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宝藏
“赵兄,你说了这么多,好像跟我的问题没什么关系啊。”沈熠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道。他只想知道为什么一个所谓的“重感情的人”会对于他有恩的赵真有异心。北境是否安稳与他的计划能否顺利推行密切相关,这才是他对北境之事感兴趣的根本原因。当然,他也承认南宫炳的身世可怜了些,但这世上比他可怜的人多的是,这也不能成为他勾结萧国的原因啊。
“你倒是个急性子。”赵宸无奈地笑道,“被你这么一打岔,我都忘了刚才说到哪儿了。”
“说到南宫皓让南宫炳改回本姓了。”沈熠没好气地提醒道,“知道什么叫‘倒打一耙’吗?就是你这种行为。说了那么大一通话,却一直没说到重点,这会儿反倒怪起我打岔来了。”
“对,南宫皓!”赵宸也没在意沈熠的吐槽,接过话头道,“细说起来,南宫皓也是个苦命的人。他的两个儿子先后死在了战场上,妻子经受不住打击,一病不起,不久也离世了,从此这世上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而这正是郭晟将自己的儿子交给他抚养的原因。南宫皓在死前希望南宫炳能改回“郭”姓,更多的还是想让自己的好友九泉之下瞑目,却忘记了自己也是一个无后之人。但是,正如我先前所说的一样,南宫炳是个重感情的人,他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养父绝后,于是想着在有儿子后,让其中一个也姓南宫,算是南宫皓的后人。
父皇即位后,一来对南宫炳的遭遇感到惋惜,二来对他重感情的品质感到佩服,三来也想把南宫炳培养成自己最值得信任的的心腹,于是亲自为他赐了婚,选了卢贵妃母家的表姐萧氏。或许是由于其生父的不幸的婚姻遭遇,南宫炳对萧氏很是宠爱,两人虽说是一场政治婚姻,但日子过得却非常和睦,也成了许多行伍之人羡慕的事。而萧氏也没辜负南宫炳对她的感情,在知道南宫炳想要让一个儿子继承养父南宫皓的血脉后,非但没有反对,反而极力支持,这也导致她在生产时落下了病根。虽然侥幸保住了性命,但身体却大不如从前了。
由于对萧氏的付出心怀愧疚,南宫炳此后便更加疼惜萧氏了。无论萧氏说什么、做什么,他都表示支持,而这也正是南宫炳对父皇生了异心的直接原因。”
说到这里,赵宸叹息了一声,有些不忍地道:“这南宫炳因重感情兴,最终也因感情衰,实在是令人唏嘘。若他不是个重感情的人,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了。”
“照你所说,北境边军和萧国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沈熠突然问道,“凌亲王回京了?”
“凌王叔还没回京,但北境的事情确实已经解决了!”赵宸有些纠结地道,“前日中午,凌王叔派人回来报信,详细呈奏了北境的情况。南宫炳并没有真的造反,至于说他‘勾结’萧国,不过是一场误会,本质上是为了给她背后之人谋取一笔天大的利益罢了。”
“方便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吗?”沈熠好奇地问道。听赵宸话里的意思,南宫炳此举应该是迫于无奈而为之的。结合赵宸前面所说的话,让南宫炳做出这种糊涂事的人多半就是那位卢贵妃了。可是,究竟是怎样大的利益,才能让卢贵妃这么随便地就用掉南宫炳这个助力呢。
“当然可以,只不过……唉!”赵宸长叹了一声,随即讲了一个让沈熠十分郁闷的故事。
一个多月前,圣朝北境与萧国交接的地方发生了一场小地震,靠近圣朝边境的一处山坡出现了塌方。此地原本是前朝一位亲王的封地,随着前朝的覆灭,这里就由圣朝和萧国两国共治了。得知此地出现塌方后,北境边军的一支斥候小队随即奉命前往巡查,意外发现此地多了许多金银珠宝,像是从山坡滚下来的。斥候队长一面命人看守,一面将此事报给南宫炳。
得到消息后,南宫炳立即率亲卫前往调查,发现事情果真如斥候队长所言。根据地方志的记载,此地多半是前朝那位亲王的陵寝所在地。而《圣律》要求,地方发现矿藏或墓穴时,需及时上报朝廷,然后由朝廷派专人前往核实,与地方三七分账。南宫炳也确实打算这样做,但正当他准备回营向朝廷呈奏时,却发现了萧国的斥候。原来这场地震也将萧国的斥候吸引来了,他们也发现了这笔宝藏,并且有了想法。可由于人手不足,萧国的斥候只能暂时退去。
为了保证这笔宝藏能够完全收归圣朝,南宫炳决定一边派人向朝廷呈奏,一边亲自率人挖掘这笔宝藏,以免夜长梦多,导致萧国前来争抢。岂料他刚回到大营门口,迎面就便撞见了萧国的一名将军和几名亲卫,其身后还放着一口大红箱子。五国停战多年,萧国虽然一直在搞小动作,但并没有撕破脸。而且由于赵真一直要求南宫炳尽可能地与萧国保持和平发展,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启战端。因此,这十年来,他们之间的关系还算和谐。
北境边军中午刚发现了宝藏,又打了萧国的斥候一顿,晚上萧国的将军就找上门来,还带着礼物,不用想也能猜到他们的心思。因此,南宫炳当即严词拒绝,并宣布军令,调前军前往发现宝藏的地方驻扎,一旦发现外敌,全力剿杀,绝不留情。对于已经和睦相处了十年的两国边军而言,这道军令无异于是宣战。但南宫炳不后悔,他深知,如果这笔宝藏能收归国库,那对圣朝而言将会产生无可估量的作用。即便是因此而发生战事,那也是值得的。
见南宫炳行事如此决绝,萧国的将军只得悻悻退去,而这一幕也被得知消息后匆匆赶来的监军商龚看到了。他恭敬地向南宫炳表达了自己的敬意,并决定与南宫炳一同向朝廷上书,愿意共同承担勾起战事的风险。南宫炳念在商龚此举是为了国事,也就没有拒绝。寒暄了几句后,便各自回营写奏折了。写完奏折后,南宫炳想到自己去挖掘宝藏可不是一两天就可以完成的事,于是就跟萧氏说了一下自己接下来要去做的事,以免萧氏担心他长时间没有回家。
岂料萧氏听到北境有宝藏的消息后,神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这一幕自然被南宫炳看在眼里。夫妻多年,他自然知道萧氏心里藏着为难的事。再三追问后,萧氏从自己的胭脂盒中取出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犹豫着递给了南宫炳。
信里的内容其实很简单,但南宫炳却看了好几遍,最终颓然地坐在书案上。沉默了片刻,他只问了一句“夫人如何打算”。萧氏摇了摇头,又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字来。但在南宫炳心中,这已经是“无声胜有声”了。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想了许久之后,终于下定决心,叫来了亲卫统领,暗暗吩咐了几句,便一脸落寞地离开了营帐。
一刻钟后,商龚的营帐里发出了一声尖叫。随后,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书吏从帐中跑了出来,扯着嗓子大喊大叫,却听不清想要表达什么。听到惨叫声的南宫炳急忙带人赶了过来,却发现商龚早已没了呼吸。整个营帐极其混乱,书案上的东西也被翻得乱七八糟,像是被人抢劫了一样。费了好一番功夫,南宫炳才让那名书吏镇定了下来,这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原来,书吏是奉了商龚的命令来取呈奏给朝廷的奏折的。可他刚进入营帐,就看见一名黑衣人从另一侧逃了出去,而商龚则倒在血泊中,气息奄奄。他急忙跑出帐外求救,却发现有另一名黑衣人跟在他身后跑了出来,几个闪身后便没了身影。
听到书吏的话,南宫炳暗道不妙,急忙追问商龚的奏折去了哪里。可书吏却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根本就没见到奏折。听到这话的南宫炳脸色变得更复杂了,冷冷地吩咐相关人员调查商龚遇刺的真相,而他则有些虚脱地回了自己的营帐,见到了早已等在这里的亲卫统领。
又是一番密谈后,亲卫统领离开了营帐,南宫炳随即吩咐各军主将,核查所属人员是否在职。经过核查,竟发现是自己的一名亲卫不见了。这让他又急又怒,于是派人连夜搜查。
翌日,南宫炳率领亲卫来到了发现宝藏的地方,全力主持挖掘工作。直到两天后,亲卫统领告诉他,在北清府的治所长河县发现了那名逃走的亲卫的尸体,但并没发现商龚的奏折。
听到这个消息,南宫炳默默叹了口气,无力地摆了摆手,让亲卫统领离开了。抬头看了一眼还算晴朗的天空,闭上眼睛,呢喃了一句。没人听清他说了什么,怕是他自己也没听清。随后,他摇了摇头,开始全力主持宝藏的挖掘工作,不再过问外界的事。
半个月前,赵烈和独孤娉婷带人来到了北境,却发现南宫炳不在大营。赵烈随即命人在大营外扎营,又示威似的在周围布起了一百座新式连弩,这才让边军派人宣南宫炳前来接旨。
南宫炳此刻正在主持宝藏挖掘的善后工作,听到底下人说赵烈来了北境,还带来了一千亲卫和一些新式军备,让他前去接旨。他微一思索,便知道自己做的事瞒不住了,于是回头看了看正在忙碌的前军将士,郑重地施了一个军礼,然后头也不回地回了大营。
见到赵烈后,南宫炳像是认命一般,又像是心中有愧,恭敬地接了旨,交出了调动北境边军的虎符。随后不管赵烈问什么,他都坦然答复,甚至连萧氏给他看的那封信也交了出去。
赵烈此刻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在大营外做了那么多以防万一的准备,没想到南宫炳却如此坦诚,自己实在是有些小人之心了,可同时又对南宫炳以后的命运感到惋惜。如果没有这档子事,这个人的未来定会不可限量。只可惜被情所误,走上了一条没有未来的路。
一旁的独孤娉婷这会儿也有些哭笑不得了,原来,所谓的萧国南下与北境之乱,到头来不过是双方为了争夺那笔宝藏而闹出来的误会罢了。萧国不甘心这笔天赐的宝藏被圣朝轻而易举地拿走,于是调集大军,想要威胁北境边军,好分得一口汤;北境边军与金山关之所以对萧国的举动没有反应,就是相信萧国不敢随意动手,只需要保护好那笔宝藏就行了;至于萧国那些“消失”的金银匠人,他们都是拿了南宫炳的银子,到边境来帮忙改造这笔天赐的金银珠宝来了;还有最让人迷惑的北境边军斥候,他们则是奉了南宫炳的命令,在那些金银匠人将这笔宝藏改造完成之前,他们不得将北境发现宝藏的事泄露出去。
由于有圣旨的存在,再加上南宫炳在一旁帮忙,赵烈接管北境边军的事进行得非常顺利。并且为了不白跑这一趟,赵烈亲率边军,带着运来的新式军备,直接来到了发现宝藏的地方,果然在对面的山脚下见到了那些不情不愿的萧国人,他也不啰唆,说了一句“边军奉命演练,闲人回避”之后,便命亲卫架起连弩,有针对性地随意射了一通。
北境边军和萧国军队都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厉害的弩箭,双方一开始都有些被惊到,等到反应过来后,北境边军喜出望外,萧国军队惨叫连连。虽说现在还没到正式开启国战的时候,但就像赵烈离京前,赵真跟他说的一样,一直被动的防守终究不是上策,如今有了新式军备,也该拿出来试试水。效果好的话,会让边境少很多麻烦。赵烈深以为然,再加上刚好有萧国军队做实验,他自然要“奉旨”试水了。好在成效不错,萧国军队也很配合,只经过了一轮飞箭,对面的山脚下就多出了一百多具尸体。
军人向来都是慕强的,尤其是这些常年驻守边境的边军,他们眼见赵烈带来的这批新式军备有如此强大的威力,就更加诚服于这位取代了他们南宫大都督的凌亲王。而赵烈此时也心情大好,志得意满,命令前军将士尽快处理好这批宝藏的善后工作,然后回营待命。
随后的事情就简单多了,赵烈顺利整合北境边军,并将这些新式军备设于各处险要关口。随后一面派使者先行回京向赵真报信,一面令人押送南宫炳及其家眷回京,听候处置,并请赵真尽快安排新的征北大都督和监军来主持北境军务及相关事宜。
听完整个故事,沈熠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吐槽了。合着这一切都是他们这些远在京都的人盲目地猜测罢了,南宫炳虽然对赵真有异心,但并没有叛国;萧国虽然整军南下,但并不是真的要入侵圣朝。究其根本,这一切都是由于信息差导致的,要是圣朝有电话和无线电台就好了,这样的话就不会发生这种乌龙的事了。但这这种东西他只能想想而已,却无法造出来,即便他脑海中有许多相关方面的书籍和知识,但生产力和技术却不是光靠书就能实现跨越的。
“赵兄,你跟我说句实话,你为何会对这些事这么清楚?”沈熠突然想起了什么,沉声问道,“就算是有凌亲王的使者回京报信,可南宫炳目前还没有回京,他所做的事你为何能知道得这么清楚。要知道,这些事发生的时候,你应该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吧?”
赵宸也没想到沈熠会突然问起这个,愣了一下,苦笑道:“你是好奇心旺盛还是疑心重?”
“好奇心也好,疑心也罢,主要是你的故事讲得太详细了,说是‘身临其境’也不为过,我不得不多问一句。”沈熠道,“还有,我也很好奇,萧氏给南宫炳的那封信到底是谁写的,究竟说了什么,才能让南宫炳这样的人对陛下生了疑心。”
“你是不是还想知道,边军发现的那笔宝藏最后如何了?”赵宸这时也有些没好气地道,“你真以为我什么都知道啊,就目前跟你说的这些,都是我结合了三方信息后才拼凑出来的。凌王叔的使者向父皇呈奏萧国南下与边军之乱的真相时,我就在永安殿,父皇也没让我离开,这些是我亲耳听到的。按说使者不会说假话,这些消息应该是可信的。而边军发现宝藏的事是我留在北境的亲卫偷偷传回来的消息,绝对真实可信;至于南宫炳所做的那些事及与商龚之死有关的事,则是一个从北边回来的人私下里与我说的。他的身份很复杂,我也不敢确定这部分事情的真相,只能等南宫炳押解回京后再行核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