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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十面埋伏

向三娘说完之后,沈熠沉默了片刻,看向芙蕖道:“是谁告诉你向三娘当年作弊的事的?”

“事到如今,东家问这些还有意义吗?是打是杀,我心甘情愿,绝无怨言。”芙蕖自暴自弃地道,“自从十岁那年起,我的人生就已经结束了,浑浑噩噩地活了这么多年,我早就厌烦了。东家,您是个好人,我很感激您,也很佩服您。楼里这几个月的变化我都看在眼里,怪只怪我没能早一些来到聆音楼,没能早些遇上您这种会为我们这种人考虑人生的人。”

沈熠冷着脸看着芙蕖,问了一个扎心的问题:“依你所言,你从没有拿向三娘当朋友看?”

“不是这样的。”芙蕖急忙反驳道。她像是被人抓住了小辫子,整个人表现得十分激动。

“既然不是,那你怎么就听了别人的一面之词,怀疑起与你同生共死的人呢?”沈熠道,“若是向三娘刚才没有说假话,你们可就是真正的患难之交,这种感情莫非就这么不堪吗?”

芙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遭受了一记重击,情绪失控地低下了头,双手捂着脸,默默抽泣着。见到这一幕的向三娘有些心疼,本想上去安慰一下,却被沈熠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你要是觉得掉几滴眼泪就能洗刷向三娘蒙受的冤枉,那你就继续哭吧。不过,我可要提醒你一句,向三娘可是你刚才亲口承认过的朋友,冤枉她的也是你。”沈熠语气冰冷地道。

芙蕖此时终于强撑不住了,泪眼婆娑地看向向三娘,大礼赔罪道:“玲珑,我对不起你!”

“玲珑”是向三娘刚到青楼时老鸨为她取的名字,与“芙蕖”一起缔造了“拜月双姝”的辉煌时代。后来,她成了翠云楼的老鸨,便摘掉了“玲珑”这个曾经受人追捧的“艺名”,换回了本姓,自己给自己取了一个“三娘”的名字。因此,当向三娘从芙蕖的口中再次听到这个都快被她忘了的名字时,心中的感动可想而知。她再也顾不得沈熠的制止,冲到芙蕖的身边,紧紧地抱住了她自十岁结识以来,且至今仍引以为知己的好友,然后抱头痛哭。幸得这是在沁儿的书房,再加上时间尚早,楼里没有任何客人,否则指不定有多少闲话传出去呢。

见到此情此景,沈熠就算心情再差,此刻也不免有些动容。前世的他本就没有多少朋友,能视为知己的就更少了。来到圣朝后,由于宿主所结识的那些多半都是酒肉朋友,花花公子,他也就没怎么联系过,整日间就与身边的人纠缠在一起。然而,这些身边人都不能算作他的朋友甚至知己,他都快忘了所谓的友情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了。可现在,他似乎又感受到了。

待向三娘和芙蕖彻底平静下来后,沈熠方才道:“向三娘,你们下去吧。此人该怎么办由你决定,我不会过问。不过,我必须强调一点,类似的事,以后不许再犯,明白了吗?”

“是,东家!”向三娘急忙应了一声,随即感激地道,“妾身多谢东家体谅,此等大恩……”

“行了,这些无关痛痒的话就不必说了,下去吧!”沈熠打断了向三娘的话,懒懒地道。

向三娘知道沈熠的脾气,也就不再多言,与芙蕖一起施了一礼,心怀感激地离开了书房。梁大为和齐成虎两名管事见状,也纷纷向沈熠施礼告辞。转眼间,书房里就剩下沈熠几人了。

“沁儿,你这里没有琵琶吗?”沈熠环顾了一圈沁儿的书房,好奇地道。他的时间有限,刚才又浪费了大半个时辰,必须趁着现在,尽快将《十面埋伏》的曲谱写出来,让眉儿边看曲谱边练习弹奏,他则趁机为眉儿讲解一下具体的弹奏要旨,只希望眉儿可以暂时有所领悟。

“东家,小女子这里没有琵琶,不过小英有,就在楼下。东家若是需要,小女子这就让她去取。”沁儿道,“这丫头平日里没有别的喜好,就喜欢收藏乐器,可却一直没见她弹过。”

沈熠看了一眼站在沁儿身后的小英,微笑道:“辛苦小英了!”他虽然也有些好奇小英这奇怪的喜好,但现在也顾不上研究这些。赶紧处理完眉儿的事,他还要赶着回家陪家人呢。

小英红着脸道了一声“是”,退出了书房,从自己的房间里找出了那面从未弹过的琵琶。

就在小英取琵琶的同时,沈熠来到沁儿的书桌前,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准备默写曲谱。而由于他今天出门时并没有带芸儿,因此,此时帮他研墨的工作便落到了沁儿手上。

前世的沈熠虽然五音不全,不善乐器,但他却对“十面埋伏”这一段历史故事很感兴趣,“爱屋及乌”之下,顺带着也了解了一下与《十面埋伏》的琵琶曲相关的知识。

《十面埋伏》又名《淮阴平楚》,是以楚汉相争的历史故事为题材而创作的琵琶独奏曲。乐曲采用了中国传统的大型套曲结构形式,整体可分为三部分,由十三段带有小标题的段落构成,分别是列营、吹打、点将、排阵、走队、埋伏、鸡鸣山小战、九里山大战、项王败阵、乌江自刎、众军奏凯、诸将争功和得胜回营。该曲以垓下之战的史实为内容,用标题音乐的形式描绘了激烈的战争场面,虽为史实,却也不乏丰富的感情色彩。

第一部分描述汉军大战前的准备,着重表现威武的汉军阵容。共包括五个小段落。其中,“列营”实际上是全曲的引子,节奏比较自由,渲染了紧张的战争气氛;“吹打”是全曲中旋律性较强、抒情气息浓郁的段落,刻画了纪律严明的汉军浩浩荡荡、由远及近、阔步前进的形象。“点将”“排阵”“走队”三个段落则表现了刘邦汉军战斗前高昂的士气,操练中队形变换的迅速和士兵步伐矫健的形象。

第二部分包括三个小段落,是全曲的中心部分,形象地描绘了楚汉两军殊死决战的激烈情景。“埋伏”中的音乐采用了一张一弛的节奏和模进发展的旋律,营造了一种紧张、恐怖的气氛,给人以一种夜幕笼罩下伏兵四起的阴森感。“鸡鸣山小战”生动形象地表现了双方短兵相接时的小规模战斗的情景;“九里山大战”则是全曲的高潮,描绘了两军的激战过程。

第三部分包括后五个小段落,前两段写项羽失败后在乌江自杀,低沉的音乐气氛与前面的高潮形成鲜明对照。其中,“乌江自刎”这段旋律凄切悲壮,塑造了项羽慷慨悲歌的艺术形象;后三小段则描绘了汉军以胜利姿态出现的种种情景。

当小英将琵琶抱到书房时,沈熠已经默写完了前两段的曲谱。他让小英将琵琶交给眉儿,又将这两段曲谱放到眉儿面前,让眉儿照着曲谱先试弹一下,他则趁机讲述具体的演奏技巧。而由于演奏《十面埋伏》的流派众多,每个流派又有各自的演奏风格,不能一概而论。因此,他需要先听一遍眉儿演奏出来的实际效果,再结合各派的演奏风格进行讲解。

就这样,沈熠每写完一段,眉儿便照着乐谱练习一段,沈熠再趁机讲解一段。如此一番操作下来,又过去了两个时辰。望着窗外的夕阳,不知为何,沈熠的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或许是情绪到了,又或许是有感而发,只听得他幽幽地吟诵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东家好文采,随口一吟便是千古名句,小女子佩服之至。”沁儿很是配合地拍马屁道。

“沁儿,你这到底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我怎么觉得这么怪。”沈熠回过神来,打趣道。

“小女子哪敢损东家,自然是夸东家呢,只是不知东家方才因何会突发感慨。”沁儿道。

“没什么。”沈熠摇了摇头,微笑道,“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有些东西需要提前收拾,免得明天手忙脚乱的。你也趁早收拾一下吧,只需带上该带的东西,其他的那边都有。”

“东家放心,该带的东西小女子已经提前收拾好了,绝不会耽误明天的行程。”沁儿道。

沈熠“嗯”了一声,又跟眉儿叮嘱了几句,让她好好练习《十面埋伏》,争取日后一举成名,夺得“京都第一花魁”的名号,也算是圆了向三娘与芙蕖当年的梦想。

叮嘱完这些事后,沈熠不自觉地看了一眼书房外的夕阳,默默地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服,便准备回家了。岂料他刚走到门口,却听得小英道:“东家且请留步,奴婢有事相求!”

沈熠收住脚步,转过身来,好奇地道:“怎么了,有事直言便可,不必与我说这种话的。”

小英看了一眼沁儿,小跑到沈熠跟前,有些忐忑地道:“东家,奴婢想跟着姑娘一起走。”

沈熠有些茫然,不明白小英这话是什么意思,于是反问道:“怎么,沁儿不想带你走吗?”

“不是的。”小英急忙否认道,“奴婢是楼里买回来的,若没有东家和向妈妈的同意……”

“这样啊,我明白了。”沈熠后知后觉地道,“只要沁儿愿意带着你,我当然双手赞成。”

“姑娘当然愿意。”小英连连点头,又担心沈熠反悔,小声补充道,“东家可不许骗人!”她虽然与沈熠有着身份上的差别,但年龄却与芸儿差不多大,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再加上这段时间以来,她已对沈熠的为人和脾性有了很大程度的了解,因而言语间会有一丝“无礼”。

“你这小丫头,说话也太伤人了,我很像那种出尔反尔的人吗?”沈熠有些没好气地道。

“东家恕罪,小女子替这丫头向您赔罪了。”沁儿佯装生气地瞪了小英一眼,对沈熠道。

“行了,我说笑呢。”沈熠摆摆手道,“你们还有其他事吗?没有的话,我可真要走了。”

沁儿等人齐刷刷地摇了摇头,表示她们没什么问题了。沈熠见状,毫不留恋地说了一句“告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沁儿的书房。可当他刚走出房门的时候,迎面便看到了向三娘与芙蕖。沈熠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又要耽搁一阵了,今晚注定要晚回家的。

“向三娘,你们有什么事,等下再跟我说吧,让我先安排一下其他的事。”沈熠抢先道,“姝儿,你先回一趟院里,告诉阿良,让他去找纪洲,就说等我们一离开京都,此前制定的计划就实施。这一次,我要让钱家栽个大跟头。放着好好的生意人不做,非要当小人,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还有,让阿良告诉纪洲,我们都是读书人,讲道理就好,千万别动手。”

姜姝有些犹豫,毕竟她是沈熠的贴身护卫,若是将沈熠一个人留在这里,那也太失职了。

沈熠也看出了姜姝的犹豫,安慰道:“放心,我就待在这里,哪儿也不去,就等你回来!”

“少爷,我很快回来,你可千万别乱跑啊。”姜姝还是不放心,走出两步后又折了回来,认真地叮嘱道,“若真是有什么意外情况,你就赶紧躲起来,千万别逞强,你这小身板……”

沈熠只感觉头大无比,无奈地道:“姝儿,你今天怎么这么优柔寡断的,比我娘还唠叨!”

姜姝也不生气,反而很是动容地道:“少爷上次遇刺的事,我一直记在心里,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看到这种事情再次发生。少爷,我知道你刚才说的事很重要,我必须亲自回去传话。若是有下次,还是请玄策师兄随时跟着你吧,这样我也能放心地暂时离开你,好不好?”

沈熠深受感动,本想说些应景的话,可不知怎么回事,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句“都听你的”。

姜姝笑着离开了聆音楼,沈熠目送她的背影离开,这才将注意力放到向三娘与芙蕖身上,平静地道:“说吧,你们找我有什么事。若是事情不复杂,就长话短说吧,我还急着回家呢。”

向三娘看了一眼芙蕖,示意她开口。芙蕖长出了一口气,也终于下定了决心,对沈熠道:“东家,妾身虽然不知道给我写那些信的人是谁,但妾身却从这些信中发现,此人非常了解楼里以前的事,甚至像是亲身经历过一般。因此,妾身怀疑此人以前多半是楼里的人,而且其地位也很高。妾身刚才与三娘细细地捋了一下,此人有三个可能,因而想将此事告知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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