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赏月
“夫君,我也想听。”赵云溪挽着沈熠的胳膊,靠在他的肩膀上,撒娇道,“听芸儿说,夫君的嗓音极好,之前在京都的聆音楼还唱过一首词呢。我们认识这么久了,都还没听过呢。”
“好啊,只要小九愿意听,那我就豁出去唱。”沈熠一脸宠溺地道,“不过,这首歌的唱法和我们平时听到的唱词不一样,节奏也更快一些,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莫要被吓到了。”
“只要是夫君唱的,我都喜欢,就算是唱法不一样,我也无所谓的。”赵云溪嘻嘻笑道。
“那好!”沈熠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回忆着前世听过无数遍的唱腔,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好,开始轻轻唱道:“……刮风这天,我试过握着你手。但偏偏,雨渐渐,大到我看你不见。还要多久,我才能在你身边。等到放晴的那天,也许我会比较好一点。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但偏偏,风渐渐,把距离吹得好远。好不容易,又能再多爱一天,但故事的最后,你好像还是说了拜拜……”
沈熠全身心投入地唱着,他的声音很轻柔、很朦胧,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赵云溪安静地听着,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沈熠。有那么一瞬,她似乎瞧见了沈熠心底的迷茫和悲伤。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整个人竟不受控制地落下泪来。
一曲唱罢,沈熠渐渐回过神来,却发现赵云溪有些失态。他也没有问原因,只是默默地将赵云溪揽在怀中。帘外雨潺潺,屋内人相偎,光是这个画面,就已经让沈熠无法忘怀了。
许久之后,赵云溪终于调整过来了,略带着哭腔道:“夫君,不知为何,我刚才觉得你好悲伤,连我也被感染到了。尽管有些词我没有听明白,可要传达的感情,我却深有感触。”
“这就是歌曲的魔力,一首好歌就像是一首好诗词或是一篇好文章一样,能够引起志同道合之人的感情共鸣。”沈熠笑了笑,扶正赵云溪的身子,摸了摸她的头发,自作多情地道,“我刚才只是简单地唱了一遍,你就能察觉到这首歌想要表达的感情,这属实出乎我的意料。”
赵云溪扑闪着眼睛,含情脉脉地道:“我知道,这就是夫君常说的‘心有灵犀一点通’。”
夫妻俩又暧昧了一阵方才分开,沈熠在芸儿的伺候下洗漱完毕,嘚瑟地来到膳厅吃早饭。
午时左右,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渐渐停了,沈熠虽然觉得有些遗憾,却也并没有太多感伤。
澹泊书房内,沈熠叫来陈志,让他跑一趟京都,除了给镇国侯府、宫里和赵文秀送信外,还带上了他的木质冰箱,里面装着他早饭后亲手做的各色月饼,都是送给京都众人的。
由于中秋祭月习俗的影响,圣朝人素来就有吃月饼的习惯,一些文学作品中有“小饼如嚼月,中有酥与饴”等诗句及“士庶家俱以是月造面饼相遗,大小不等,呼为月饼”等记载。
陈志走后,沈熠也不再逗留,径直回到卧房继续陪赵云溪,他很珍惜这有限的相守时间。
转眼间,八月十五中秋节到了。这一天,作为当家主母的赵云溪忙得不可开交,一会儿带着芸儿清点同安县各权贵豪族送来的礼单,一会儿又吩咐文竹将回礼打包好,交由府里的小厮及时赠送。一直折腾到下午申时,她才稍稍歇了口气,懒洋洋地回到卧房,蜷缩在沈熠怀中,不满地吐槽道:“夫君,我都快累死了。你倒好,跑到这里躲清闲来了。还有天理吗?”
沈熠也知道赵云溪很辛苦,于是陪笑道:“好小九,你躺到床上去,我给你按摩一下吧!”
赵云溪脸色一红,突然想起了上次来月事时沈熠帮她按摩的场景,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乖乖地躺到床上,静候沈熠的按摩服务。就像沈熠说的,他们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合法夫妻,就算是做些肌肤之亲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更何况在这子爵府里,也没人敢说他们什么。
正当按摩进行到关键时候时,芸儿突然闯了进来。床上的沈熠和赵云溪顿时僵在了原地,像是做坏事被人发现了一般,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什么。芸儿这时也知道自己闯祸了,低着头退了出去,低声道:“少爷,夫人,宫里来人了,带了好些东西,请你们前去接旨!”
“接旨?”沈熠一脸困惑地看向赵云溪,发现赵云溪也是同样的神情。两人一时间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这旨意是谁发的。沉思了片刻,沈熠对芸儿道,“你先去吧,我们马上到。”
“是,少爷!”芸儿红着脸应了一声,毫不犹豫地逃走了,生怕沈熠反应过来后教训她。
“夫君,别想那么多了,说不定是母后的人呢!”赵云溪见沈熠有些沉默,笑着开解道。
子爵府正厅,一名身穿红色圆领窄袖袍衫的太监肃然立于上首,正焦急地等待着沈熠和赵云溪露面。其身后跟着两名小太监,左边的那名捧着一只托盘,其上放着一卷淡黄色卷轴;右边的那名手捧一本小册子,看着像是一本礼单。
一刻钟后,换上正装的沈熠夫妇终于出现在正厅。传旨的太监也是个有眼色的人,一见这两人的衣着和仪态,当即便明白正主来了,立马笑着上前打招呼道:“奴婢见过同安县子、同安公主。奴婢奉陛下和娘娘的旨意,专程赶来传旨。”若是换做以前,他绝不会这般谄媚,毕竟这两人不过一个小小的子爵和一个不受宠的宫主,还轮不到他这位在永安殿当值的红人来巴结。可这次不一样,送往同安县子府上的所有贺礼都是由皇后娘娘亲自挑选的。而且在离宫前,皇帝陛下又让他带给这位子爵一道密旨,以他在宫里生存多年的经验来看,这其中的含义已经不言而喻了。因此,他才在刚见面时就摆出了最低的姿态。
“臣接旨!”沈熠听到传旨太监说这是赵真和秦暮岚两人的旨意,也知道事情不同以往,于是郑重地施了一礼,跪下道。尽管他十分讨厌对太监下跪,但形势比人强,他也无法反对。
赵云溪见沈熠“乖乖地”跪下了,她也不再迟疑,挨着沈熠跪下,低声道:“儿臣接旨!”
传旨太监自然不敢托大,急忙从身后的小太监手里接过秦暮岚的懿旨,声情并茂地念了一遍。大意是赵真和秦暮岚很想念赵云溪这位公主,于是趁着中秋佳节,特意送了一些礼物,以表关怀。最后又表达了他们对这对小夫妻的祝愿,希望两人能白头偕老、百年好合,等等。
跪在地上的沈熠直呼上了个大当,这道旨意与他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反而骗自己跪下了。正在腹诽之时,只听得传旨太监道:“沈爵爷,陛下给您的这道旨意是密旨,奴婢不敢开启,还是由您自己看吧。对了,陛下还说了,这道密旨除了您以外,不希望有其他人知道。”
“臣遵旨!”沈熠虽然有些不解,但也没有多问什么,恭敬地接过传旨太监手里的密旨,扶着赵云溪站了起来,对传旨太监道,“这位公公,一路辛苦,若是没什么急事,不妨……”
“沈爵爷客气了,奴婢还要赶回宫里复旨,就不叨扰了。”传旨太监也是个人精,自然明白沈熠的意思。他虽然也很想尝尝子爵府的手艺,怎奈何皇命在身,丝毫不敢耽搁。
“原来如此。也罢,阿良,去库里取三百两银票来,让三位公公路上喝杯茶!”沈熠道。
原本在厅前侍候的沈德良知道沈熠是要与这三位公共结个善缘,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传旨太监见状,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向沈熠施了一礼,巴结地笑道,“多谢沈爵爷赏赐!”
送走传旨太监,赵云溪便叫上芸儿和文竹,开始整理秦暮岚送来的礼物,根本没有心思管赵真的密旨写了什么。沈熠则吩咐沈德良和季婶尽快准备好晚上祭月时所需的各种祭品和赏月时用到的桂花酒和月饼等,他则一个人来到了书房,展开赵真的密旨,认真地看了起来。
密旨的内容很短,但提及的事情却很多。看完之后,沈熠不禁皱起了眉头,想知道赵真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如果按照赵真的旨意办,他去沂山村的计划可能又要推一推了。但是,沂山村的窑厂可是他日后的立身之本,他怎么也不愿这么耽搁下去。纠结了许久之后,他决定跟时间赛跑,大不了从明天开始,自己每天少睡几个时辰罢了,反正也死不了人。
下定主意后,沈熠定了定心神,将赵真写给他的密旨藏了起来,假装无事发生一般来到了院子中央。只见院中摆了一张红木香案,上面摆着月饼和时令水果等祭品。
此时月上中天,整个院子被皎洁的月光照得亮如白昼。沈德良和季婶已经准备好了祭月和赏月的各种东西,赵云溪和几个丫鬟也就位了,玄策等六位道宗弟子也过来了,所有人都在等着沈熠这个一家之主来主持这神圣的祭月仪式。
戌时整,沈熠宣布祭月仪式正式开始。圣朝传统的祭月仪式一般是以家族为单位进行的,要从参加祭月的人中选一名主祭,一名赞礼及若干执。按照传统,“男不拜月,女不祭灶。”因此,子爵府的祭月仪式理所应当地由赵云溪担任主祭,沈熠和玄封则分别担任赞礼、执事协助祭月。在沈德良的引导下,赵云溪将月亮神的神像放在正对月亮的那个方向,燃起红烛,带领全家人依次拜祭月亮。祭拜完毕后,她再次走上前来,从季婶手里接过菜刀,亲手切开象征着团圆的月饼,然后一一分给众人食用。这些月饼都是沈熠带着他的厨道“徒弟”季婶按照前世的月饼款式做的,味道比圣朝传统的月饼好了许多。众人吃得不亦乐乎,好在提前做了许多,否则都不够了。正所谓:“八月十五月正圆,中秋月饼香又甜。”
吃完月饼后,众人聚在一起开始赏月,他们一边喝着秦暮岚赏赐的桂花酒,一边诉说着对彼此的美好祝愿。今晚的沈熠也毫不顾及地喝了好几杯酒,或许是由于被欢乐的氛围影响到了,或许是由于赵真的密旨让他有了压力。总之,他喝得很尽兴,与众人聊得也很尽兴。
“小师弟,听说你文思敏捷,诗才盖世。值此良辰美景,你不如做首诗来,让我们这些江湖草莽也能附庸风雅一回。”玄策喝到兴头上,拉着沈熠的手,口齿不清地道。
“好啊,三师兄都这么说了,小弟怎能驳了你的面子!”沈熠这时也上头了,搭着玄策的肩膀,含混不清地道,“我这首词不为诉衷情,只为求天道。三师兄,你听好了!”
“好,请开始你的表演!”玄策拙劣地模仿着沈熠以前曾对他做过的动作,开始起哄道。
沈熠一把推开玄策,晃晃悠悠地来到院子中央,吟诵了一首《木兰花慢·可怜今夕月》:
“可怜今夕月,向何处,去悠悠?是别有人间,那边才见,光影东头?是天外,空汗漫,但长风浩浩送中秋?飞镜无根谁系?姮娥不嫁谁留?
谓经海底问无由,恍惚使人愁。怕万里长鲸,纵横触破,玉殿琼楼。虾蟆故堪浴水,问云何玉兔解沉浮?若道都齐无恙,云何渐渐如钩?”
玄蕴本就是个悟性极高的人,又经常通过日月星的变化来卜筮,因而在听完沈熠吟诵的这首词后,她也陷入了沉思。是啊,月亮为什么能高挂于空中而不掉下来?沉到海里后不会被碰坏吗?是不是从这边沉下去后,就会从那边升起来?圆月为什么会渐渐变成一道弯月?这些问题不停地回荡在她的脑海中,像是为她打开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