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将计就计
鱼儿提着一个空空的布袋,扶着一侧的大石低语道:“尖声的是宫里才得宠的夏妫的侍女离儿,另一个是夫人宫内管花草的银儿。”
“此事关系母亲安危,你得赶在早饭前告诉云悦姑姑。另外,不可被外人发现。”蓁蓁小声说着,举起手中布袋晃了晃,悄声儿道,“有这一条足够了。”
两盏灯笼悄然离开了假山。
翌日,晨起的阳光斜照到菱形纹窗纱上,白色的纱变戏法般,成了艳丽的红色。蓁蓁坐在铜镜前,任由朵儿梳着脑后的黑发。朵儿用红色缎带挽了发,又取来白色锦衣,蓁蓁懒洋洋伸开了双臂。
收拾妥当,蓁蓁推开窗户,期待地望向院中:“鱼儿呢,还没回来?”
朵儿的声音柔柔的,带了一种安慰人心的力量:“公女稍安勿躁。”
心内稍定,蓁蓁附耳低语道:“你坐马车速去二兄府上,告诉他此事,母亲不会有事,墨大带人住的院子,需加强警戒。我怕有人针对那儿,弄出什么幺蛾子。”
“是!”
朵儿离开了,鱼儿去柔仪宫未归,她在镜前望着自己的小脸儿,微微一笑,转身向外走去。
“晴儿,随我去柔仪宫。归儿,你留下看顾着,有事随时派人告知我。”
“是。”
两个婀娜秀美的宫女袅袅从侧房走出,缓缓施了一礼,异口同声地应着,容长脸儿的随在了蓁蓁身后。
玉凤院内,蓁蓁的贴身宫女原只有鱼儿和朵儿,后来母亲又为她选了六个大宫女,但她只留下了归儿和晴儿,她们两个年岁与鱼儿、朵儿一般大,同是十八岁。但归儿和晴儿留在玉凤院内,却难得到她面前伺候,一般都是为蓁蓁做些针黹,或是管理衣服之类的活儿。
今天迫不得已,随她出外请安的人,也只有她们二人了。
柔仪宫内慌乱异常。
蓁蓁喝住一个急急奔出的小太监道:“乱跑什么?出了什么事?”
“是……夫人……出事了!”小太监紧张地满面通红,结结巴巴道,“奴才……要去请……请太医……”
“快去!”她豁然一甩衣袖,声音异常冷厉,那小太监吓了一跳,踉跄几步,稳住身形,飞快疾奔而去。
蓁蓁道:“晴儿,你在此等太医。”
这件事,真相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是!”
虽已安排妥当,蓁蓁心内却仍是不安。快步进入内殿,见到蔡姬安稳躺在榻上,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心下方松了口气。
到柔仪宫报信的鱼儿,此刻正与宛新立在榻侧,见蓁蓁疾步而入,她与宛新对视一眼,自去屏风后,抱起一只如雪般的白猫。
蓁蓁坐在卧榻侧,小脸挨上蔡姬温热的脸:“母亲——”
面前骤然出现一个七窍流血的雪色猫儿,紧紧蜷缩着毛绒绒的身子,蓁蓁全身一震,唬了一跳:“雪……雪儿?”
蔡姬轻抚着她的头,怜惜道:“雪儿代母亲吃了燕窝粥。”
“太子为何要如此狠毒?”她的眸中浮起不解的神情。那个瞧着温和的大兄,也会如此毒辣,实在是她未曾料到的。
叹了口气,蔡姬徐徐给蓁蓁解释着原因:“唉!储位之争——既使你三个兄长无意,亦不可避免卷入其间。此次回国,你父君大赞你二兄,说他利用这次洛邑之行行商,是他都未曾想到的。你想想,太子一起随同前往,他心内会不反酸?”
蓝眸微微一转,蓁蓁缓缓道:“母亲,二兄一向不爱张扬。”
“对呀,这次不知哪根筋错了,也不想想后果,鲁莽从事起来!”
母亲的话验证了蓁蓁的想法,二兄早就有心经商,但他向来沉稳内敛,所以一直未曾付诸实现。此次被她逼得没法,临时起意给她作掩护,不计后果了。
蓁蓁心内生出无尽的愧疚。
抚着蓁蓁的小脸儿,蔡姬道:“估计过会儿,你父君和太医都会来,你呀,就陪母亲演完这出戏吧。”
正说着,外边晴儿传报道:“夫人,公女,太医到了。”
方才还精神十足的蔡姬,立刻闭上了眼睛,宛新姑姑小步迎至殿外。
放下层层床幔,蓁蓁伤心地抽泣起来:“母亲,你睁开眼睛瞧瞧蓁蓁呀?母亲——”
太医是个年岁颇大的老头儿,身体极瘦,行动迟缓,像只禹禹爬动的乌龟。垂落的上眼皮挡住了眼睛,只余一条细线,有种滑稽之感。
“见过夫人,见过公女。”
他的声音黏腻不清,不仔细分辨会以为是在说——念过主人,念过姑女。
说完,他颤巍巍就要拜倒。
蓁蓁急声道:“免礼!速给夫人把脉!”
一个小太监跟在太医身后,早已手脚麻利跪倒在地,听到蓁蓁的声音,速上前一步搀住摇摇欲坠的太医,向榻前小几走去。
卧榻小几上,早已摆好了脉枕。
蓁蓁退开几步,看着宛新将蔡姬的手臂从床幔下取出,在手腕处盖上一方手帕,方柔声道:“请太医诊脉。”
太医颤颤伸出手,许久才搭好脉。他默默诊了片刻,努力抬起垂落的眼皮,含糊道:“没事,要多休息。有点儿心火,败一败便可安好。”
说实话,蓁蓁并未把这个老太医瞧在眼里,此刻仔细辨别他的话,反而觉得他医术颇佳,对他亦有了恭敬之心。
“扶太医下去开方子。”
“国君到——”太监响亮的声音淹没了蓁蓁的声音,太医在小太监的搀扶下,方要到外殿去,听到传报,立刻便跪到了地上。
怒气冲冲的陈恒公大步走了进来,喘吁吁喝问道:“蔡姬究竟如何?若有半点闪失,拿你的狗命来抵。”
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听了此语,吓得不敢动一动,身子却忍不住微微颤抖。
太医却稳如泰山,依旧迟缓地直起身子,一线眼缝望着地下,仿佛眼睛闭上了,吐词不清地回答道:“蔡姬无事,国君放心。”
“无事便好。”
陈恒公挥了挥手,太医和小太监慢慢退了下去。他则在榻前坐了,握住蔡姬的手,关切问道:“你觉得如何?”
“父君,母亲她……”一句话未说完,蓁蓁委屈的泪水便落了下来。
见她如此伤心,陈桓公心疼不已,安慰道:“蓁儿莫怕,太医说无事便无妨。你母亲可醒过来了。”
蓁蓁点了点头。
帷幔内,蔡姬的声音道:“蓁儿,你先回去,母亲有话要对你父君说。”
“是。”她红着眼睛乖巧应了,施了一礼退出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