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前奏
乾州作为入京第一关,不管是士兵的战斗力还是守将的经验,都是顶上乘的,相比于之前的关卡来说,这里面临的难度陡然上升。
这不是闫曜梁的功劳,而是历代皇帝总结下来的经验,乾州不破,皇族不亡,一旦乾州告破,朝廷必定危在旦夕,当年东堰的开国皇帝就是从乾州杀入,自此改朝换代的,所以乾州这个地方,从东堰开国伊始,就是军事重地,即便万国归一,河清海晏,这里都必定有重兵把守。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温照凛才选择了这条路线,只有拿下了乾州,才能逼闫曜梁就范,说出当年真相,以此告慰九泉之下的父母。
也向世人揭露闫曜梁伪君子的真面目!
乾州守将赵垣,是镇国公的女婿,武状元出身,当年国公府二小姐对这个状元郎一见钟情,非君不嫁,最后国公上书为两人请了一纸赐婚。
那时候镇国公还是朝中重臣,深得先帝倚重和信任,赵垣作为国公府女婿,自此便是平步青云,借着镇国公的人脉和实力,赵垣五年不到便坐上了正三品冠军大将军的位置。
他也是真有本事,为先帝平了不少叛乱,有一年南海倭寇猖獗,一度有占领整个东南府的趋势,是赵垣临危受命,短短不到半年便将倭驱逐出东南府。
在班师回朝的途中,又顺手剿灭了一伙扎根已久的山匪,成功收编山匪两万余人,后来这两万余人,被他训练成了一支精锐部队,听命于皇帝,负责皇城护卫,也就是京畿卫的前身。
后来赵垣多次南下剿匪平乱,功勋卓着,成为了先帝朝中肱骨,他和镇国公相辅相成,霍岩尘便是在这个时候被先帝一举封为镇国公,而赵垣也一路高升,坐上了骠骑将军的位置,一时间势头无二。
直至先帝驾崩,新帝登基,闫曜梁不喜功高震主的人,便有意削弱镇国公的的势力,不仅找借口冷落了国公府众人,也冷落了赵垣。
随意找了个借口便把赵垣一家发配到了乾州,虽然职位上不曾变化,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贬谪。
闫曜梁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乾州重要,将人发配到这里,既能借机敲打赵垣,让他不要居功自傲,也能替乾州寻一个好的守将,让他在汴京城可高枕无忧。
而这赵垣也不知道是真的蠢还是脑子不太灵光,被闫曜梁这样卸磨杀驴他也不恼,自此便在乾州安安心心的住了下来,而且一住便是十年之久。
这十年,除非闫曜梁召他回京述职,否则他绝不离开乾州半步,年复一年的练兵,什么多余的动作也没有,他如今明明不过五十的年纪,正是驰骋疆场的时候,却老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
也就前些时候朝廷一道又一道圣旨昭告天下,他才勉为其难的抬了抬眼皮,让人加紧了军队的训练,加强了乾州的守卫,其余的,便一概不管了,听说还拒绝了霍鸿远的求助。
温照凛看着桌子上关于乾州的一切,心中不禁感慨,赵垣这人,识时务,知进退,该露锋芒的时候夺人眼球,在激流勇进之后,又能果断放手,明哲保身,明明这样清醒的一个人,怎么就能甘心做朝廷的走狗呢?
但温照凛想不明白,但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若是放在以前,他会想要收服这人为自己所用,不过现在,他是国公府的人,那就注定了两人必将有一战了。
眼下他只需要弄明白赵垣拒绝支援霍鸿远的这个举动,跟两人即将而来的交战有没有关联,换句话说就是没有有诈。
自家媳妇的兄长跟自己求救,没道理这个时候袖手旁观。
赵垣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他难道要看着镇国公府江河日下?
而且,国公府若是没了,他赵家,又能苟活到几时?
再者,他不信赵垣会真的不给自己留退路。
“王爷。”温照凛正想着赵垣的事情,阿骨就进来了,“桓温将军到了。”
对付赵垣,温照凛不敢轻敌,所以叫来了桓温将军,他跟赵垣打过交道,比他更有经验。
温照凛收起桌上的东西,点点头,道:“让他进来。”
桓温将军自在南丘城露面之后便一直不曾出现在军营,因为他忙着帮温照凛处理那些朝廷大臣的安置问题,同时也要负责新城池士兵调遣的问题,每日忙得脚不沾地。
前两日刚歇口气,就被温照凛一封密信叫到了这里。
本来还生气温照凛这小子把自己当驴是,一听说对手是赵垣,他心里便什么气也没有了。
他跟赵垣可是老朋友,也是老对手了!
虽然两人年纪相差二十岁,但当年若不是赵垣抢走了骠骑将军的位置,他也不至于愤而辞官,远走东南府。
“我说你小子,可真会给我找事情,明知道我跟赵垣水火不容,故意让我对上他是吧。”桓温将军的声音从帐外传来,话都说了一半了,才见到人。
温照凛闻言,笑着站了起来,随后朝着来人推了推手,行了一个晚辈对长辈的礼。
桓温将军见状连忙将自己的手放在温照凛的下面,“你可折煞老夫了,老夫怎能当如此大礼。”
温照凛笑笑没说话,等人落座之后自己才重新坐下,“这段时日多亏老将军了,否则本王不能这么顺利。”
“诶,话不是这么说的。”桓温将军摇头笑道,“但你可要请老夫喝酒了,那些朝廷来的老头子难缠得很,说话还文绉绉的,什么意见见解一大堆,每日在我耳边叨叨,可给老夫吵得哟。”
想想那个场面,温照凛就心有余悸,那些人可是能说的,能整日说个不停。
“这是自然。”温照凛点头,“等乾州这里解决了,我亲自陪您喝。”
“哈哈哈,这感情好!”桓温将军大笑,能有个陪着喝酒的忘年交,何其难得啊,不过,高兴归高兴,他可没忘自己此行的正事,“好了,说正事吧,乾州怎么个情况?听说你想年前拿下乾州,现在已经入冬了,也就不到两个月的功夫了,有把握吗?”
对此,温照凛既没点头也没摇头,他沉默了片刻,在老将军看不见的地方,纠结不已,好一会儿才开口,“的确是这个打算,我不了解赵垣,手上也还有别的事情,所以想请老将军您出马,不过......”
“不过什么?”温照凛欲言又止,让老将军微微皱眉,“难道还有为难的地方?”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温照凛立刻斩断犹疑,道:“在此之前,有件事,我需要告知老将军一声。”
是件大事,可能还跟自己有点关系。
桓温将军立刻就给这件事定了性,若非这样,温照凛这样干脆利落的人,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他没有说话,但眼神坚定。
温照凛捏紧了拳头,随后又松开,这才说道:“前不久我活捉了霍鸿远,从他口中知道了一些当年关于我父母的事情,我也派人证实了,如今镇国公于我,已然势不两立,你虽然总说自己跟赵垣水火不容,但您和霍岩尘的关系,毕竟非同一般,如今面对赵垣,您会为难吗?”
两人都出自霍家的门第,说起来也是交情匪浅,温照凛不愿意看见老将军到了战场上为难,所以必须提前跟老将军表明自己的立场。
温照凛说完便不再开口,准备给老将军一些思考的时间,可是还不等他喘口气,就突然听见老将军大小出声。
“哈哈哈哈!”老将军脸上全然没有温照凛以为的神色,取而代之却是痛快的感觉。
温照凛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你这是......?”
听见温照凛的声音,老将军才停下来,他双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后背靠在椅背上,微微仰起头,似乎在追忆什么,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过去了这么多年,原来还是会有人记得,老夫当年出自霍家啊。”
这语气......
温照凛怎么听着,好像有些难过?
他没有开口,他知道老将军话没说完。
“老夫为朝廷卖命几十年,每天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过日子,为的也不是那骠骑将军的头衔,但老夫身上的功勋,难道配不上这骠骑将军的荣誉?如何就便宜了赵垣?”
“他不过是仗着霍岩尘在背后暗箱操作罢了!”
“老夫是出身霍家不假,他霍岩尘长我两岁,是我老师也不假,但当年他让我把本该属于我的荣誉拱手让人的时候,老夫跟他的师生情谊便断了。”
“当然,老夫也不是贪图荣誉的人,不就一个骠骑将军吗?即便没有这个头衔,老夫身上的功勋,依旧可以装满整本功劳簿,可是,当时我明明都已经答应霍岩尘不跟赵垣铮这个名头了,他还是背地里跟先帝进言,说我居功自傲,目无法纪,终有一日会发展成军营毒瘤。”
“那时候先帝的身体已经一日不如一日,极度依赖霍岩尘和赵垣,他又是我老师,他说什么先帝当然不会怀疑,到最后他和赵垣功名加身,我一个人被暗中贬谪险些丧命,真是可笑!”
说好听了霍岩尘是他老师,说得不中听一点,霍岩尘只是早比他进军营两年,刚开始也不过一个小小的校尉,我正好分配到他手下做事而已。
什么师生情谊,不过是世人加在霍岩尘身上的一项名誉而已。
后来先帝驾崩,他已无心功名,便辞官远离了那个是非之地。
原以为一辈子不会有机会说出这些事,以为自己要憋屈一辈子,没想到现在竟然说出来了,感觉似乎还不错的样子。
温照凛不曾料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内幕,他之前还奇怪,若是桓温将军和霍岩尘的关系真如外界传言的那样情谊深厚,为何当初霍岩尘在大庸关,桓温将军一句不提,一句不问的,原来是这样!
“现在你不担心老夫为难了吧。”老将军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刚才说话的时候还充满看惋惜和不甘呢,现在却一副豁达的样子,“我还要感谢你,给了我一个复仇的机会!以前没机会跟赵垣一较高下,现在总算有机会了。”
“老夫可比他多吃了二十年白饭,没道理输给他!”
“看老夫不把他这个骠骑大将军的头打爆!”
见到老将军这个样子,温照凛知道,自己什么都不用说了,等老将军情绪稳定下来,他们开始进入今日的主题。
“四日前本王已经跟乾州的大军交过手,”温照凛一边说,一把从手边拿出了一本手札,“这是当时发现的问题,想跟你探讨一番......”
乾州于温照凛来说至关重要,这天晚上,包括周作成在内的几个副将,都被温照凛召集到了一起跟桓温将军共同商量乾州的问题,直至深夜,众人才从帅帐内出来。
而这一夜,注定不平凡,等所有人散去,温照凛脱去盔甲,换上常服,带着阿骨趁着夜色,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军营,消失在了乾州城外。
而此时的汴京城内,闫曜梁已经被漫天的留言逼得三日不上早朝,对于外界传言大皇子死于他手的话,他选择充耳不闻,上百位大臣和城中百姓冒着寒风跪在宫门口要求皇上给个解释,但是闫曜梁自三日前宿在钟粹宫后就再也没出来。
皇帝不急太监急,元仲公公在钟粹宫门口急得火烧眉毛,又不敢打扰皇帝,只能干着急。
而皇后那边也时刻关注着闫曜梁的动静,她盘算着日子,大概再等两日,等宫门口的大臣和百姓跪出情绪了事情就好办了。
然而现实情况比皇后预想的来得早一点,当天晚上,钟粹宫就出事了。
贤妃衣衫不整的跑出寝殿,她身边的贴身宫女着急忙慌的去太医院请当值的太医,而闫曜梁,则昏死在贤妃的床上。
当皇后得到消息,召集一众妃嫔赶到的时候,太医的诊断也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