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琉璃炕屏到手。
胤祉却呆住了，等会儿有献才艺环节，他跟着额娘辛辛苦苦背的关于月的诗，他额娘这会儿已经显摆出来了，他等会儿怎么办！
小崽崽愁坏了。
惠嫔：……
你好歹给孩子们个表现机会。
荣嫔骄矜一笑，用眼神跟她对话，孩子们表现会影响我在贵妃跟前表现的。
对不住了。
姜岁晚抿着唇笑，她望着一旁的阿哥公主，笑着道：“孩子们说一首，贵额娘也有礼物送。”
胤礽登时眼前一亮，他方才也想起来了，就是没有荣额娘速度快，可恶。
“日轮驻霜戈,月魄悬雕弓！”奶里奶气的小声音也平添几分豪迈。
姜岁晚给他鼓掌：“保成崽崽真棒！这塞下曲极衬你，给……”
说着露白又捧着礼物上前来。
胤礽有些期待，一看是把牛角弓登时高兴的不得了，边上还有一把小木剑，他左手拿弓右手拿剑，兴奋的不得了。
胤祉：qAq
他的诗，他不记得了。
惠嫔没争过荣嫔，她就戳了戳自家崽，让胤禔上。
他年岁到底大些，虽然有些迟疑，却仍旧立起来大大方方道：“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听他说这句，姜岁晚有些意外，夸赞道：“王维的诗也是极好的。”
说着拍拍手。
相对比胤礽都是袖珍小玩具来说，胤禔的礼物就相对大很多，是一件蒸汽小汽车。
从康熙库房里扒拉出来，由南怀仁送来的蒸汽玩具小汽车，一米长短，看着还挺有意思，叫制造局复刻出来，这会儿嘟嘟嘟自己跑到胤禔跟前，登时叫胤礽瞪圆了双眸，浑身上下都透露出想要二字。
胤祉一看，登时也兴奋起来，奶里奶气的大声喊：“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他急得不得了，生怕没有玩具了。
姜岁晚笑了笑，露白从台后推出来一个低矮的小车，光是车头就有三个轱辘，后头两个轱辘，一看就很稳当适合小孩玩。
胤祉笑的露出小米牙。
他喜欢。
胤礽瞪大双眸，他也喜欢！
得不到。
姜岁晚见他们都喜欢，就鼓励地看向小公主，她们跟着一道读书，不应该比阿哥差。只不过在宫里做惯小透明，根本没什么出来显露才华的心。
皇三女整日听荣额娘说贵妃的好，她又是最大的，鼓起勇气起身，细声细气道：“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随着阿哥公主依次起身，又得了奖赏，众人这才彻底轻松，姜岁晚也高兴，她举着酒杯道：“今日为家宴，姐妹们一道松快松快，倒不必拘礼，此处只有万岁爷和我们，尽管吃吃喝喝玩玩便是，先前也说了，叫姐妹们有才艺的尽管来表示。”
她这么一说，众人顿时屏息凝神。
为贵妃的坦荡大气而折服，又为自己的小心思而惭愧。
惠嫔笑吟吟起身，温声道：“嫔妾占了个年岁，便先献个丑了。”
说着她叫人摆上琵琶，坐在殿中开始弹了起来。
姜岁晚不懂琵琶，但是康熙懂，他望着静静弹琵琶的惠嫔，心里明白，她这弹的痴怨和宁静。
惠嫔最后忘了一眼康熙，她收回目光。
自知复宠无望，还不如早早断了念想，摆正自己的位置，做贵妃的左膀右臂，好生的将胤禔养大，也算是不辱没她来世上走一遭。
姜岁晚轻咬唇瓣，听出了她曲中的如泣如诉。
余音袅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