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云中的风

起风了。

黑三莫名的想到一个词。

风起云涌。

风是拂面的微风，云是天边流云，也是取人性命的流云剑气。

究竟是那句“点星碎”先到还是自己的命先被收割，黑三也说不清楚。

先是湿润的风，很好闻，只不过那是留在他记忆里的风了，黑三不过是一具尸体，他可感应不到什么是风。

是那少年仙人的元神，他觉得在流云中的风应该是湿润的吧，就像过去曾吹过的风，很久以前他也喜欢去悬崖边看着云海吹吹风，直到他坠向那片山，将天火焚尽了山，直到他藏匿于那具尸体之中，他再没吹过风。

“为什么，我没躲过。”

那枚冰晶就那么毫无阻拦的穿过金背大砍刀，向黑三飘去。

黑三还想伸手去抓住那冰晶，却在接触的那一瞬间，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穿过了自己的手掌，从掌心在到手背，他抓了个空。

黑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冰晶没带出一丝血液，就那么穿了过去，直直的飘向了他的眉心。

“是了，一具尸骸，能有什么血液。”

冰晶落在黑三的眉心上，他只觉得眉心一凉，好像有什么想要钻进去，他自然而然的想要抗拒，他本能的想远离那枚冰晶了。

“尸骸不懂什么是冷热啊。”

所以他沉默了几息，才恍然大悟，这股挥之不去的凉意，是来自他的元神。

思考间，那枚冰晶落在了少年仙人额头上。

这下反倒没那么凉了，黑洞洞的眉心空间之中，虚无缥缈，无所依靠，只有无尽的空虚和死寂。

一缕风的出现，让少年仙人有些恍如隔世的陌生。

这风来自四面八方，拉扯这他的元神向上飘去，他身不由己的向上飘去，被风托着，像是祭品一样被献了上去，向那一点亮光飘去。

身形一松，来自另一个视角的云海就那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少年仙人的元神飘出黑三的身体，离地三尺，空无所依。

黑三的身体依旧威风凛凛，还拖着金背大砍刀，站在那里，只是身上多了些大大小小的裂痕，一缕缕流云剑气在裂痕中飘出，就好像他的身体里藏了一片云海，正在逸散。

“是炼剑成丝么？”

少年仙人的元神也是从裂痕中被扯出来的，严格来说是被风吹出来的。

他的元神上，眉心有一处空洞，此时已经化作了一个小小的漩涡，徒劳的吸取着飞散的元神碎片，元神碎片透过漩涡，没能停住，而是像雪花一样飘落，落向黑三的尸体，还未落下又被风吹起。

“不得不说，你很强，如果不是用取巧的方式，我也很难破开你的罡气护体。”

墨小桃收剑，站在黑三的面前，看着那个小小的元神，不过三寸，却能将自己逼的险象环生，险些交代了。

不过还好，她还是赢了。

那元神的样子，和黑三毫无关系，眉宇清秀，白衣飘飘，黑发齐腰，腰间还别着一柄淡红色的小扇子，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仙风道骨的少年竟是黑三那粗糙人背后的操纵者。

可是他要死了，他眉心处的漩涡，正是墨小桃点星碎击穿的。

“流云剑诀中的点星碎是一式针对元神的剑式，无质无形，就像是天边的流云，无法触碰，遥不可及，可不代表它没有杀伤力，正如凡人站在崖边想要伸手触碰流云，却不知在外人眼中，他已经融入了流云，他伸手时，流云已经无处不在。”

这是流云剑诀中，仙剑天师尊最喜欢的一式剑招，因为它真的很接近天边的流云，无处不在，远在天边，但也许会在某一刻便随着天边的风，吹到你的脸上，微风拂面，流云起，杀意藏剑。

“你躲在尸骸后，用罡气包裹着尸骸，你的注意力落在了一切我可能破开你防御的剑式，你的虎皮防御惊人，你我都清楚，我砍在你身上的剑，不过只是留下几道白痕罢了，那不是我刻意收手，而是我的确没办法突破你的防御。”

少年仙人的元神，晃动了几下，似乎是在思考。

“可你还是赢了，不是么？”

“因为你忽略了，那些剑丝，那些细小的剑丝，透过罡气轻轻的落在了尸骸的皮肤上，顺着毛孔钻进了他的尸体里。你的罡气是托举着尸骸的手臂挥刀或是出拳，所以你没有在意那些细微的剑丝，究竟去了那里。”

“毕竟那只是一具尸体，血液不会流动，经脉之中也没有灵气，这倒是我忽略了，多谢指教。”

“人会对疼痛做出心理上的反馈，尸体却不会，尽管我能操纵剑丝，可在罡气的隔绝下，这种控制已经是微乎其微，我每一次出剑，都带着轻微的震荡之力，震荡之力会穿透过你的身体，可你的身体却没有原本会出现收缩的反抗力，在那时我便猜测，你的身体恐怕另有蹊跷。”

“后来你崩断了我的剑丝，我原本的计划是靠剑丝束缚住你的身体，甚至想在你的体内拴上剑丝封印，可剑丝根本没有影响到你的行动，说明你的力不是来自体内而是体外推动。”

“就靠几道剑丝就能判断出这么多，能告诉我你师出何门么，我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人才能教出如此经验才绝的弟子。”

这下轮到墨小桃沉默了。

“无妨，倒是我冒昧了。”

少年仙人善解人意的向墨小桃道了歉。

不是他不感兴趣了，倒是有几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心态了。

他知道了又能怎样，他早在融入黑三尸体的那一天，就斩断了自己过去的记忆，也不过是为了减少自己对于尸骸的负担。

他只是好奇罢了，站在一个少年角度上的好奇。

哪怕他只是一个元神了。

其实当他看到这片云海时，那枚冰晶就注定要落在他的元神上了，因为这一切都发生在他的元神之中，只有在元神的角度上去看，才能看到那枚冰晶，这就是元神攻击的高明之处，不作用于现实，所以金背大砍刀没能拦下它，所以他才抓了一空。

所以他不是不想躲，他只是躲不开，至于为什么想躲。

大概是因为，他真的不想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