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郁闷中的思考

外边响起一阵匆急的脚步声，只听院中有个柔和女声焦急道：“十三，你二兄可在？”

“二嫂？”蓁蓁问询的目光转向陈跃。

陈林和杵臼听了，也不由望向陈跃。

陈跃回视兄妹们疑惑的目光，亦疑惑道：“卫姬昨晚头晕，今儿我未曾带她进宫。”

正说着呢，卫姬已在清合的搀扶下进了偏厅：“夫君，出大事了！”

陈跃快步迎上她，她一手扶额，神色凝重在陈跃耳侧低语一阵，陈跃“啊”了一声，声音一颤，低低道：“烧了？五更起火？墨大……哪些人呢？”等不及回答，他回首对兄妹们道，“你们在这儿等消息，我，我先去处理急事——”

话未完，大步流星而去。

卫姬对兄妹三人点点头，在清合的搀扶下紧随其后。

一时之间，只余下兄妹三人和蔡谋面面相觑。

从陈跃的只言片语中，蓁蓁确定是墨大一行人出了问题。估计是住处被人放火，所有人生死未卜。她自回国后，便再未与墨大见过面，只听陈跃说，他已安置好他们，让她莫担心，等有合适机会，他自会安排他们见面。

心内突然莫名有些烦躁：母亲被害，五更起火，这两件事怎么就凑在一起了呢？！

脑中“轰”的一声，似有电光划破暗沉的天空：是因为他们发现了墨大一行人，然后以暗害母亲来警示？！

一身冷汗。蓁蓁不自觉地把手按在胸口，似要按住那颗狂跳的心。

陈跃再未回宫，只派了个小太监来探问消息。

蔡姬与陈桓公不知谈了些什么，陈桓公默认了她被害的事实，准许她闭宫养病。这，与禁足没什么区别。

关于投毒人，仅仅杖毙几个宫女和太监了事，他们的主人，皆安然无恙。

兄妹几个愤愤不平，尤其是蓁蓁，当下便要去找父君，可听闻是母亲自己的意思，也便泄了气。

据杵臼暗中查到的消息，夏妫的侍女离儿是太子的人，联想到墨大住处被烧，兄妹几个自然知晓这两件事的幕后主使是谁。

而被条纹蛇吓到的蔡谋，三日后悄无声息回了蔡国，直到离开，他未再提邀蓁蓁去蔡国游玩之事。

关于蔡姬被害之事，蓁蓁原本天真地想，暗算之人必会得到惩罚。可是，当替罪羊被杖毙，主谋者安然无恙时，她真正郁闷了。

而造成她郁闷的人，是她以前挚爱的父君，如今，因着母亲之事，她不可避免地对他生了一丝嫌弃。

更郁闷的，是她无人可以诉说。母亲自闭宫后，一直宫门不开；二兄陈跃一向忙碌；六兄陈林当日便已回了军营；就连那个平日无所事事的九兄，最近亦不知忙些什么，寻了他几次，影子也没见着。

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香，如此整日郁闷，转眼一个多月过去，她眼见的小脸儿便瘦了一圈。

但是，凡事有利便有弊，实际正是这些令人郁闷的事件，发人深思，从而使一个人得以蜕变成长。

一个鬼方族的后代，原本以为可以躲在陈宫这个避风港内，躲开她的身世秘密，可是，她真的能够躲开吗？父君与母亲多年的感情，他都会纵容行凶之人，而她，若身世爆出，谁知会如何呢？！

最信任的人，最安全的避风港，因着蔡姬中毒事件，使她看清，不过是虚幻的海市蜃楼罢了！

惶惶不安的心，亦不断在提示她，无论她的身世，还是蔡姬之事，都是现实，而不是梦！院外有株桃树，春日花儿飘落，如今已结了樱桃般大的桃子，这些碧绿的果实亦在提示她，一切非梦，而是不断变化的现实。

这日一早，她软绵绵坐在铜镜前，双目无神，面色蜡黄，那萎靡不振的样子，那还有丁点儿从前神采飞扬的样子？！

在她的身后的朵儿，手拿桃木梳，轻轻梳理着她柔顺的长发，望着铜镜中她的模样，微不可闻叹了口气，柔声道：“如今暮春时节，花开漫野，青草满地，公女若能带奴婢们出宫踏青，便实在是奴婢们的造化了。”

她说的极其委婉，蓁蓁虽郁闷，心思却通透，眼睛一亮，仰头望着她道：“好啊，如今母亲闭宫养病指望不上，我亦不必请示国君，你们带上我的宫牌，就说去二兄府上。”

说到这儿，她蓦然站起，激动地在房里转起圈来。

朵儿微笑应了。

清风穿过半开的雕花窗，给室内注入一股清新的空气，蓁蓁来到窗前，探头向外望去。

玉凤堂内的假山上，红蔷薇笑眯眯地站在枝头，小巧玲珑的身姿，与廊下亭亭的红绣球相映成趣。玉兰花期已过，一树碧绿，倒是两棵海棠树属于晚开品种，红色的花朵如一片朝霞，灿烂芬芳，引得蜂蝶乱舞。院中丛丛碧绿青竹，悄然隐身成为背景，衬得院内景色热闹又不失幽静。

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她心情瞬间大好，一连声喊道：“鱼儿，鱼儿！”

鱼儿从院外而来，手中提了个黑漆食盒。她把食盒放到几上，笑道：“公女，这是卫姬方才派人送来的糕点，并传话说，请公女今儿出宫踏青。”

“哦，这么巧？！”

蓁蓁狡黠的目光在鱼儿和朵儿身上来回逡巡，鱼儿和朵儿，则偷觑着自家主子红灿灿的脸颊，和目光中流溢出的光彩，彼此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奴婢们有事瞒着公女，请公女原宥则个。”

两人“扑通”跪到了地上。

“嗯？！”蓁蓁哼出的鼻音意味深长。

冰雪聪明的她其实已经通透，但她就是要让她们知道，有些事，即便出于好心，亦不可瞒着她，因为在这深宫内院，她们主仆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稍有不慎，落入人家圈套，便会互相株连。

“是鱼儿的主意。鱼儿先去请卫姬……然后，才有卫姬今儿派人来……”鱼儿满面通红，低了头嗫嚅道，“公女最近瘦了一圈，奴婢们十分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