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烤肉师父

“你！”少年气鼓鼓瞪着蓁蓁，岂料蓁蓁歪头向他调皮眨眼，少年本想喝问，却再忍不住，“噗”地笑了。

蓁蓁眼神灵动，俏皮地挑了挑眉：“嗨，我就知道，你是个面冷心热的。”

那少年居然脸色未变，大喇喇地承认了：“我齐无知就是这个脾性，你别见怪。”

齐无知，齐国公孙，姜姓，其父与齐僖公乃同母弟。

脑中自动冒出这句话，蓁蓁尚未来得及与他客气，他已指向站在一侧，此时正望着他们的紫衣少年道：“只是我记性差，此事还得问曹夕姑。”

不必说，这便是曹国现任国君曹恒公之子了。

此少年十六七岁，九尺多的身高，面容清秀和善，举手投足间透着股悠然自得的神态。

耀目的阳光下，蓁蓁对他施了一礼，展颜一笑，举起青瓷瓶。

曹夕姑亦回了礼，唇角微弯，笑道：“是花椒粉，你闻一闻。”又指着地上颜色不同的瓷瓶道，“这儿依次是辣椒粉、八角粉、茴香粉、桂皮粉、酱油。”

蓁蓁不错眼地望着他纤长的手指，一面凑近瓶口，果然，一股子花椒的味道。她目光在他脸上逡巡，崇拜而热切地问道：“夕姑，你懂得真多，是个烤肉的行家！能否告诉我，肉上撒多少才算适量？”

“聊什么呢？热火朝天的。”有陌生男音从身后传来，沉磁的声音，十分入耳。

二人不约而同回首，曹夕姑展颜笑道：“烤肉行家来了！”

来人年纪与曹夕姑相仿，挺拔健壮的身材比曹夕姑略高几寸，英俊神武的四方脸，剑眉入鬓，双目冷而有神，似能看透人心所想。目光掠过蓁蓁，微微一怔。

但他随即回过神，笑向二人抱拳道：“夕姑过谦，烤肉这件事，我们两个不分仲伯。”目光一转，落在蓁蓁面上，“这位可是陈国公子杵臼？”

初听曹夕姑称此人为“烤肉专家”，蓁蓁已对此人另眼相看，现又一口叫出自己假姓名，不由对他兴味大增，收敛起玩闹神色认真回道：“正是。公子如何称呼？”

如此英俊神武的风姿，她确定是第一次见，可是，这个人的眼睛为何会有似曾相识之感呢？

身侧，曹夕姑摇头笑道：“有意思，客人居然不认识主人。”手在蓁蓁肩头一拍，介绍道，“杵臼，这是郑国公子忽！”

他的动作自然而随意，蓁蓁想要避开，却无缘由，只得生生受了他这表示亲热的一拍。她双手抱拳，对郑忽客套道：“久仰忽兄英武，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曹夕姑懒懒抬眼，悠然叹道：“如此讲话，当真无趣呀。”

火光吞吐，肉香四溢，引来几只苍鹰，时而俯冲而下，时而在头顶盘旋，又时而一飞冲天。

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拿起火架上的烤肉，翻了个个儿，随即，一个沉磁声音道：“我有个小时玩伴，似你这般，眉间有颗痣，但她的痣是一颗亮眼的朱砂痣，并非黑痣。”

说话的人正是郑忽，只见他冰冷的眸光豁然温柔，带着渺茫的神情，似望到某个遥远地方，若有所思道：“只是一别十几年，我们再未见过。”

在蓁蓁右眉心，确有一颗芝麻粒大的朱砂痣，万黑丛中一点红，半隐半现在长眉中，宛如朱红春花，隐在一片墨黑之中，影影绰绰，别具风情。因这特征异常明显，她自小便以墨点了，所以出现在别人面前的，总是黑痣。

但是，这痣居然也有相同的版本？蓁蓁讶异瞪大了眼睛。而郑忽后面的那番话，却分明隐着一个遗憾的故事。她好奇心重，却也知这是隐私，不可随意打探。心儿发痒，如同猫儿轻轻软软地挠着。

唇角微弯，郑忽眸中跃出一星闪闪的亮光：“她是个乖巧的蓝眼睛女孩儿。”

意思很明显，你虽是蓝眸，却不是她。蓁蓁翻了个白眼，心道，我才不稀罕是她。

郑忽见她如此顽皮，默然一笑，兴致勃勃蹲下身子，拿起盛酱油的紫色瓷瓶，对她道：“杵臼，我新研制了一种烤肉的法子，教你如何？”

“好啊！那我会立即拜师，认真学习！”

听闻此言，蓁蓁喜得一跃，微凹的眼睛瞬间射出清亮的光芒，蓝色瞳孔亦幽深了几分，整个人焕发出一种别样的神采。

郑忽微愣，忽觉自己失神，忙低了头去瞧手中的瓷瓶。

曹夕姑研究的目光凝视着蓁蓁，觉得她稚嫩纯净，如这春阳，自带发热体系，温暖了周围的环境，竟全不似在宫中长大的人儿。而她的眼睛似戎人，又比戎人少了些阴狠凌厉，多了些温和纯净，与她目光相接时，只觉自己内心似清澈泉水荡涤一般舒服。

蓁蓁大大方方蹲到郑忽身侧，调皮地眨眨左眼，笑着催促道：“师父，快些展示新研制的烤肉法子呀。”

郑忽低首，见稚嫩的小脸近在咫尺，不知为何，心内骤然冲动，生出伸手捏一捏她脸蛋儿的冲动。他确实付诸行动了，不料大大方方的那个小人儿，忽得脸色绯红，嘟起嘴弱弱道：“师父，你这习惯可不好，再如此，杵臼不理你了！”

两人皆着暗红色锦衣，这亲密动作和娇弱弱的言语，瞧在曹夕姑眼里，怎么就像是打情骂俏呢？他一向不喜男风，只觉心中微刺，悄然别开了脸。

“什么习惯？你们不是在讲烤肉方子么？”

随着声音，齐无知的脸出现在蓁蓁和郑忽面前。

蓁蓁的脸更红了。

郑忽一时也不知如何解释，微红的面色冷凝，气氛陷入了尴尬境地。

最了解情况的人是曹夕姑，他悠悠闲闲地望着天上几丝白云，拂去鼻尖隐隐的细汗，捋一捋懒懒散散披垂的黑发，淡淡道：“哎，忽兄，你这犹犹豫豫的习惯可不好——午饭能吃到你新方法烤制的羊肉么？”

一句话，郑忽的神情蓦然放松，恢复了正常状态，笑道：“当然。”

他向凉棚那边走来的一个挺拔侍从招手，大声唤道：“墨眠，去厨房取个大瓷盆，烤肉的佐料也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