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大哥的终结
听到枪响的不只是我们,还有衙门值班的人也听到了。
陈强带着我们走后,两辆冒着红蓝灯的吉普,从柳巷镇衙门杀出,跟在我们后面不远处。
陈强从蓝鸟当中探出头,朝着后面的海狮面包车挥挥手。
三辆面包车立马打横,将路拦了起来,挡住后面捕快们的吉普。
拿枪的捕快敲打车窗,“下来,你们都给老子下来,把手放在脑后,抱头!抱头蹲下。”
我手心全是汗,混社会除非真是大哥大到一种地步,手眼通天,有资格和官府里面的人勾勾搭搭。
不然没有不怕这些捕快的。
自古民不与官斗,更何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是匪啊!
开车的羊胡子一直在提速,这破蓝鸟车身都开始晃动起来,平日十分钟的车程,不到四分钟就走完了。
离开柳巷镇后,我若有若无的听到陈强松了一口气。
管杀已经拆开,钢管和砍刀都横放在膝盖上,陈强拇指肚不停地轻抚刀刃。
时而又看向放在脚边的那四把五连发,犹豫几番过后,还是放弃了拿枪的打算。
枪响的方向,不是去往县城的方向,而是乡下。
羊胡子一脚刹车,我没有反应过来,猛然向前一蹿,脸贴在前面驾驶座上。
正想问为什么突然停车,而徐让已经拉开车门冲了出去。
顺着徐让冲出去的身影,我看到路边倒下一片的杂草,以及一大摊刺眼的血迹。
我大脑空白了几秒,然而陈强和羊胡子,都拉开车门冲了下去,我也顾不上想太多,提着砍刀下了车。
陈强摸出一根烟点上,顺着杂草倒下的痕迹,追了过去,一边走,一边将管杀接上。
我跟在陈强的身后,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知道,此刻陈强下了杀人的决心。
这摊血迹是瘤子的吗?刚刚那声枪响,是不是打在瘤子身上了。
另外三把枪,拿枪的三个人,是陈强早就安排好,特意在柳巷镇外面等瘤子的吗?
瘤子又是怎么知道消息,提前跑了?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我有些发懵,找不到答案。
但现在这种时候,肯定不是给我深思熟虑的。
我们四人顺着被压倒的杂草,很快就看到了一个蹒跚的身影,拖着一条腿,跌跌撞撞的走在杂草当中。
在他后面不远处,一个穿着军大衣的壮汉,正不紧不慢的跟着,手里提着一把五连发。
瘤子腿上被打了一枪,鲜血流了一路。
跟在他后面的男人并不着急,像是在等着我们来一样。
陈强大声吼道,“瘤子,别走了,省点力气留到下面,奈何桥上莫要让别人抢前头了。”
被打中腿的瘤子,在听到陈强的声音后,像是压中最后一根稻草的骆驼,一下子被抽走了脊梁骨的老虎,轰然倒在地上。
提枪那个男人,在我们来后,便转身离开。
从头到尾只是对着陈强轻轻点头,没有说半句话。
天已经亮了,但他带着一顶毡帽,挡住了大半部分脸,我只看到了一双如蛇一样的三角眼。
我没有过多注意这个男人,因为陈强已经走到了倒地的瘤子面前,管杀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瘤子仰面朝天,他的眼神空洞,没有看我们四人中的任何一人。
陈强管杀的刀刃,贴到他脸上的时候,他方才回过神来一般,将目光放到了陈强脸上,嘿嘿一笑。
“来了,你来了啊,陈强。”
两个在柳巷镇,明争暗斗近十年的大哥,此时一个是败狗,一个是胜利者。
成为败狗的那位大哥,十分平静,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的终结。
而胜利的一方,也没有高高在上,满是得意。
瘤子中枪的地方在大腿上,这个出血量,就算我们不动手,他也必死无疑。
瘤子的脸白得跟纸一样,轻声说道,“我记得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是82年,那时候你还是个麻批大小的崽子,应该十六还是十七岁,跟在楚江海屁股后头。”
“看这个不服那个不爽,当时我还还拍了你脑袋一巴掌,喊你去给我买烟,哪个又能想到,你会在楚江海死后,一步步成为大哥。”
“今天你办了我,以后柳巷镇你就是唯一一个大哥了,光头强,你开心不。”
一长串的话,瘤子说得断断续续,他身下的血已经汇聚成一个小水洼了。
陈强身上的杀意消散,此时显得十分落寞,他摸出一支烟叼在嘴上点燃,随后蹲下塞到瘤子嘴里。
一屁股坐到瘤子旁边,“瘤子,你别恨我啊,你把那客车站拿下来,有了钱又有了人,我陈强要是再敢在柳巷镇蹦跶,你也绝对会要了我的命。”
瘤子嘴唇颤抖,流血太多已经快要休克昏死过去。
哆哆嗦嗦的吸了一口烟,“呵呵……咳……呵,我恨你干嘛,你说得不错,我也在准备办你了,只不过是你下手早点,我命就到今天,活不下去了,该机儿遭你办。”
“我今天在那婆娘家睡到一半,就怎么也睡不安稳,准备到乡下避避风头,把人手召集起来,再好好和你扳扳手腕。”
“没想到你下手这么快,又这么狠,走在我前头了。不过就该这样,我们这些杀(混)社会的,就该狠,就该快,要比衙门捕快的子弹还快,不然脑壳早晚混丢。”
我拿着砍刀,就在旁边看着,或许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看到瘤子这个样子,我突然恨不起来了。
先前我还在想,抓到瘤子之后,老子一定先砍了他的腿,让他瞎掺和我和陈祥的事,使我迫不得已走上这条路。
可如今,他倒在我面前,我心中半点恨意也生不起来,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一根烟燃到头,瘤子气若游丝,眼看就要不行了。
如梦呓一般轻声哼道,“光头强,再给老子上支烟,自从1990年后,我两个连好好喝顿酒,抽支烟的机会都没有,再给我来支。”
陈强从兜里把烟摸了出来,刚好四支,他给我和徐让,羊胡子三人都分了一支,也给瘤子点上一支。
唯独没有给自己点。
瘤子已经抽不动烟了,血染红他的下半身,胸膛起伏开始变平静。
烟还没有燃完,瘤子就咽气了。
陈强取下他嘴唇上剩下的那截烟头,一口吸完,吐出一大团烟雾来。
“瘤子,要是有来世,你千万不要做人了,就是做人,也千万不要混社会了。”
说完这句话后,陈强用手掌将烟头摁灭,提着管杀走了。
我们三个也还没蠢到,会将自己的烟头留在现场,纷纷夹着烟走了。
天大亮,我一刀没动,瘤子死了。
死因是被枪打中大腿动脉,失血过多而亡。
柳巷镇威风了十多年的大哥,最后死在镇子外的杂草地里。
真有来生,瘤子还做不做人我不知道,但我觉着,他来生肯定不会混社会了。
陈强没有带我们回柳巷镇,而是直接去了县城。
在我们走后,有一个穿军大衣,带着毡帽遮住大半边脸的男人,骑着摩托车,朝捕快们的吉普车开了两枪。
经过弹道对比,打在吉普车上的两枪,和打中瘤子大腿的是同一把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