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当年真相
“见大皇子?大皇子已被困宗人府四年之久,将军见他作何?”
温照凛疑惑,自从那件事之后,那对大皇子关注不多,只知道人被困宗人府,这辈子基本没有出来的可能,除非新帝登基大赦天下。
秦杳笑笑,道:“这就不劳王爷费心了,王爷只需要让我见到大皇子即可。”她自然有她自己的打算,虽然现在大多都还是她的猜想,但是她不愿意放过任何一点机会。
良久,温照凛才点头,也没有再追问下去,他隐约感知到,大概是秦杳查到了什么,跟大皇子有牵扯,也跟当年秦老将军回京述职有关。
“明日我会给将军答复。”
“多谢王爷。”
秦杳莞尔一笑,谢过之后一时词穷了下来,按理说,经过昨日映荷苑那事,两人应该熟悉热络起来,但是秦杳好像丧失了与人沟通交流的能力,跟温照凛面对面也不知道说什么。
温照凛倒是有一肚子的话可以说,只是好像那一肚子的话现在说显得很突兀,左右日后还有机会,总会开口的。
“今日多谢,柚柚生病之时娇气黏人,很能折腾人,哄他应该费了不少功夫。”
“生病的小孩子心理脆弱,需要大人陪伴,王爷日后还是需要多注意。”
“这是自然,只是今日皇上突然召见,不得已才把他一人留在府里。”也不知道为何,温照凛似乎在秦杳的语气里听到了些许的责备,本可以不解释,但鬼使神差的就开了口。
“皇上有事?”出口秦杳就后悔了,皇上见温照凛有没有事关她何事?
大概秦杳自己的都没有意识到,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即便两人交流不多,但是她好像已经逐渐将温照凛归属于自己人,表面虽依旧生疏,但却不似刚刚见面那样充满敌意。
温照凛也不觉得秦杳这话问得有何问题,张口便道:“一些成婚的事宜罢了,想来过两日也会召见你。”
被温照凛这么一提醒,秦杳这才猛地反应过来,没两天了呀!
“既然如此,那就请王爷尽快安排吧,希望在我进宫之前能先见到大皇子。”
温照凛本想留秦杳用午膳,但话没出口,秦杳就先一步开口了:“那我就告辞了,今日多有打扰,王爷见谅。”
秦杳是个行动派,说着就站了起来双手抱拳,俨然是没有任何要留下来的意思。
“将军放心,本王会竭力安排,定不负将军所望。”既然人留不下,留下个好影响也行。
秦杳微笑着点头,转身出了书房。
转身之时,秦杳的视线在书房的屏风后面一闪而过随后不做停留,大步出了书房。
秦杳走远,温照凛半倚着靠在椅子上,右手轻轻的敲打着桌面,“别藏了,人早发现了。”
温照凛话音一落,本该空荡荡的书房内,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男子,听到温照凛这话,祝伯夷不免笑意丛生:“你这准王妃还真是厉害,我都屏住呼吸了还被发现,她不会是一进来就发现我来吧。”
“你说呢?”
祝伯夷被打击到了,他自认自己隐藏踪迹的本事一流,却不曾想被一介女子轻易识破!
“早跟你说过不要小瞧秦家人,更何况还是被老将军亲自带出来的,当年老将军亲口说过,若秦杳是男子,秦家的大梁,必定落在她身上!”
“你怎么知道?”祝伯夷表示很怀疑,温照凛怎么对秦家的事情这么了解?他总觉得这人有些奇怪,越琢磨越不对劲。
“大家都知道,只有你不知道而已。”
当然,这个大家应该只包括温照凛一个人在内。
不对劲儿,不对劲儿,绝对有猫腻!
祝伯夷何其敏锐,他怀疑的看着温照凛,探究了好半天,“话说,你不会是——”
“咳——话你听到了,大皇子那边,记得安排好!”
被无情打断,温照凛没有任何愧疚,祝伯夷可不爽!
“我去?那你干嘛?感情人情你担着,干活跑腿儿让我去?”
“本王要陪儿子,更何况,这事归根结底不是怨你没有把尾巴扫干净让秦杳的人有了可趁之机?”
“额......”祝伯夷无话反驳。
这样?
祝伯夷还在找话来反驳,可是温照凛此时人已经走到了书房门口,并且撂下了一句“尽快”随后就消失了,没有给祝伯夷一丁点儿机会反抗。
偌大的书房,祝伯夷孤零零的站在原地,愤懑的咒骂温照凛!
秦杳离开书房之后,又去小团子的院子看了一眼,确认还睡着,这才离开了广平王府。
今日这一趟略显突兀,却又不得已。
她在京城没有势力强悍的人脉,而宗人府戒备森严,她当然有本事进出宗人府,但是没有把握能在短时间内取得大皇子的信任,所以她需要温照凛给他争取足够的时间!
希望这一趟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大皇子目前是她唯一的切入点了,三年前参与那场接风宴的官员不是退朝还乡就是被远调四海,唯一剩下的一两个,而今已经官至高位,一人之上万人之下,跟皇上一个鼻子出气,根本指望不上。
大皇子虽然四年前已经被软禁,但据秦杳这些日子所查,大皇子的势力并没有随着他的落寞而消失,只是沉寂而已,说不定还在暗中行事也未可知,毕竟,大皇子从不是没有野心之人。
再说皇上做事,不可能是临时起意,小事尚且再三斟酌,更何况事关一个军功卓绝的将军,必定是提前许久密谋和布局,这其中牵扯的人虽然不会少,虽然知道内幕的人肯定少之又少,只要参加了那场宴会的人,都是那皇上布局里的一环,一环扣一环,总能拼凑出完整的故事!
希望她这些日子查到的东西,能在大皇子那里得到一些答案。
回京这一趟,把自己搭进去了,总不能什么收获都没有。
温照凛的动作不可谓不快,翌日一早,秦杳就得到了消息,今夜丑时,会有人在宗人府接应他,并且附送了一份宗人府的详细地图和关押大皇子的具体位置。
一天并不难熬,接待几个宫里的嬷嬷和绣娘,这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三更一到,秦杳换上了干净利落的夜行衣,带着劳姜和平俣,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将军府,穿梭在汴京城漆黑的小巷里。
宗人府地处荒凉,周围近乎荒废,只有宗人府这一处地方,依旧戒备严密,秦杳到的时候,接应她的人已经在此等候了。
倒是意外,接应她的人,竟然是温照凛本人!
“王爷不必如此。”
“宗人府不比其他,交给别人我不放心。”温照凛一袭墨色锦袍,站在黑暗里,嘴里说着此处的凶险,但语气却丝毫不见慌张。
“快进去吧,你有两个时辰的功夫。”
两个时辰,足够了!
秦杳也不墨迹,有的是机会感谢。
“多谢王爷。”
秦杳说完,眨眼就侵入了黑夜,消失在了温照凛眼前。
秦杳进了宗人府,温照凛当然也没有闲着,平常在外手无缚鸡之力,只知吃喝嫖赌的广平王,此刻锋芒毕露,宛如长了一双翅膀似的,翩然飞上了宗人府的房顶,视野绝佳,可俯瞰整个宗人府。
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充当了一个望风的角色。
只不过等他上了房顶才发现,秦杳可谓是准备充足,方才带来的两个人,正一上一下的观望着宗人府的地势,据温照凛的经验,着二人有着绝对的专业和能力。
大概是因为温照凛的原因,她非常顺利的进了宗人府,并且不费吹灰之力的找到了关押大皇子的房间。
大皇子大概的确是身体不行,秦杳一翻进屋子,一股子浓烈的药味儿便扑鼻而来。
屋子的外间漆黑一片,但是里面的房间却还燃着一盏灯,能听见书籍翻阅的声音。
大皇子今年二十有二,但或许是因为常年喝药的原因,整个人看起来不似寻常同龄男子壮硕,反倒是病弱得很,在这夏日炎日之际,身上还披着一张厚厚的毯子,偶尔捂嘴咳嗽两声。
脸色也白的吓人,宛如病入膏肓一般,但是仔细一看却又并非如此,那不是病得脸色发白,而是一种常年不见光的白。
大皇子缓慢的翻阅着手里的古籍,手边是还冒着热气的茶水,只不过却有两杯。
一杯在手边,一杯在对面,这是,在等人......
秦杳心里已经大概有了猜测,放缓的脚步越发谨慎起来,但是她心里清楚,大皇子不是她的对手,而且这屋子里面,并没有其他人!
“将军比我预想的晚了几天。”大皇子的话在屋子里面响起,语气平缓不带任何情绪的起伏,对于秦杳这个深夜访客,他似乎没有半点惊讶,反而是恭候多时的样子。
秦杳心里犯嘀咕,但大皇子这个态度,反而说明今日之事易成!
她压下心里的疑惑,三两步走到大皇子对面,随后坐到了大皇子对面。
“我这里没有什么好茶,将军不要嫌弃。”大皇子嘴角带着微笑,示意秦杳喝茶。
秦杳没有开口,依言拿起手边的茶,茶香浓郁不散,汤色纯正,入口顺滑有层次,“上好的明前龙井,大皇子说笑了。”
“再好的茶也只是入口的东西,满足些许的口腹之欲,比不上抓在手里的可靠,将军觉得呢?”
“这是自然,手里没有东西,嘴里自然尝不到好。”
没有权力,谁又把谁当一回事儿?
不知是秦杳的附和随了大皇子的心意还是大皇子满意秦杳的上道,秦杳话音一落,他便笑了起来,拿在手里的书收了起来,随即认真道:“前些日子听闻秦将军回京在下还颇为震惊,没想到秦将军会在此时回京,还以为秦将军会推辞这门婚事。”
“皇上的指婚,秦杳怎敢不从?”
秦杳说得煞有介事,仿佛真的是因为皇帝的权威回京一般。
这引得大皇子失笑,但他没有继续接话下去,而是说:“将军大婚在即,想必老将军和夫人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吧,父皇也不算是做得太绝,至少是了了老将军一个心愿。”
大皇子虽没有明说,但话至此,依然是跟秦杳挑明了他知道的内幕不少。
“只是不知道这女婿老将军会不会满意,应该会满意的吧,毕竟当年父皇的计划,险些就因为广平王阴差阳错破坏掉了。”
“当年父亲回京述职究竟发生了什么?!”秦杳紧紧的握着拳头,压着愤怒和焦躁,“只要大皇子愿意告知,秦杳也愿意为大皇子解忧。”
说完,秦杳从衣袖里拿出了两封信和一张地图,直接推到了大皇子面前。
大皇子虽然没有拆开看,但是脸色当即就变了,看着秦杳的眼睛微微眯起,眸子里带着危险的寒光。
“大皇子在密谋什么秦杳没有兴趣,也不想参与,这些只是我偶然得到,希望可以跟大皇子交换些什么。”
她今日既然敢来这里,那定然是有足够的筹码。
而这些筹码不是别的,正是大皇子勾结西南王的证据!
东堰自开国以来,西南王一直小动作不断,怎么镇压威胁都不管用,俨然已经是东堰拔不掉的毒瘤,只要沾染上,不管是朝廷命官还是皇亲王爷,基本都不得善终。
秦杳拿出证据之后便不在开口,大皇子大概是在思考秦杳话里的可信程度,也久久不开口,一时间,诡谲的气愤在屋子里绵延,只能听见烛火的“噗噗”声和彼此的呼吸声。
秦杳赖着性子喝茶,大概过来一盏茶的功夫,大皇子才重新开口:“四年前,皇额娘曾经提过给敬安姑姑指婚,但是这事被父皇以想多留敬安姑姑两年给拒绝了。”
大皇子开口,秦杳微微皱眉,四年前?敬安公主?
这其中有何联系?
“后来这事就不了了之了,也没人在意父皇的用意,当时我一心跟西南王建立联系,也没有深究下去,直到有一次我偶然听到父皇和人的对话才知道,父皇不是不给敬安姑姑指婚,而是想要敬安姑姑远赴北越和亲。”
“和亲?”此刻的秦杳内心狂跳,心脏仿佛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她心里冒出了一个大胆又恶毒的猜想,以至于她手脚发凉!
“后来我找人彻查才知道,北越秘密派人来了汴京城,那些人在汴京城暗藏了半年之久,期间父皇多次召见,但是他们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那时我还不知道。”
“直到不久之后老将军回京述职,北越突然进犯我才知道,他们协商的,正是北越替父皇在战场上除掉老将军,而父皇把苍北一半的城池划分给北越,并且让敬安姑姑前去北越和亲。”
“你们一家常年居住苍北兴许不知道,苍北每年捷报频传,汴京城流传着不少战神传说,更有甚者说东堰国的江山,没有秦老将军,便撑持不住。”
“流言四起,便有了那一杯毒酒。”
“除掉我父亲?”秦杳简直不可置信!她近乎自嘲道,“我父亲十七岁上阵杀敌,一战封将,十九岁奔赴南疆战场,指挥作战,歼灭敌军十万余人,先后收复滇洲,怀城,直取玉枝山。后赶赴苍北,首战将敌军悍将斩首,带领八百骑兵横扫敌军大本营,将北越敌军击退百余里,镇守苍北期间,北越不曾侵犯一丝一毫,你跟我说我父亲这样一个国之功臣,要被除掉?”
“他不知道那些留言是有人有意散布的?他会不知道这事北越的计谋?”
即便她不曾听过那些流言蜚语,但也只需要一瞬间就明白这是北越的离间计,皇上会不知道,他是天子啊!聪明绝顶的上位者啊!他看不出来?
秦杳眼眶不知何时已经湿润,她站起来,双手撑在桌上,死死的看着大皇子,不愿意相信大皇子方才所言。她可以接受皇上是真的受了歹人蒙蔽以至于对他们秦家有芥蒂,但不能接受皇帝心知肚明最后来个卸磨杀驴,鸟尽弓藏!
“他怎么可以给我父亲喝下毒酒之后还眼睁睁的看着他昼夜不停歇的赶回苍北去替他守着江山!”
这话秦杳几乎是吼出来的,她许久没有这样失态了,但她真的控制不住!
她曾经想过父亲的死跟皇帝有关,也想过这其中可能有黑暗的真相,但是她没想到真相会这样恶心!
这样令人作呕!
“怀璧其罪,老将军错在对天家没有一点防备。”
“怀璧其罪......哈哈,好一个怀璧其罪——”秦杳苦笑,真是讽刺,父亲临终之前知道不知道真相呢?
知道的吧,临阵毒发,眼看着自己倒在城墙下,看见自己的兄弟手足一个个倒下,自己的儿子双腿活活被废,看着身边的将士扑过来保护自己,再眼睁睁看着他们倒下,灵魂飘在空中的时候,是不是还看见了将军府后院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女被血洗的惨状?
那时候的父亲,是怎样的心态呢?
自己效忠一生的皇帝,就是这样葬送了他的一生。
多可笑啊!
秦杳都不敢想象,若是当时她没有及时赶到,及时带兵扭转局面,自己骄傲一生的父亲,辉煌了百年的秦家,在那一战中,会被怎样的侮辱,事后皇帝会给父亲按一个什么样的罪名,临阵脱逃?还是通敌叛国!
那些不知真相的百姓,最后会怎样唾弃秦家一门,哈哈哈哈哈哈——皇上好狠啊!
秦杳重新坐下,尽管心里依旧翻涌,依旧难以接受,但表面上已经平静了不少,她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的冷静下来,随后继续说道:“你刚才为什么说广平王差点破坏了皇帝的计划?皇上又为什么同意让我接手苍北的兵权?”
大皇子对秦杳的疑问也并不意外,沉默片刻之后答道:“老将军离京之时,在路上碰见了一个人,那个人秘密给老将军递过密信,但是被北越的人截胡了,具体什么内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后来父皇几次三番试探温照凛,我猜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怀疑到了他身上,至于更详细的我没来得及知道。”
“至于你手里的兵权——当时苍北的战报传回来朝中就展开了一场拉锯战,说你父亲驰骋疆场数年经验丰富且苍北二十万大军镇守,不可能敌不过北越十几万人马,怀疑你父亲通敌,也有人觉得这其中有猫腻,应该彻查。为了尽快了解此事,父皇给了老将军身后荣耀,也看在你在战场上力挽狂澜的份上,将兵权给了你。”
“当然你我心里明白,这只是缓兵之计。”
“所以有了我很广平王的赐婚?”
“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给你赐婚的主意是老二出的,老二野心勃勃,看上了你手里的兵权,但是最后不知道为何,变成了你和温照凛。”说完大皇子停顿片刻,随后接着说道,“这些都是我后面了解到的,具体的你要去问温照凛,他不像表面那样简单。”
这些事发生的时候,他已经被软禁起来了,能知道的消息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