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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谁还没几个穷亲戚

驿站南侧院落的中堂内。

昨日与罗二二答题的女孩,秀眉紧蹙,手中不停摆弄放在地上的算筹。

“十五息内想算出那么大的数,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女孩忿忿的小声嘀咕了一句,气恼地一把将地上的二十几根算筹拨弄的到处都是,“隔壁院落的小子,就是个骗子。”

“念棋,算筹可没招惹你。”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将算筹归拢到一处递给名叫念棋的女孩,笑吟吟道:“不要惊扰了先生,莫要使性子了。”

念棋噘噘嘴,“那个可恶的小子在骗我,害得我算了这么久。”

“我可不认为那个小郎君在骗你。”寝屋的门被拉开,走出一个年岁约二十五六的年轻男子。

“先生,连您都做不到,这不是骗人是什么。”念棋有些不服气。

年轻男子摇头笑道:“这世上的奇人异士多着呢。我做不到的事,不代表别人也做不到。”

晃了晃手中因长期触摸,而变得发亮的两枚蚌壳,年轻男子神秘一笑:“方才掷珓爻了一卦。

昨日把你们闻着香气都要流出口水的吃食,咱们一会就能吃上。”

“太好了。”念棋眼中尽是惊喜。

昨日那个少郎君做的吃食不但色泽诱人,传过来的香气也是从未闻过,一定好吃的不得了。先生卜筮最是厉害,他说能吃上便一定能吃上。

“春生,去拿两坛酒水。”年轻先生将蚌壳装进腰间的皮囊,对念棋一挥手,“去取个银盘来,上门做客可不能没有伴手礼。”

“啊?咱们要过去?还要给银盘?”

念棋心中的喜悦瞬间没了大半:“先生,不是应该他们给送过来吗?

再说给了银盘过去,这与买也没什么区别了。”

年轻先生哈哈笑道:“我是你的先生,可不是人家的先生。人家凭什么给主动送过来。

送与买当然也是有区别的,买只是食客,送就是贵客。

况且那等吃食,就是想买,人家也未必会愿意卖。”

念棋瘪瘪嘴,“先生,我怀疑您又偷懒,根本就没卜筮。”

算了算时辰,念棋有些沮丧,“就算您卜筮了,天色这么早,谁能这会儿做饭食。”

先生捏了捏念棋的琼鼻,“待会肯定会吃上的,我听到他们杀鸡了。”

念棋和春生两人齐齐一个趔趄。

这么个卜筮法,有点太不靠谱了。

班老头脸色阴沉的瞄了一眼欢快的杀鸡拔毛的几个半大小子。

心中的怒气越积越盛。

大郎君可不欠他们的,反而是尚家庄欠大郎君的。

跟着过来能有口饱饭吃,就已经是天大的幸事。

现在居然胃口越来越高,腆着脸一大早就守到大郎君门口去了。

“大郎君,今早的吃食他们不能吃,太没规矩了。”班老头越想越气,忍不住猛得一起身,决定好好教训教训这几个主仆不分,一副馋嘴无骨模样的个半大小子。

罗一一把拉住老班头,“一大早的气性那么大干什么。

这个年岁正是贪吃的时候,昨晚我又忘了交待。

这么热的天,就那么放了一夜,海龙他们几个肯定是急坏了。”

班老头摇头道:“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我不说大郎君也懂得。

长此以往,他们不但贪婪成性,心中也将再无恩德,与野兽无异。

况且现在还没到东亭戍,军禄还没发放,大郎君财帛也不丰沛。

照这么个吃法,也不是回事。”

罗一忍不住乐了。

老班头居然良心发现,开始担忧起几个小子太能吃,嘴太馋的问题了。

就是有点太上纲上线,还给上升到了是不是人的高度了。

“就是能吃些,爱吃些,能有什么坏心思。”

罗一将老班头拉着重新坐下,笑眯眯的继续道:“有句话叫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才受穷,钱这不是从嘴里省出来的。

非想要说教他们几个,以后你再说教,现在可不行。

待会是真有力气活要他们去做,不吃饱了可干不动活。”

见罗一这么说,班老头也不好再发作,捋了捋胡须疑惑道:“杨书记官不是答应给入了军册。

去军衙登籍后,咱们就要赶路,还有什么活计是要卖力气的。”

罗一对周口口招招手,示意到这边来,扭头对班老头呲牙一笑:“咱们不急着赶路,先赚些钱再走。”

“先生,要怎么赚钱。”周口口对赚钱格外的敏感,没等班老头开口询问,紧跑两步凑过来,两眼放光的问道。

“当然是卖冰了。”罗一抬手指天,“还有二十多大热的天,得趁这个机会多赚些。”

周口口有些失望,“若是在柳城,卖饮子倒是能赚些。

但在辽西城估摸着不会太多,这里商贾不多,有闲钱的百姓又没几个。”

班老头赞同周口口的说法,点头接口道:“饮子固然好,但能买起的不多。

为了赚这个钱,耽误了赶路,有些得不偿失。”

罗一胸有成竹的对两人笑了笑,“辽西城的百姓当然是买不了多少。

我的打算是把冰卖给那些在城内营造的保定军!”

班老头叹息一声,苦笑道:“大郎君,营造本就是他们该做之事。

即便做的再好,也得不到赏赐。

没有奖赏,日头再说毒辣,营州的军卒再是疲累,他们也舍不得,或是拿不出钱来买饮子。

况且您现在是保定军下的一名旅帅,就这个身份也没法卖饮子啊。”

身份的问题,罗一考虑过。

打算自己打着王玄志的旗号进行牵线搭桥。

让周口口走到前台充当白手套。

根据从守门军卒那得来的消息,也想到保定军比较拉胯,钱财上不会太宽裕。

但没想到会穷的居然连个饮子钱都出不起。

眉头一蹙,目光闪动了几下,罗一有些怀疑班老头所说的是不是老黄历,或是有些夸张了,“保定军虽然战力不高,但也要分与谁比。

好歹也是有军号的边军,将士会穷成这个样?”

班老头咂咂嘴,“大郎君该知晓保定军的军卒大多是高句丽后人。

营州汉人家的小娘子不多不说,也没谁愿意嫁给他们。

他们娶娘子就只能从高句丽人的羁縻州想办法。

时间一久,哪家都有几个羁縻州的亲戚。

他们又不似咱们汉姓人家以夫为大,也没什么聘礼嫁妆。

你母亲让你接济接济舅舅,你敢不同意?

你娘子让你帮帮娘家人,你会不帮?

谁你敢保证自家的儿郎,以后就一定不从羁縻州娶娘子?”

罗一哑然,这就是‘谁老家还没几个穷亲戚’的古代版。

低头琢磨了一会,罗一抬起目光看向了罗二二。

杨洪山一个人要养活三人,家中也不宽裕。

就算答应不收束修,在人家吃喝拉撒,买书买笔买纸的钱总该给人家。

“吃完朝食,你两随我出去转转,要…”

罗一话没说完,院子大门传来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叫门声:

“某是隔壁院落的驿客。

六间院落,只住你我两间,颇觉有缘。

冒然来访还请小友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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