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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坦白

见到沈熠如此表现,沈泓当即便知道沈熠定是有事瞒着他,而且这事还不小,否则赵真绝不会有如此表现。想到此处,他强压着心中的好奇,问道:“熠儿,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沈熠有些举棋不定,不知该不该对沈泓说道宗和“降临者”的事。之前澹台世家的卜辞已经给沈泓造成很大的麻烦了,要是再加上一个“降临者”,赵真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对镇国侯府动手的。如今的他已经与镇国侯府、与沈家紧紧地绑在一起了,他必须为更多的人考虑。纠结了许久之后,他决定将所有的事和盘托出。无论怎么说,沈泓都是一家之主,更是一军统帅,他一定有自己的认知和大局观,或许就能从当前的困局中找出更多的生路。

听完沈熠的话,沈泓一时间也震惊得不知如何是好。难怪赵真今天如此反常,又是叫他这个武将入永安殿叙话,又是跟他唠家常、拉关系,又是绕着弯子打听沈熠的事,原来是在担心有可能成为“降临者”的沈熠。

“熠儿,你怎么看待这个身份?”沈泓决定先问清楚沈熠的想法,然后自己再从长计议。

沈熠听出了沈泓话里的弦外之音,不禁有些苦恼地道:“爹,不瞒您说,孩儿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这辈子最想过的就是吃喝不愁、烦恼皆无的二世祖的生活,可以‘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可这些麻烦老是追着孩儿,无论是先前澹台世家那份莫名其妙的卜辞,还是现在这个不着边际的关于‘降临者’的猜测,这都是那些无聊的人强加到孩儿身上的麻烦,孩儿躲都来不及呢,还能有什么想法。”

沈泓的指尖一直不停地敲着桌子,他的内心充满了复杂与挣扎,生怕沈熠说出犯上的话。待听到沈熠的心声后,他终于放下心来,微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就放宽心好好地过你的二世祖生活,这些麻烦就让爹来想办法处理。好了,去请你的师兄师姐过来一趟,他们来了这么久,爹也该见见了,顺便谢谢他们小时候对你的救命之恩和教导之情。”

“是,爹!”沈熠点了点头。他其实也没有很担心“降临者”的事,就是怕连累到沈家。自从玄彻告诉他圣朝皇室的人不能对“降临者”动手后,他就没有当时那么恐慌了。在这个时代和国家,他面对的最大压力便是赵真。可一旦赵真有了掣肘,他就有很大的操作空间了。

梧桐院内,玄彻和玄蕴正在讨论沈熠写的《太乙玄门剑》剑谱,听沈熠说沈泓要见他们,两人对视了一眼,猜想沈泓应该是要问他们有关道宗的事,也就没多说什么,跟着沈熠来了。

“贫道玄彻(玄蕴)见过镇国侯!”玄彻和玄蕴见人下菜碟,对着沈泓恭敬地施了一礼。对于这位护境安民的武将,他们还是发自内心的敬重的;更何况沈泓还是沈熠的父亲,因着这层亲近的关系在,他们在面对沈泓时,该有的礼节就更不会少了。

“两位道长客气了,快请坐!”沈泓笑道,“贵宗前辈十年前救了小儿性命,又传授了他许多本事,这份恩情,在下铭记于心。此番听闻两位道长是为了保护小儿而来,在下更是感激,故而想请两位道长前来一叙。若是两位道长时间方便,今晚便由在下做东……!”

“爹,孩儿已经跟师兄师姐说好了,今晚去望月楼,为他们接风洗尘。”沈熠急忙道。

玄彻这时也跟着道:“侯爷言重了。小师弟乃先师的关门弟子,贫道受先师遗命,自然要多加照顾。再说了,敝宗当年对小师弟也多有亏欠,贫道此次下山,更多的还是为了赎罪。”

“亏欠?赎罪?这话从何说起?在下怎么听不明白呢?”沈泓越听越糊涂,忍不住问道。

玄彻正要解释,却见沈熠不停地对他眨眼睛,正在疑惑时,却听沈熠道:“爹,师兄的意思是说,孩儿当年学艺时曾被师傅揍过,他对此感到很抱歉。”

沈泓闻言,不禁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世人都说‘严师出高徒’,你小子挨顿揍也算不得什么。为父当年跟着你爷爷学习兵法时,也挨过不少的揍。”

“爹说的是。要不是师父的严加教导,也就不会有孩儿的今天。”沈熠也附和了一句。

玄彻这才明白沈熠不想让沈泓知道无念道人曾经做下的事,不由得对沈熠多了一丝感激。不管怎么说,对于无念道人当年的所作所为,知道的人越少,对道宗的名声越好。作为一个传承了千年的大派掌门,玄彻潜意识里还是很想维护道宗的声誉的;而作为道宗弟子,道宗的声誉也是他的声誉,这也正是当年的玉阳真人甘愿为无念道人赎罪、选择羽化的原因之一。

“玄彻道长,听熠儿说,你们师兄弟此次都会下山?”沈泓结束了寒暄,开始谈正事了。

“是的,侯爷。贫道下山时便传书给众师弟师妹,令他们收到信后尽快下山。”玄彻道。

“这样啊。”沈泓若有所思,突然道,“玄彻道长,请恕在下冒昧,传闻中,道宗每逢出山,天下必将大乱。此次你们全部出山,是不是也意味着这天下不久之后就会有一场动乱?”

“侯爷说笑了,天下万物各有其运行的规律,人力又岂能干预?”玄彻淡笑道,“世人皆认为是道宗出山导致的天下大乱,可他们又何曾知道,正是由于天下大乱,道宗才会出山。”

听到玄彻的话,沈泓觉得自己确实有些荒唐了,有些尴尬地道:“道长此言也确实在理,是在下唐突了。”

“侯爷客气了。”玄彻摆摆手道,“侯爷叫我们师兄妹过来,不会就为了说这事吧?”

听到玄彻颇为直白的话,沈泓也不再绕圈子了,慈爱地看了一眼沈熠,长呼了一口气道:“陛下可能已经知道‘降临者’的事了,不知道长可有解决的办法?”

“侯爷不必担心小师弟。”玄彻道,“我道宗先祖与圣朝太祖皇帝有约定,凡皇室子弟,不得对‘降临者’动手,想来宫里那位也是知道的。圣朝以孝治天下,那位绝对不会违背其先祖的遗命的;否则,他自己都无法面对圣朝的列祖列宗。”

“竟有此事?”沈泓不可置信地道。他最怕的就是赵真“迫不得已”对沈熠下手,好在道宗的人如今都出山了,而只要没有军队出面,沈熠的安全就有了保障,他也就可以放心了。

“爹,师兄既然都这么说了,您就放心吧。孩儿现在最担心的反而是您。我不知道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他找不到对我出手的理由,很可能会迁怒于您。”沈熠忧心忡忡地道。

“小师弟言之有理。”玄彻接着沈熠的话道,“侯爷,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万不可给那位留下把柄。如果那位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统一五国是多么大的功业。且不说小师弟是不是真的‘降临者’,就单凭着澹台世家的那份卜辞,那位也该好好想想的。”

玄彻的话给沈泓打开了新思路。如果沈熠真的能够帮助赵真统一五国,那千秋万世后的史书上,赵真必将成为千古圣君。可与此同时,沈家的地位必将再次水涨船高,而这也应该不是赵真愿意看到的。因此,现在的他才是整个镇国侯府中局势最为微妙的人。想明白了这一点,沈泓突然有些激动地道:“熠儿,你跟爹说句实话,你可有统一五国的良策?”

沈熠此刻也明白了自己才是破局的关键,他静下心来想了很久,终于信誓旦旦地道:“爹,办法我有的是,就怕皇帝疑心太重,不相信孩儿。最让孩儿担心的是,一旦功成,他会不会彻底撕破脸?‘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人心可是这世上最经不得试探的。”

沈泓也沉默了起来,他知道沈熠的担心是对的。但如今势成骑虎,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沈家自先祖投军行伍以来,至今已历四世,为圣朝流的血也够多了,自问没有对不起皇室的地方。思考了许久后,他决定搏一搏赵真的良心和胸怀,对沈熠道:“熠儿,当今陛下还算是个明君,如果有拓土开疆的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的。因此,爹决定拼一把。明日大朝会结束后,爹会与陛下好好地谈一谈。沈家的未来,你我的命运,就全看明天了。”

“爹,孩儿跟您一起去。您明早上朝时,孩儿陪您到皇城门口,候着皇帝的传见。这些麻烦都是由孩儿引起的,孩儿绝不能让您一个人去承担。”沈熠道一本正经地道。

沈泓一脸欣慰地看着沈熠,笑道:“好,无论明日结局如何,你我父子共担。”

“放心吧,我算过了,明日一切顺利。”玄蕴看着沈泓和沈熠两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忍不住皱着眉头道,“此卦名为‘水地比’。上卦为坎,坎为水;下卦为坤,坤为地,水得地而蓄而流,地得水而柔而润,水与地亲密无间,以此象征君临天下,群臣辅佐,诚信团结。”

“哦?玄蕴道长竟然还会卜卦?”沈泓惊讶地道。

“侯爷,六师妹在山上时,除了修道练剑外,还学了这一手阴阳卜筮之术。这可是传自澹台世家的秘术,值得信任。”玄彻介绍道。

“那在下就承玄蕴道长的吉言了。”沈泓听到“澹台世家”这四个字,不信也信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要再想这些烦心事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沈熠站起身道,“爹,现在也该到吃晚饭的时间了,孩儿就先陪着师兄师姐去望月楼了,我们明早见!”

“嗯,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沈泓摆摆手道。他现在想通了,心里的紧张感也消失了。

姜姝由于行动不便,芸儿便留下来照看她。于是,往日里跟在沈熠身后的两个女子不出意外地变成了两个道士,这让熟悉沈熠的人一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包括望月楼的易山。

此刻的易山正埋着头专心地理账呢,听到有人在叫他,抬起头来一看,发现原来是沈熠。再一看,其身后还站着两个道士,不禁有些困惑。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立马三步并做二步,从柜台里绕了出来,笑道:“少爷,好久不见啊。前两天听说您遭遇了刺杀,奴才还担心了好久,原打算后天回府送账簿时看望您呢!”

“老易,我没事,你不必担心。”沈熠笑了笑,转而问道,“许叔呢?怎么不见他。”

“少爷没事就好!许掌柜今天家里有事,嘱托奴才看着楼里的生意。您想吃点什么就跟奴才说,奴才去后厨说一声,让章师傅亲自给您做。”易山道。他现在虽说已经是望月楼的副掌柜了,但还是一直将自己视作家奴,固执地称沈熠为“少爷”,而不是“东家”。

“章师傅的手艺还是不错的,你让他做最擅长的菜就行。”沈熠点点头道,“我今天要为我的师兄师姐接风洗尘,可不能出了岔子,不然我扣你工钱。”

“少爷放心,奴才一定把话带到,一会儿上菜的时候亲自盯着。”易山保证道。

“行,我知道了。”沈熠笑道,“对了,之前那个雅间还在吗?”

“在的,少爷!”易山道,“许掌柜将您先前一直用的那个雅间专门留着,说是除了您,其他客人都不让用。奴才想着您可能随时会过来,也派人天天打扫呢,绝对干净着。”

“你们有心了。”沈熠拍了拍易山的肩膀道,“那你先去忙着,我们上去了。”

后厨内,章师傅听到易山说沈熠要请客,指明要自己做菜,一时间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发挥出学了三十年的厨艺,做出了色香味俱佳的八菜一汤,甚至连上菜时他也要陪着。

“章师傅,你这手艺真不错,都能独当一面了。”沈熠浅尝了一口醋溜白菜,发自内心地称赞道,“日后望月楼开分店的话,你就来当主厨吧!”

“好啊,东家可一定要说话算话啊。”章师傅也算了解沈熠的性子,于是半开玩笑地道。

“一定说话算话。”沈熠道,“来,师兄、师姐。你们也尝尝,这菜做得真的很好吃。”

玄彻和玄蕴各自夹了自己喜欢的菜。仔细品尝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一旁的章师傅见状,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他知道自己今晚的任务完成了,于是向沈熠等三人告退后,很识趣地退出了雅间。

戌时左右,师兄弟三人终于吃饱喝足了,这才晃晃悠悠地离开了望月楼,回到了侯府。在院中互相道别后,三人便各自去洗漱休息了。

由于明天与赵真的见面关系到沈家的未来和父子两人的命运,为了表示对赵真的尊重和父子两人的诚意,沈熠必须重视一切的细节,如穿什么样的衣服,戴什么样的冠带,而这些他一个人根本搞不定。因此,他向姜姝提出“申请”,要回了芸儿。

“乖丫头,明早一定要记得按时叫我起床,万万不能误了时辰。”临睡前,沈熠叮嘱道。

“少爷,您放心,我一定会记住的。”芸儿乖巧地点了点头,熄了蜡烛,钻进了沈熠的怀中。已经有两天没陪着沈熠一起睡觉了,她也很怀念这种感觉。

翌日凌晨,寅时三刻,芸儿温柔地叫醒了沈熠,告诉他该起床了,洗澡也已经准备好了。

沈熠哼哧着翻了个身,经过了一番艰难地斗争后,他才十分不情愿地睁开了双眼,睡意朦胧地下了床。在芸儿的伺候下,沈熠安静地沐浴更衣,然后穿戴好他受爵时宫里赐的朝服冠带,又系上代表他身份的鱼符和蟠龙玉佩,这才跟着沈泓登上马车,朝着皇城而去。

卯时初刻,马车停在了皇城门口。沈泓吩咐了沈熠几句后,这才入宫参加大朝会去了。

圣朝的朝会可分为小朝会和大朝会两种。除了每旬两天的休沐时间外,小朝会每天举行一次,处理的政务较简单;大朝会则在每月最后一次休沐的前一天举行,处理的政务更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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