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樊笼已破
似乎所有的变故都是悄无声息的时候发生的,汴京城从年初三开始,就被一种诡异的气氛笼罩着,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推动着什么,但却又让人无迹可寻,压抑极了。
正当大家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北越使臣索金被人暗杀,尸体被悬挂于菜市口,招摇过市,其凶手手段残忍,索金的手筋脚筋全被挑断,全身关节错位,是被活活疼死的!
事情一出,震惊朝野上下,北越使臣大怒,跟皇帝当朝争论起来,势必要讨回一公道!
皇上震怒,勒令大理寺彻查此事,三日内将凶手绳之于法!
命令一下,整个汴京城的百姓都为大理寺捏了一把汗,索金被杀当晚,汴京城暴雪,没有留下任何凶手的踪迹,就连凶手的杀人手法都在当今世上无迹可寻,实在蹊跷至极!
“砰!”养心殿内,闫曜梁将穆察的上书狠狠摔在了地上,怒火中烧!
高迁屏气凝神,颤颤巍巍的捡起,上面是穆察的亲笔信,若是朝廷不能给他们一个交代,那么北越和东堰国,必将兵戎相见!
“皇上,此事分明就是有人想要破坏两国联姻,其心可诛啊!”
“朕何尝不知道!”闫曜梁双手叉腰,来回踱步,“他们还好意思问朕要交代?若不是他们执意求娶秦杳,怎么激怒秦杳,她又哪里会对索金下手?”
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没有证据的事,只能嘴上说说,只是此时的闫曜梁似乎忘记了,他亦是认同北越求娶秦杳这个决定的。
高迁不敢说,只能附和道:“北越和秦杳积怨已久,即便皇上不同意他们的要求,以北越行事嚣张的样子,秦杳也是不会什么都不做的。”
“据微臣所知,秦杳的哥哥秦暮停当年,就是被索金挑落马下,废了双腿,这笔帐,秦杳记到现在,所以跟皇上实在没有任何关系,此事,大可以让大理寺直接推到秦杳身上。”
只要认定了凶手,那么证据就好办了。
“穆察只是需要一个交代,把秦杳推出去,解了咱们的困难不说,想来穆察也是高兴的。”
高迁脑子转得快,这个时候这件事是谁做的已经不重要了,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才是当务之急。
果然,闫曜梁一听这话,方才还深锁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嘴角甚至还浮上了一抹笑意,“哈哈!宰相言之在理,秦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朕倒要看看这回她要怎么脱罪!”
两人这么一合计,不过半个时辰,一封密信就从养心殿送到了大理寺卿明淳手里。
索金的死只是开始,在接下来的三天里,汴京城的高门内,都接二连三的发生一些让人焦头烂额的事情。
先是平远老将军外出的时候马儿受惊,连累了马车内的老将军摔了腿。
然后是抚南老将军最疼爱的孙子身染恶疾,病情来势汹汹,老将军心疼得彻夜不眠。
还有镇西府也是一团糟,老太爷一辈子功勋卓着,临了却发现自己寄予厚望的大儿子贪污受贿百万之巨,直接气得一病不起,险些撒手人寰。
这些事只是其中之一,三天之内,整个汴京城的关系网重新洗盘,那些通过结亲而形成的纽带,在顷刻间崩塌,甚至开始了朝廷官员互相检举告发,到了人人害人的地步!
皇上也不心慈手软,一旦证据确凿,轻则流放关外,重则抄家诛九族。
雷霆之势下,大家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动荡的汴京城,如今只剩下广平王府这么一处安生地儿,秦杳在府上过着悠闲的日子,平日里只需要听着外面的消息就行了。
“王妃,汴京这边已经成了,接下来就看裴腾的了!”常承周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兴奋,激动得不行。
秦杳看在眼里,心里波澜不大,意料之中的事情,她一边看着手里的话本,一边漫不经心的问:“大理寺那边怎么样了?”
常承周答:“全在掌握之中。”
秦杳点头,“那就好,让他们拖一拖,不必着急,让裴腾抓紧时间,哥哥那边情况不好。”早起就收到康满的告状信,秦杳心里焦急,不满哥哥这样糟践自己的身子,但她远在汴京,能做的只是多给哥哥去信,让他务必保重。
“是,属下明白!。”
等裴腾那边得手,那就有好戏看了!
天子脚下如今尚且一团乱,别的地方就更不用说了!
秦暮停两日内,心情可是此起彼伏,广平王温照凛过世的消息传来,他还来不及惊讶,就听说了皇上要让阿杳去北越和亲的消息。
一夜对策还未成形,从汴京城的圣旨就来了。
皇上让他即刻回京,马车和大夫已经准备好,且有两千侍卫随行保护,立马就要启程!
“秦大公子,请吧。”
传旨的太监第一次来苍北,也是第一次看见坐在轮椅上的秦暮停,一时间对他打量颇多,视线来来回回就在秦暮停身上转。
“烦请公公稍等片刻,容我去收拾些衣物再随公公启程。”秦暮停面色依旧,嘴角还带着礼貌的微笑,态度不可谓不好。
可是太监的态度并不好,居高临下的瞥了秦暮停一眼,不耐烦的说道:“皇上一切都替公子考虑周到了,您腿脚不便,身体不好,有太医院的太医护着您呢,秦大公子就不要墨迹了,免得误了时辰惹皇上不快。”
“和亲可是大事,可是耽误不得的!”
“你——”秦暮停还未开口,康满就坐不住了,上前一步护在秦暮停身后,随后瞪着太监恶狠狠的说道:“你说什么呢你!这些话也是你一个阉狗能说的?”
“本公公代表的是皇上!有何说不得?”太监虽被康满那凶神恶煞的表情吓到,但话里却依旧不饶人!
“呸!代表皇上?就你也配!我告诉你,今天这东西,咱们还就收拾定了,你准许也罢,不准也好,都不管用!”他康满虽是奴籍出身,但断没有让一个阉人欺负了去的道理!
他能受气,自家主子可断不能受这样的欺负!
“你——你,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藐视皇上!”
太监大概也是有些气急败坏了,说话不仅结巴,声音都尖细了不少。
“公公稍安勿躁,我去去就来。”秦暮停也不惯着这个太监,他面不改色,看着太监笑道。
说完不等太监做出反应,康满就推着自家公子离开了前院。
他其实没什么东西需要收拾,只是有些救命的药不能不带上,他虽看破生死,但还不想死!
屋子里,康满在收拾东西,很是不情不愿,嘴里不停的嘀咕:“公子,皇上这简直是存心的,您的身体......”
自家公子平日里门都出不得,现在要万里奔波,如何受得住?
“不回去就是抗旨不遵,也是要命。”秦暮停虽然也震惊于皇上为何召他回京,但更不解于皇上为何还记得他这么一号人物?
但他不难知道,皇上是想用自己掣肘杳儿,让杳儿不敢放肆,可见杳儿在汴京已经是何种水深火热了。
温照凛......
和亲......
此刻的秦暮停心中有很多疑惑,他迫切的想要知道事情究竟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主子,那个广平王——”康满的声音欲言又止,好半天才问出来,“真的?”
秦暮停也正疑惑呢,但他什么情况都不清楚,阿杳也从未告知他这件事,他现在也是一无所知。
对此,他只能摇摇头。
“那咱们这样是非回去不可了?”康满不甘心的继续问。
秦暮停抿抿嘴,点头道:“希望路上不要出什么意外吧。”
他也好几年没有回汴京了,如今回去一趟也好,见一见以前的人,看一看以前的事物,否则可能就更没有机会了。
康满不愿自己主子折腾,磨磨唧唧的收拾了足足有半个时辰,最后拿个三个大包袱还有两张厚厚的雪狐毯才慢吞吞的往外走。
他虽然不愿意,但他知道此事涉及小姐,他就是说破了嘴,也是改变不了什么的,只能把什么都带上,“宫里的太医我不放心,我去把东叔也叫上。”
秦暮停知道康满在自己身体这件事上是说一不二的,闻言他没有反驳,只道:“好。”
事情的转机就是在康满去找东叔的时候出现的,两人在拐角的月门处收到了秦杳的消息。
不仅如此,管家还带来了一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
“公子,这是小姐的亲笔信。”管家把信交给秦暮停。
信中的内容让秦暮停皱眉,久久没有说话,康满见状,凑上来一看,嘿,这可高兴了。
“小姐说让您切不可回京。”
秦暮停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手里的信纸发呆,聪明如他,在那一瞬间就已经猜到了自家妹子的心思,汴京的情况,怕是比他想象的更加水深活人!
秦杳在信中没有明说,是怕落到别人手里,但秦暮停知道,樊笼已破!
“管家,通知下去,全面封锁苍北的消息,传令三军,全面戒备,准备随时应战,粮草押运至防线,掸羊城的驻军任由调度。”
“明日起,我短时间内不会在府上,军营之事让他们自行决定,决定不了的,给我飞鸽传书。”
“康满,你带上东叔,随我启程回京。”
“少爷——”
“主子——”
一听他要启程回京的话,管家和康满一口同声。
但秦暮停只是笑笑,道:“放心,不是真的回京,装装样子罢了。”
他大可以直接扣留那边汴京来的人,但他不准备这么做,他不愿意给留下把柄,将来为人诟病。
“咦?这位是?”方才他的心思一心只留在杳儿的信上,完全没有注意到竟然还多了一个人。
秦暮停看着眼前的男人,二十二三的样子,头发有些乱,素色的衣服破了几个洞,身上还沾着泥土,略显狼狈,但模样是好看的,身上有一股幽幽的药草香。
秦暮停问起,管家才一拍脑袋,道:“这位先生是来找少爷的,说是来给您治病的。”
“?”
治病?
秦暮停讶异的看着来人,康满也持怀疑态度,这人看上去可不像是个大夫。
被三人这样盯着,傅晚摸了摸鼻子,他收到温照凛的消息的时候人刚刚离开苗疆,一看到消息便赶了过来,日夜兼程,索性他原计划准备北上,距离苍北不远,跑了两天两夜,这才赶到。
看见三人疑惑的模样,他轻咳一声正色道:“在下傅晚,受人之托来照顾秦公子,您手里的那封信中,应该有所提及,这是信物。”
“受人之托?”秦暮停疑惑,自家小妹应该不会认识这么一号人,但傅晚手里的那个信物,的确是杳儿的东西,一把匕首,杳儿常用的,杳儿信中,也的确说了有人回来苍北见他。
傅晚点头,道:“秦公子的小妹,是所托之人的新妇。”
“广平王?”秦暮停疑惑出声。
“广平王不是去世了吗?康满直接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傅晚挑眉,随后耸耸肩,道:“具体情况,日后秦公子会知道的,但是当下,在下并不赞同秦公子劳苦奔波。”
他刚刚把秦暮停的决定听明白了,对于局势来说无可厚非,但对他身体来说,实在勉强。
“秦公子伤及根本,全靠猛药吊着,一点不爽利就会要命,恐怕不适合出行。”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则,他好言提醒。
只是秦暮停似乎并不是一个配合的病患,“先生未曾把脉就知晓我的病情可见医术超群,在下佩服,但情况紧急,此行万分重要。”
“好吧。”傅晚抿嘴,他就知道温照凛不会给他找个好差事,“那在下只能陪秦公子走一遭了。”
“多谢。”秦暮停有那么一瞬间怀疑傅晚的身份,但大概是傅晚长了一张为人信服的脸,在看到信物的那一瞬间,他就打消了心头的疑惑。
至于康满,一开始还是不信的,但是对方什么都不做就知晓了自家主子的病情,这一点他还是很佩服的。
自家主子的病情是瞒得死死的,除了东叔,别人根本不知道,不存在打听的可能。
由此可见,这个傅晚是有些真本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