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赵君慧
令沈熠万万没想到的是,玄蕴竟然真的只是来蹭早餐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要与他说。不过这样也好,他接下来要办的事越发多了,若是再来几件计划之外的事,他真的要头疼了。
吃过早饭,沈熠又故意磨蹭了一阵,直到巳时才来到书房,见到了早已等得心焦的肖虎。
“小的见过沈爵爷!”肖虎一见到沈熠,立马施了一礼,又从怀中拿出一封请帖,恭敬地道,“沈爵爷,小的奉我家主人之命,恭请沈爵爷到宾鸿客栈一叙。沈爵爷昨晚说有治疗我家公子的方法,小的擅自将此事禀告给我家主人。我家主人听完之后,决定与沈爵爷当面详谈。但由于我家公子的情况不宜让更多的人知道,只能委屈沈爵爷亲自走一趟了,并不是我们成国公府不懂礼数。这一点,还请沈爵爷能多多体谅。”
沈熠一言不发地接过请帖,打开一看,只见里面的内容与肖虎说的大体不差。唯一令他感兴趣的是,这封请帖用的是类似蝇头小楷的字体,且字迹娟秀,行文委婉,不似男子所写。思考了片刻,沈熠试探性地问道:“肖虎,敢问你家主人是男是女,姓甚名谁?”
“这……”肖虎有些犹豫,随后脸含歉意地道,“沈爵爷请见谅,不是小的不愿意向您明示,实在是因为我家主人此次是偷偷来京的,所有的行动都需要谨慎。至于您刚才提出来的问题,等您到了客栈后就会知道了。小的身为护卫,实在不宜多嘴!”
“不想说就算了,我也不为难你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换身衣服,马上就走。”沈熠没好气地道。这个肖虎,对于自己的问题是“一问三不答”,可他的道理偏偏还挺多,态度又很谦卑,让他想生气也找不到一个借口。再加上他确实也对肖虎口中的所谓“主人”很感兴趣,很想趁此机会去见见,因而也就没与肖虎纠缠这些无伤大雅的事。不过,他必须提前做好准备,姜姝和玄策也必须带上,以免肖虎的那个主人为了保护扈豹的秘密而对他下黑手。他这次可是去打探成国公府的秘密、解答自己心中的疑惑的,千万不能做送人头的事。
巳时中,沈熠离开了镇国侯府,在肖虎的带领下,朝着宾鸿客栈而去。来到圣朝这么长时间了,他还是头一次来客栈这种地方。只能说感谢他的灵魂选了一个好的宿主,让他不用受那么多生活中的苦。当然,精神上的苦每个人都有,尤其是他的身份给他带来的那些麻烦。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已经认命了,对于这些也没了抱怨,只想尽可能地解决这些事情。
不多时,马车停了下来,原来是到达目的地了。站在大门口,看着这座在外观上足可以媲美临仙楼的宾鸿客栈,沈熠不由得感慨道:“真够奢侈的,也不知这客栈的东家是什么人。”
作为京都最豪华的客栈,宾鸿客栈无论在地理位置上还是在名气人望上,都是独一等的存在。此时正值中午,进进出出的人摩肩接踵,负责接待的侍者虽然忙得满头大汗,但还是保持着笑容,恭敬地招呼着每一个客人。这种服务态度让沈熠越发地佩服这家客栈的东家了。
这时,两名侍者迎了上来,齐齐地向沈熠施了一礼。紧接着,左边的那名侍者恭敬地道:“小人给贵客请安,不知贵客光临敝客栈是住宿还是吃饭?若是贵客有其他吩咐,也可告知小人,小人定会尽力完成。敝客栈的服务宗旨就是‘宾至如归’,故而贵客可以随便提要求。”
“贵客?你怎么知道我是贵客?”沈熠颇感兴趣地道。他并没有自报家门,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可这名侍者却直接以“贵客”称呼他,莫不是这就是这家客栈的企业文化?
“贵客容禀。小人虽然身份低微,见识浅陋,但敝客栈的掌柜的却不是一般人,他素来教导小人等要培养识人察物的眼力。”那侍者一脸骄傲地解释道,“小人此前远远地就看见贵客所乘的马车又大又奢华,已然猜到车内的人身份非同一般。等贵客露面以后,小人更是确认了这个猜测。贵客身上这件丝袍乃是以上等的云锦绣成的,腰间是贵籍之人才可以佩戴的鱼符袋,玉佩又是市面上难以见到的贵重物品。凭这三个细节,小人就可以断定您是贵客。”
“果然是好眼力,看得出来,你家掌柜的确实教导有方。”沈熠道,“不过,我今天来既不住宿,也不吃饭,而是来找人的。而且,我也确实有件事要麻烦你,不知你能不能办到?”
“公子请讲!若是小人办不到,还有掌柜的在!”那侍者一脸坦然地道,丝毫也不露怯。
“那正好,我想见见你家掌柜的,还请你转告一声。”沈熠道,“我先去见我要见的人,等事情谈完了,还请你家掌柜的能省出一点时间来与我聊聊,这件事应该不是很难吧?”
“请贵客放心,小人一定会向掌柜的如实转达您的诉求的,尽量让您满意!”那侍者道。
沈熠点了点头,让肖虎前面带路,去拜访他的主人,而这正是沈熠今天来此的最终目的。
在三楼最南端的一个房间内,沈熠见到了两名中年女子,其中一名气度非凡,雍容华贵,虽然一本正经地坐在凳子上,可眼神中充满了焦急之色;另一名怀中抱剑,冷若冰霜地站在其身后,警惕地看着跟随沈熠进来的姜姝和玄策,似乎随时都会拔剑。
几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间陷入了对峙的状态,终于,端坐着的那女子还是没能沉住气,不确定地道:“你就是镇国侯的三公子,九公主的驸马、爵封同安县子的沈熠?”
沈熠听那女子将自己的身份扒了个干净,也就不装模作样了,微笑道:“在下正是沈熠。”
“倒是与传闻中的你大有不同,实在令我惊喜!”那女子道,“介绍一下,我叫赵君慧,是成国公府的嫡长媳。扈豹是我的幼子,他的情况你也知道了。我这次私自来京,就是为了给他看病的。听肖虎说,你有医治他的方法,不知此话是否当真?”
沈熠没想到面前这女子竟然这么直接,一开口就将自己的身份直接揭晓了,这让他原本准备了许久的词彻底没了用处。可事已至此,他也只得不情不愿地按照规制向赵君慧见礼了。
“见过郡主殿下!”沈熠很是别扭地施礼道。既然已经知道了赵君慧的真实身份,他也不好装作不知道。虽说她是前康王的女儿,但圣帝却没有株连她,多少也能说明些什么。
“你知道我?”赵君慧明显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语气平淡地道,“我已经不是什么郡主了,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想必也知道先父的事。陛下隆恩浩荡,没有株连我,可我也不能不知好歹,很早之前就上书陛下,让他免去我的郡主封号了,如今的我啥也不是。算了,都已经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还说这些干嘛?沈熠,我想问你,你真的能救豹儿?”
“我昨晚就跟肖虎说过,我是有办法,但不一定有成效,说不准被我一折腾,扈二公子还不如现在呢。”沈熠如实答道,“最重要的是,扈二公子这种病的形成原因有很多,而我又不了解他的成长经历,不知道他为何会患此病。如此一来,想要治疗他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赵君慧明显变得犹豫了,可又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只得道:“成长经历?这个很重要吗?”
“当然很重要。”沈熠斩钉截铁地道,“据我诊断,扈二公子这种病叫作‘双重人格’,简单来说就是他的脑海中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识,这两种意识在不停地跟他争夺这具躯体的控制权,会导致他时不时会做出一些大相径庭的事,甚至连脾气和秉性也变得不同了,但在恢复后就不记得曾经做过的事了,而且这种情况越来越频繁、越严重了,不知我说得可对?”
闻言,赵君慧默默地点了点头,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儿子的情况,可沈熠却是第一次见到扈豹犯病,竟然就能说得这么详细。光从这一点来看,沈熠就已经比她这些年来找过的任何一个名医强太多了。这让她对沈熠能医治扈豹的信心又增加了几分,很想立马就请沈熠为扈豹诊治,可是,沈熠却想知道扈豹的成长经历,一旦自己说了,成国公府的家丑就再也瞒不住了。而且,她曾经为了医治扈豹,不得已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这些绝对不能说的。但是,如果她不说,沈熠万一治不好扈豹,或是让病情变得更严重了,那她又该怎么办?
赵君慧犹疑不定的表情全数落在了沈熠眼中,但他也不着急,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喝了起来。在他原本的设想中,他要通过肖虎的主人探听有关成国公府的事。但是,自从得知了赵君慧的真实身份及其与扈豹的关系后,他就改变了这个愚蠢的想法。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最担心扈豹病情的人肯定是赵君慧,只要她想救扈豹,就必须讲述扈豹的成长经历,而这也就不可避免地要讲述一些成国公府的私密事。这样一来,他的目的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达到了。
果然,在经过长达一刻钟的沉默后,赵君慧终于下定了决心,沉声道:“这些事只能让你一个人知道,让你的人都出去吧。还有,今天与我见面的事,你必须让他们保密。”
“那是自然!”沈熠当即应了下来,然后转头道,“姝儿,三师兄,你们先到下面吃点东西吧,不用担心我。若是有什么好吃的,记得打包一份。等我们谈完了,我下去找你们。”
玄策点了点头,很是淡定地道:“好,有事记得叫我,我听到之后,三息之内必定出现!”
姜姝没有多言,只是不动声色地夺过了赵君慧身后那女子怀中的剑,又波澜不惊地还了回去,算是她无声的警告。自从上次受了重伤,玄彻以纯正的道宗内息运转之法帮她修复了经脉后,她的武学天赋彻底被激发了。再加上还有一个一身武学深不可测的周先生毫无保留地传授她功夫,让她在短短的几个月内就一跃成为了一个高手。如今的她甚至能在玄鹭手中走过四十余招,这已经是不可思议的成就了。若是再练个几年,绝对不输于几位道宗弟子了。
“姝儿,别胡闹,还不退下!”沈熠装模作样地训斥了一句,又偷偷地给姜姝竖了一个大拇指,一脸歉意地对赵君慧道,“郡主殿下勿怪,这丫头玩心大,我回去后一定好好调教。”
“无妨。”赵君慧假装没看到沈熠的小动作,一脸平静对身后的女子道,“剑心,你也下去吧,我和沈熠有要事要说,不用伺候了!告诉肖虎一声,刚才那两位的账就在我们这里。”
“是,郡主!”名叫“剑心”的女子应了一声,毫不犹豫地离开了房间。她是赵君慧的贴身护卫,在赵君慧未出嫁前就已经担任护卫了。这么多年来,早已养成了唯命是从的习惯。
此时,房间内就只剩下沈熠和赵君慧两个人了,沈熠明白他马上就要听到一些大新闻了。当然,他也清楚地明白,像赵君慧这种身份的人,身边的护卫绝不可能只有一个剑心。不过这些对沈熠而言并不重要,现在能吸引他的就只有赵君慧马上要讲的事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就在沈熠满心期待的时候,赵君慧又犹豫了,重复问道:“沈熠,豹儿的成长经历对于医治他的病而言真的很重要吗?你该知道,一旦讲起他的成长经历,势必会涉及成国公府的一些私密事。倘若如此,你还确定要我说吗?”
沈熠自然明白赵君慧在担心什么,但他本就是冲着成国公府的私密事来的,怎可能这样放弃呢。然而,为了不引起赵君慧的怀疑,他假装平静地反问道:“郡主殿下,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在你心里,扈二公子的病与成国公府的私密事相比,哪个才是最重要的?”
赵君慧神色复杂,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个两难的问题,而这也正是沈熠故意为之的。只有利用赵君慧身为人母的弱点,他才能打听到自己想知道的事。虽说这种行为太下作了些,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圣帝交给他的任务他肯定不能拒绝,那就只能委屈成国公府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