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小叔有权

秋雪忙扯着秋月走向后排一户人家，土坯茅草房，矮土墙，两人就停在了大门口。

大门敞开着，就见一老妇拍着大腿在院子里嚎：“荷叶呀，娘十月怀胎生下你，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你也是养了孩子的人，总该知道娘是多么不容易，你怎么这么狠的心呀”。

院子里还站着一个人，就是这老妇口中的荷叶，秋月要喊她荷叶婶，她瘦长的身子，五官清秀，只脸上腊黄，这会嘴巴紧紧抿着，脸上面无表情。

四爷爷李全志右手胳膊下拄着个拐杖从后院一拐一拐走过来，年轻时为国捐了半条腿。

老妇见四爷爷走过来，又朝他哭着说“亲家公，你就劝劝荷叶吧，她可还年轻，咱都是当父母的，你就眼睁睁看着她继续熬下去，你要真心疼她，就放她一条出路吧”。

李全志闭了眼睛又睁开说：“亲家母，别说了，我同意荷叶改嫁，只一条虎子得留下，他是我们李家的根，他是我的命”。

虎子从外面跑进来，还撞了秋月一下，他进去就抱着荷叶的腿，哭着喊“娘，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王荷叶面无表情的的脸上瞬间流满眼泪，她蹲下来用力抱住虎子“娘，不会丢下你，永远都不会丢下你”。

闻讯赶来的几个妇人，听了这话，眼睛也红了。

那老妇人听到自家女儿的话又扯着嗓子喊“荷叶啊，娘都是为了你好，现在你公爹也同意你改嫁，你为什么就不愿意再走一步，你还年轻啊，就守着这活寡，到死才是个头啊，你怎么就这样作贱自己，你是要剜娘的心啊”！！

王荷叶见自己娘这样说，自嘲一笑“你早已经知道我的心，为何年年都要闹上两回，而且是地里粮食收了之后，打着为我好的幌子，无非就为了我手里这两个钱，你真当我是个傻子吗”？

老妇听到王荷叶这样愣住，以往这招很好使，怎么这次不好用了，但是银子还没到手，她又继续哭道：“荷叶啊，你怎么这样想娘，娘做什么不都为了你好，不是要你的银子，只是先帮着存着……”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王荷叶打断：“真的为我好，为什么农忙的时候不见来帮我，既然是帮我存着的，那我现在要用了，你拿给我吧”。

“你要钱做什么用，你不刚卖了粮”，老妇见闺女找她要钱，一时就慌了。

“我要送虎子去念书，他喜欢识字，也聪明”，王荷叶摸着虎子头，对虎子说“娘要送你去学堂，娘知道你心里想的”。

“他一乡下娃子，识了字又有什么用，难不成还想考状元，别痴心做梦了”！

王荷叶也不争辩，对自家这个娘，她已经彻底寒心了。

老妇继续哭喊着骂骂咧咧。

秋月就见她阿奶吴氏走了进去，扶着荷叶起身说“侄媳妇，是个有志气的，虎子是个聪明的，你的好日子在后头”。

荷叶点头，说“五婶，我知道的”。

老妇见这情形，更怒了，冲吴氏喊道“你儿子和有根可是好兄弟，有根死了，你儿子也死了，咱同病相怜，你怎么就不体谅活人的难处，还支持让荷叶守着这活寡”。

秋月一听这话就知道要糟，忙冲秋雪说：快回去喊阿爷，你爹娘来。

秋雪二话不说便跑着去喊人。

吴氏白着脸，像是站不稳，秋月快步走进去扶住自家阿奶，这一扶才发觉吴氏整个身子都在抖。

她红着眼睛，喘着粗气，哽咽着说“我儿子没有死，阿权他没有死”，这一喊像用尽了全力，王荷叶见不对，也忙扶了吴氏另一边手。

老妇见吴氏这样，觉得很痛快“你儿子没死怎么不回来，五年了，就是走也该走回来了，不是死了，还能”。

“娘，”，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这一声娘打断，就见王荷叶冲她喊道“娘，能不能别说了，我求你了，别说了”。

老妇一脸不忿，“你不让说，我偏要说，哪个要她装好人，自找的”。

大伯李有福最先过来，他是个读书人，不好和这泼妇吵架，只走到吴氏身边，小声说“娘，别听她瞎说”，他嘴笨，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娘，而且这事劝了也没什么用。

老妇还扯着嗓子咧咧，就见冲过一人，直接给了两个耳光，这人就是秋月的娘——赵氏。

大嫂同大伯都是斯文人，李有田是男的，公爹也不合适，这只能是她来了。

老妇见有人动手，不干了“你们李家村的人都不讲理，欺负我一个老婆子”。

赵氏一手叉在腰上，一手指着老妇骂：“要说不讲理，谁有你不讲理，黑心肠坑自家闺女的钱，还想卖了自家闺女，别以为没人知道你心里打着什么主意，你个不要脸的老妇”。

“你你你你”你个半天，老妇气的没说出一句完整话，“好啊，你们都欺负我，你给我等着，等我喊人来”。

说完灰溜溜走了，这会不走还等什么呢，吵不赢，也打不赢。

赵氏和秋月大伯母张氏一起扶了婆婆吴氏慢慢朝家走。

围着的人安慰王荷叶几句便散开了。

秋雪见吴氏那个样子眼泪就掉下来，秋月见状忙搂了她的肩膀。

她抖着肩膀说“阿奶太可怜了”。

秋月在心里叹气，小叔有权一直是这个家里不能提的人。

边境来犯撞上三王争位，每户凡是有男丁的，都必须征一人当兵，那会还没分家，爹和小叔还争过这个名额，爹觉得小叔还未成家不合适，小叔觉得爹成家了，有儿有女没了爹太可怜，偷了征兵文书跑去当了兵。

三王谁都没占着便宜，斗了个你死我活，结果被皇四子捡漏，当了皇帝，改国号庆和，喻意幸运与和平。

庆和帝上位知人善用，击退来犯的敌军，很多兵士解甲归田。

只阿奶却未等到小叔有权，起初也当小叔是死了，和阿爷二人，都一病不起，眼看着都要不行了，也因此分了家。

谁成想，阿奶做了个梦，梦到小叔有权还活着，这才又有了活的念头。

今日被人指着鼻子说小叔死了，可以想象阿奶心里何等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