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梦魇

他正要睡，又听见外面哐哐的有动静，压着内心的火，却听见梁九功的声音近了，康熙刚要轻轻起身，却发现自己睡在乾清宫，身边没有贵妃。

他心里狐疑。

却还是走出门外，就见梁九功就立在廊下，满脸凝重的禀报：“有小太监来禀报，说是贵妃娘娘不大好了。”

康熙突然觉得目眩神迷，他捏着眉心，心想这不对，贵妃好好的，方才还在他怀里甜睡，他稀罕的看了半晌，怎的转眼间不见了。

他带着满腹疑虑，跟着梁九功一道往前走，眨眼间就到了承乾宫，他踏入熟悉的内室，就见贵妃小脸苍白的躺着。

眉眼盈盈的沁着水意，见他来了，就强撑着身子请安，被他赶紧按下了。

“去把所有太医、御医都给朕叫来！快去！”康熙厉声道。

说着他扑到床前，捏住贵妃的脉，见是油尽灯枯之象，他登时有些受不住。腿一软，险些委顿在地。

而贵妃细白的小手，握着他，软声道：“万岁爷，往后晚晚不能陪您了，您自珍重……”

康熙哆嗦着手去抱她，红着眼眶喊：“晚晚，你别睡，御医马上来了……”

然而贵妃的手，还是在他面前缓缓垂落。

“晚晚！”

康熙低喊。

他猛然间坐起来，额角尽是汗水，抬眸一看就见贵妃还躺在他身边，听见他动静，被吵到了，就伸着腿蹬他。

“憋吵！”她拧着细细的眉尖嘟囔。

康熙想想梦中那种心悸的感觉，他把贵妃抱起来搂在怀里，没忍住贴贴她脸颊，感受那种温热的气息。

“真好。”他说。

姜岁晚睡地正香，被人折腾来折腾去，满肚子怨气，她把康熙摁回被窝，凶巴巴道：“睡觉！”

康熙被摁的脸疼，又觉得好爽。

晚晚还好好的，真好。

他安心了，也困了。

搂着贵妃睡的香甜。

而姜岁晚第二日睡醒，就觉得胸闷气短，她没睁开眼睛就察觉出康熙紧紧地把她箍在怀里。

她挣着想出来，却被箍的更紧了。

生无可恋地瘫着，她在想要不要把康熙叫起来，就见他敏锐的睁开眼睛，大掌先来捞她，摸到了才放心的样子。

“醒了？”他哑着嗓问。

姜岁晚点头，她捏着眉心，软声道：“睡的好累，昨夜还做梦了。”

康熙心中一紧，也想到了自己的梦，便问她是什么梦。

“梦见了一只蜘蛛精，用蛛丝捆着臣妾，还说你敢动就把你吃了，臣妾太过困倦，就一直在睡。”她一脸唏嘘。

但是根据醒过来的场景，她觉得这大蜘蛛怕不是眼前人。都是康熙那长手长脚箍着她，所以才做这样的梦。

康熙一听跟他做的梦不一样，顿时松了口气。

然而——

就见梁九功和露白满脸凝重的走过来，恭谨禀报：“安嫔娘娘没了。”

姜岁晚猛然抬眸。

这才听康熙给她解释，说是昨夜就有小太监来禀报，她身子有些不大好，叫了太医去，说是油尽灯枯。她病了这么些时日，后事早就备着了。

“你不用去管，朕交给惠嫔了，还有内务府的奴才帮衬着，定然无事。”康熙道。

姜岁晚神色凝重，心里有些酸酸的，眼圈就红了，她还记得她当初跟她聊天时面上那隐忍的表情。

她也有些不忍相对。想起安嫔的托付，又觉得心里难过。人总是身不由己的。

康熙觑着她的神色，不由得轻叹口气，软声道：“你别难过，到时候去祭拜一番便是。”

“嗯。”她应了一声。

头一次没有胃口用膳。

康熙觑着她的神色，倒也没劝，自己用了些，便回乾清宫处理政务去了。

过了中秋，天就凉下来。

穿衣裳都要厚实些，姜岁晚不用戴孝，还是在腰间系上白色的荷包，以示哀悼。

因着安嫔的事，她郁郁寡欢好几日，因为安嫔的今日就是她的明日。

先前对死亡还没有很明显的感觉，但现在摆在面前，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就没有了。

这种震撼感是比较强的。

是日，姜岁晚懒洋洋地捧着书在读，半晌却没有翻动书页。

就见外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等她皱着眉头来看，就见胤礽的小脑袋再上，他小手压着獢獢的脑袋。

见她望过来，胤礽露出个甜滋滋的笑容，他偷偷戳了戳奶茶，示意它赶紧上前哄。

獢獢就乖巧的把沉重的大脑袋搁在主人腿上，歪了歪：“汪！”

胤礽哒哒哒的跑进来，又趴在獢獢的脑袋上，龇着小米牙冲贵额娘笑，软糯糯撒娇：“想出去玩。”

他觑着贵额娘的神色，努力想哄她开心。

“那走。”姜岁晚起身。

她牵着保成崽崽软软的小手，慢慢地往外走，獢獢一见她动起来，顿时兴奋的乱窜。

姜岁晚翘了翘唇角，正想出门，又听见小太监禀报，说是黎太医来请平安脉。

“请。”她抿着唇，心里一暖。

黎少珩进来承乾宫后，恭谨地打千：“微臣给太子殿下、贵妃娘娘请安，您二位万福金安。”

“起？”

“起。”

胤礽好奇地打量着传说中的黎太医，他摸着下巴想，没他好看，也不是幼崽，不用慌。

黎少珩上前请脉，等仔细观察后，这才压低声音道：“娘娘近来神情不安，心里藏了事，您多喝些水，有太阳时，背对着多晒晒。”

他垂眸低身，交代过后便转身离开。有外人在场，他表现的格外恭谨冷漠。

姜岁晚客气地点点头，示意露白送他出去。这才又牵着胤礽的手，慢慢往外走去。

等走到宫道上，才恍然间发现，这风吹过来的时候格外冷。

“保成冷不冷呀？”她问。

胤礽摇头，还奶里奶气的反问：“额额冷不冷呀？”

两人都不冷，姜岁晚还是让露白回去拿披风，忽冷忽热的天，最容易生病。

獢獢快活地在宫道上疯跑蹦迪，主人这些时日不高兴，它也跟着蔫哒哒的，现在主人出来，它就疯了。

姜岁晚：……

“你脚不疼吗？”她问。

“汪～”不疼。

看着跟一阵风刮过的奶茶，胤礽也眼馋起来，他昂着头看看贵额娘，便软乎乎问：“贵额娘，保成可以跑着玩吗？”

姜岁晚点头。

孩子当然不能拘着，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他觉得极好的。

胤礽欢呼一声，跟在獢獢屁股后面冲，乐呵呵道：“奶茶冲鸭～”

獢獢更兴奋了。

两只崽就在前面狂奔，跑一段离得远就停下等着。姜岁晚冲他们摆摆手，他们再接着冲。

“真是调皮。” 她笑。

出来吹吹风，晒晒太阳，确实舒服很多。内心深处的郁郁褪去，转而生出一缕阳光来。

也许她十年后依旧会去和安嫔作伴，那更应该珍惜当下，生死面前无大事，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她转瞬就把自己哄好了。

毕竟就连胤礽也看出她心情不好，小心翼翼地带着獢獢想要哄她高兴。

等到御花园后，就见獢獢守着胤礽，寸步不离，见他往荷塘边上走，还用嘴巴把他拱回来，看着可可爱爱。

“过来。”她招招手。

獢獢快活地蹦过来，胤礽想了想，也学着獢獢的样子蹦过来。

姜岁晚：？

如果她没记错，那动作是招狗的。

“你自己玩。”她说。

胤礽不行，他见贵额娘摸獢獢的脑袋，就把自己的小脑袋抵在贵妃手上，眼巴巴地看着她，示意她赶紧摸摸。

姜岁晚摸着他的小秃头，没忍住笑了：“胡闹。”

她收回手抱起胤礽，正要坐下，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声音，她一看，是康熙。

“就想着你喜欢獢獢和胤礽。”他哄了两日，贵妃还是蔫哒哒没什么精神，便想了这么个法子。

让胤礽带着獢獢去哄，再不成就让胤祉带着獢獢去。

毕竟幼崽总是能让人心情放松的。

姜岁晚就笑着点头，她确实喜欢，看着康熙温柔的眉眼，她有些害羞，软声道：“您忙完了？”

这两日康熙又是给她念诗，又是给她画画，为了哄她高兴，想了很多法子。但是她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甚至觉得他吵闹烦人。

“嗯。”康熙应了一声。

他走到贵妃跟前，看着她莹润的眉眼，又恢复往日的平静宁和，不由得勾唇浅笑：“这才是你。”

姜岁晚摇头，她望着枯萎的荷叶，回眸望着康熙：“快活的是臣妾，不快活的也是。”

她知道她受宠是能提供稳定的情绪价值，亦或者是以色侍人。总有一日会像历史上的宠妃一样，慢慢地沉寂在后宫，或者被新任宠妃给弄死。

这在宫里是不可避免的，不仅仅是争夺帝王宠爱，背后还夹杂着利益纠葛和权力的游戏。

身在局中，半点不由人。

但是她想活着。

姜岁晚望着正负手立在荷塘边的康熙，翘着唇角笑了笑。

靠人不如靠己。

她还是把失宠后的技能点点亮再说，以佟家的权势，和佟国维爱女的程度，想让她凉也不容易。

但是鞭长莫及，宫里想做点什么，佟国维不一定能反应的过来，在这种情况下，她的自保就尤为重要。

“贵额娘，你渴不渴呀，你饿不饿呀。”胤礽软糯糯的看着她，眸中尽是期盼。

姜岁晚懂了。

“咦，是保成崽崽饿了吗？”她问。

胤礽就撅着小嘴巴，惨兮兮道：“是保成崽崽的肚肚饿了。”他撩起上衣，露出软软白白的肚子，他努力的吸气，却还是圆滚滚的。

“贵额娘拍拍。”姜岁晚装模作样的拍了拍：“西瓜熟了。”

胤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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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胤礽圆滚滚的肚子，确实挺像个大西瓜。

“想吃什么？”他问。

胤礽吞着口水：“想吃烧烤，贵额娘烤肉肯定香？”

康熙迟疑了。

贵妃烤肉，怕是吃起来要命啊。他等会儿多烤肉给贵妃吃，让她没空就不会荼毒他的胃。

“梁九功，下去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