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视察凌霄楼
送走秦韶后,圣帝又一次拿起沈熠的密信,细细看了一遍之后,心神激荡地回了正阳宫。
次日,即圣历开文十年九月初八的小朝会上,圣帝一连抛出了三件大事:其一,与萧国和戎国正式通商,以瓷器、炒茶及玻璃镜等物与两国交换战马及牛羊,令户部尚书全权负责此事;其二,令征南大都督独孤胜为主将,出兵帮助前楚国国君楚合义复国,由户部和兵部负责后勤粮草及军事援助等事;其三,召集京都府及上三道的泥瓦匠人赶赴同安县,由同安知县陶震安排,具体该做怎么、怎么做,自有圣旨传达。
这三件事一抛出来,户、兵两部的官员都有些头大,但当着圣帝的面,他们自然不敢发牢骚,只得领旨称是。其他各衙门的官员都在心里窃喜,心想他们总算没有摊上这些麻烦事。岂料就在此时,圣帝又一一传唤百工监、掌冶署、武库署、军器监等与军备制造相关的衙门主官,要他们散朝后到永安殿议事。这几个衙门的主官听到圣帝这话,顿时都蔫了。
这场小朝会很快就散了,除了被圣帝另行安排任务的有司外,其他官员都乐呵呵地准备休沐的事了。“忙碌”了七八天,总算可以到常去的青楼里潇洒一回了。
永安殿中,圣帝也不啰唆,直接拿出沈熠呈奏的重骑兵盔甲设计图,让各衙门官员浏览。众人看完之后,尽皆面露难色。虽然这幅设计图画得很清楚,所需材料也列举得很清晰,但他们却表示无能为力。
原来,沈熠所画的这种重骑兵盔甲源于前世时看到的甲骑具装。甲骑具装是人甲和马甲的合称,是重装骑兵的防护装具。“甲骑,人铠也;具装,马铠也。”魏晋南北朝时期标准的马铠由面帘、鸡颈、当胸、马身甲、搭后、寄生六个部分组成。此外还配备有马鞍、马镫、缰绳之类,十分精细。人铠则由两裆铠甲衣、左右披膊、左右腿裙、盆领和铁盔组成,全部使用铁质札甲片缀合,串联材料为皮绳或麻绳。如此一来,该盔甲对于材料的选择十分苛刻。
坐在御座上的圣帝早已看出了众官员的窘态,不禁有些恼怒,不知是因为这些人没办法捣鼓出这种东西来,还是因为提供这东西的人是他明明有戒心却不得不倚重的沈熠。沉默了片刻,他轻咳了两声,不喜不怒地道:“诸位爱卿,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朕不会怪罪你们。”
听到圣帝这般表态,众官员也就只得小心翼翼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几人你一言、我一语,但还是绕不开材料这一问题。按照这幅设计图所说,这种盔甲对于优质铁片的需求极其庞大,光是打造一副盔甲就要耗费许多的时日及钱粮,更遑论还要冶炼出符合要求的铁片来。
“安静!”被众官员这么一吵,圣帝顿觉有些烦躁,沉声道,“朕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但这些担心都不重要。朕只想问你们,若是有人能提供现成的材料,你们究竟需要多久才能打造出五千副这样的盔甲来?”
众官员面面相觑,犹豫了片刻后,推举相对有资历的百工监主官上前搭话:“回禀陛下,臣等以为,若是材料齐全,我们四衙门联合起来,只用一年的时间便可打造出来五千副盔甲。”
“还是太慢了,能不能快些?”圣帝有些焦躁地道。若是时间拖得太久,他的计划就要改动了。谋划了这么久,他实在是不想放过这个好机会。
“陛下,打造盔甲不同于其他兵器,要特别留意各甲片之间的编缀。以这幅设计图来说,光是马身甲就就甲片八百余,且要用皮绳连接,实在是快不了。若是强行加快进度,势必会造成材料的滥用和盔甲的质量问题。长远来看,实在是得不偿失。”百工监主官谨慎地道。
闻言,圣帝终于冷静下来了,细细思考过后,拍板道:“也罢,朕就给你们一年的时间。相关的材料朕会派人去催,你们不必担心。一旦材料到位,剩下的就是你们的事了。”
“臣等遵旨!”众官员暗自长舒了一口气,齐齐躬身道。该说不说,这位皇帝陛下还是能听进去臣子的建议的。只要是为了江山社稷好,就算是有忤逆圣帝的举动,结局也是好的。
“行了,你们下去吧。记住,今天的事跟上次一样,需要严格保密,切不可让四国探子得知。”圣帝沉声叮嘱道,“若是有人在军国大事上出岔子,别怪朕心狠手辣!”
“臣等明白!臣等告退!”众官员瑟瑟发抖,齐齐应了一声,蹑手蹑脚地退出了永安殿。
对于朝堂中发生的这些烦心事,忘乎所以的沈熠并不知情。此刻的他正带着赵云溪等人逛街呢。来到同安县城这么久,他还没好好地体验过当地的风土人情呢,正好趁着现在这个机会好好看看,顺便视察一下自己名下的四处产业。当然了,他也想趁此机会多陪陪赵云溪,弥补一下自己对这位小娇妻的亏欠。
“夫君,这厉害真热闹,烟火气很足啊。”赵云溪紧紧牵着沈熠的手,兴高采烈地四处观看。由于自小受到的教育和环境的限制,她从未有机会像一个普通百姓那样,好好地体验一下市集的欢乐氛围。即便是嫁给沈熠之后,她也恪守着所谓的“女德”,很少到街上抛头露面。今天若不是有沈熠陪着,又有芸儿、姜姝等丫鬟、护卫跟在身边,她绝对不会出来的。
“是啊,这可是真实的人间生活,虽然不能代表全天下的人,但却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沈熠有感而发道。自从魂穿之后,他算是彻底地认识到了阶级对于人性的压制。与普通百姓相比,他这个贵籍之人算是衣食无忧;吃喝不愁了。然而与圣帝这个全天下最大的贵籍之人相比,他又显得那么渺小。放眼芸芸众生,似乎都逃不开这个阶级编知的网。
“小师弟这话说得极对,我深为赞同!”沈熠的贴身保镖玄策附和道,“就像我们之前见到的那位黎婆婆,她这一辈子恐怕也没有机会像这县城里的百姓一样生活了。小阳村那种环境,她那种生存方式,一年到头来只要能填饱肚子,有一身合体的衣服穿,就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事了。弟妹,我也不是故意说宫里那位的坏话,你别介意啊!”
“三师兄说的都是事实,我又怎么会在意呢?”赵云溪莞尔笑道。虽然她与圣帝的父女关系不和谐,但家丑不可外扬,当着玄策的面,她还是给了圣帝足够的尊重。
说话间,几人便来到了凌霄楼。望着这座古色古色的酒楼,沈熠的心情突然激动了起来。这是真正属于他的产业,是他商业帝国的垫脚石,这又怎能不让他心神激荡呢。
守候在凌霄楼门口的侍者隔着老远就发现了沈熠一行人的阵仗,知道来人的身份不一般,急忙跑去请他们的掌柜的出来迎候。他在这行干了很多年了,眼睛远比刚入行的愣头青要毒。
凌霄楼的掌柜本是京都望月楼的大厨章师傅,他受了沈熠菜谱的恩惠,原本与沈熠约定好做望月楼分店的大师傅,不成想却成了凌霄楼的掌柜的。因此,他时常会感叹命运的奇妙。
这天上午,他正在柜台后面专心算账时,忽然听到侍者请他出门迎接贵客,愣了一下后便走了出来,正好跟许久不见的沈熠撞了个正着。
“啊,少爷,您什么时候来的?。小的有失远迎,还请恕罪!”章师傅十分激动地拜道。
“章掌柜,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沈熠一把扶住章师傅,佯装生气地道,“你莫是忘了我的规矩?这种所谓的礼节我一直不喜欢,更何况你还是个良籍之人,何必行此大礼?”
“少爷说的是,小的知错了!”章师傅也很了解沈熠的为人,一听他说话的语气,便知他是假装生气,故而很配合地认了错。转而看向赵云溪,拘谨地躬身道:“小人见过少夫人!”
“章掌柜免礼!”赵云溪笑道。“少夫人”这个称呼是她与沈熠手底下的人达成的共识,除了有意地消除与这些人之间的等级差距外,也是为了表明她已经是沈家人的一份子了。
“好了,我们还是先进去再说话吧,别堵住了客人的路。”沈熠道,“章掌柜,给我们安排个雅间,先上一壶茶来。至于饭菜,做你拿手的就成。这么久没见了,也不知你的厨艺有没有退步,今天我便考教一下你,也不知你是不是当了掌柜的以后就没掌过勺了?”
“少爷尽可放心,小的别的方面可能会退步,但在厨艺方面,绝对不敢退步!”章师傅笑着保证道,“至于雅间,少爷还是去凌霄楼开业那天,您与陶知县等人一同吃饭的房间吧。那天之后,小的专门命人留着那间房间,也安排了人每天打扫,跟您在望月楼时是一样的!”
“也好,那我们便去那间吧!”沈熠道。自从凌霄楼开业后,他也就来过一次,没想到章师傅竟然做了这样的安排。对于此事,他也大感意外,同时又有些怀念在京都时的生活了。
来到雅间后,沈熠等人各自寻了合适的位置坐下。数息之后,一壶散溢着清香的茶便被送了进来。奉茶的侍者说,凌霄楼如今的茶都是流华楼提供的,每月还会拍卖一罐由流华楼的易掌柜亲自炒的茶。据说这种茶是特供子爵府的,平日里绝不会卖的。
听到侍者的话,沈熠一脸困惑地看向赵云溪,想知道这个所谓的特供茶究竟是怎么回事,岂知赵云溪也是一脸茫然。此刻的他只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在打着他的幌子搞事。如果是易茗,那倒是没什么,反正都是给自己赚钱;可要是其他人,那他可就要寻寻那人的晦气了。
“少爷,先别想了,我们还是待会儿去流华楼问问易姐姐吧!”芸儿看出了沈熠的不解,小声地建议道。她也很疑惑究竟是什么人敢在同安县拿着沈熠的名头做生意,真是胆大至极。
“也是,反正我们也要去一趟流华楼,何必现在想这些?真是伤脑筋!”沈熠点点头道。
懂事的芸儿随即起身,拎起茶壶,给在座几人各自倒了一杯茶,这才坐回沈熠身边。
吃完饭已经午时了,想着还要去其他三处事业视察,沈熠也就没有逗留,狠狠地夸奖了一番章师傅的厨艺后便提出了告辞,带着赵云溪等人登上马车,朝着流华楼而来。
流华楼与凌霄楼虽然只隔了一条街,但却分属于不同的坊,故而路程还是挺远的。所幸,众人今天是坐着马车出行的,要不然沈熠就要叫苦不迭了。尽管圣朝的马车坐起来没有那么舒服,但总好过靠双脚走着去或是骑马磨着屁股去。相比之下,马车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来到流华楼后,早有迎上前来的侍者将马车牵至一旁安置,另有一名侍者领着沈熠等人进了内堂。又有侍女带领众人来到二楼雅间,并递上点茶的木牌,请沈熠等人挑选喜欢的茶。
由于刚刚吃饱了饭,沈熠也没有喝茶的兴致,而是让赵云溪来选,他则让侍女去请他们的掌柜的来一趟,说是有事相商。
侍女见沈熠等人衣着不凡,气质独特,明白以自己的身份不配侍奉,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由于不久前茗香楼的茶出了岔子,差点惹出了大麻烦,易茗对此引以为鉴,这段时间便从各个环节加强了对楼里茶叶的监管。无论是运输还是入库,又或是炒制以及封存,她都要亲自查看。尽管有时候力有不逮,她也会安排信任的徒弟先替她去验收,等忙完了手里的活再回过头来重新检查。如此一来,强大的工作压力让她有些吃不消了,故而这两天选择休息。
“师父,二楼天等丙字号雅间有贵客相邀,说是有事与您商谈。”一道女声从门外传来。
“知道是什么人吗?”房间内的易茗咳了一声,声音沙哑地道。她方才刚吃了药,正想躺下睡一会儿呢,却听到了新收的徒弟徐依的声音,只得挣扎着起了床。
“弟子不清楚。听奉茶的侍女说,顾客人数众多,两男六女,身份也不简单。”徐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