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猛药
虽然站在这里，没有立在城门上那么醒目，但也勉强够用了……夜倾寒心想。
“他要干什么？”
众人被夜倾寒的举动，给弄懵了。
尤其是吴铁山，吓了一跳。
在没有远离玉京城之前，他可不能出意外，否则自己狗命难保。
“世子别闹了，速速下来……”吴铁山忍着愠怒说道。
“你不是让我上车吗？”夜倾寒一脸无辜。
吴铁山：“……”
我让你上车，是进车厢，不是上车顶。
夜倾寒无视吴铁山的黑脸，目光左右巡视，似在寻找什么东西。
随后，他走到车厢前端，一把将遮雨的挑檐给扯下来了，形状如扇，入手微沉，应该是精铁打造的。
夜倾寒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下，感觉正合适。
他双手猛一用力，挑檐卷曲，立马变成了一个喇叭状的东西。
“喂喂喂。”
夜倾寒测试了一下，效果很不错。
他想对这些流民说些话，但人数太多了，漫山遍野。
如果是功力深厚的武者，中气十足，可以让声音传遍每个角落。但众所周知，夜倾寒是个‘废柴’啊，他怎么能做到呢？
所以，要借助道具。
吴铁山看着夜倾寒的举动，感觉有些怪异，同时又有些好奇，一时竟没有阻止。
“诸位，首先谢谢你们这段时间的支持，我才能走出大狱。还有今日为我让路和送行，也令我万分感动。”
夜倾寒并不是客套，他能出来，确实有流民给昌帝施压的一部分功劳。
“世子无需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不少流民纷纷回应，有些甚至眼含热泪，他们品尝到了一种叫做‘尊重’的滋味。
世事就是这样，下位者对上位者的恭谨与追捧，被视作平常。而上位者对下位者偶尔流露出来的些许关爱与赞许，往往能让对方感动得一塌糊涂。
“说起来，咱们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都被牵连在考卷事件中，但是……”
夜倾寒话锋一顿，目光在四野扫了一圈后，用冰冷的声音继续说道：
“我们终究不一样。”
“我是平南王世子，哪怕被迫远走绝慈城，也无性命之忧，照样可以在那里过锦衣玉食的生活，而你们呢？”
“流离失所，挨饿受冻，前途一片黑暗。用不了多久，你们就将化成这玉京城外的一堆枯骨，死了都无法入土为安，白白便宜了路边野狗，这就是你们的归宿。悲哀吗？愤怒吗？呵呵，但那又有什么用？”
噗噗噗……
夜倾寒的话，像一串串刀子一样，深深扎入流民的心窝。
他们惊呆了。
上一秒不还在融洽和谐的寒暄吗？怎么下一秒画风就变成了这样？
虽然你说的都是事实，但能不能委婉一点？这也太赤.裸裸、太血淋淋了，连一块遮羞布都不给我们留。
“哼，世子是在秀你的优越感吗？”
“没想到世子是这样的人，亏我之前还替你说了那么多好话，不遗余力的支持你。”
“别在这里碍眼了，赶紧滚吧。”
流民都很情绪化，夜倾寒一番扎心的操作，顿时激起了不少人的怒火。
有人甚至开始向马车包围过来，看那架势，似乎觉得光动嘴不过瘾，还想动动手。
吴铁山一看情况不对，赶紧催促马车启动，向外闯去。
夜倾寒被晃了一个趔趄。
妈的，这药下得有点猛了……他望着濒临失控的场面，心中暗骂一声。
“那么，你们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吗？”
夜倾寒站在疾行的马车顶上，抛出了这句话，试图降降火。
果然，听到这句话后，流民们稍微安静了一些。
对于等死的人来说，每一根稻草都是一个希望，哪怕最终等来的还是失望，他们抱着侥幸心理，也愿意去尝试一下。
那些招摇撞骗的人，就是精准抓住了这一点，才能大发其财。
“你能帮我们？”
有人已经忍不住了，用无比急切的语气高声问道。
如果世子真能拯救他们的话，倒是可以原谅他刚才那番扎心言论。
然而，等待他们的却是……
“不能。”
夜倾寒站在马车顶上，斩钉截铁地回道。
他说的是那么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流民：“……”
不能说你妈比啊！
就在他们即将二次暴走的时候，夜倾寒的声音再次响起。
“但你们自己能。”
话音入耳，流民的身形一顿，原地露出思索的表情。他们大多没有什么文化，被夜倾寒的话牵着鼻子走，忽上忽下，云里雾里。
“我们自己能救自己？我们怎么不知道？”
“骗鬼的吧？”
流民心中升起一股被戏耍的感觉，怒火值再次飙升。
“没错。”夜倾寒一脸认真。
“不然，你们还能指望谁来拯救？当今圣上吗？在他眼里，你们是一群乱民，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或是各地那些乱党？甚至大昭、大沅等异国？别做梦了，你们只会成为被利用的工具、成为炮灰，成为他们争雄逐鹿的踏脚石，仍然逃不过一死。”
“谁也救不了你们，谁也没有那个义务，只能靠你们自己。”
……
吴铁山听着听着，感觉夜倾寒越说越出格，连当今圣上都扯出来了，不能再放纵下去，必须赶紧离开。
他呼喝羽林卫、车夫，全力往前赶，尽快脱离流民群体。
“我们一无所长，拿什么拯救自己？”流民追着马车请教。
他们是真的迷茫，但凡有点头绪，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不要妄自菲薄，每个人都潜力无穷，你远比自己想象的更有用，就看怎么去挖掘、去开发了。”
“扪心自问一下，你今日比昨日更努力了吗？你真的为了生存而拼到极限了吗？”
“并没有。”
“你们只是聚在这里虚度光阴、等待死亡而已，这毫无意义。”
“所以，去做点有意义的事吧。”
“别问我是什么事，问问你们自己内心，什么能让你们吃饱穿暖、什么能让你们过上体面的生活、什么能让你们博一个明朗的未来……”
“天无绝人之路，你总能找到出口。”
颠簸的马车，摇摇晃晃，但夜倾寒的身形，却稳如泰山。
清风吹起他的长衫，猎猎作响。朝阳的霞辉，洒在他俊逸的脸庞，翩翩如玉。
多年后，那些因为这番话，而找到生路，有幸活下来的人，仍然清晰地记得这一幕。
呼……夜倾寒吐出一口气。
原来打鸡血也不容易。
他不知道自己这番话，能唤醒多少人，也许只有寥寥几个，也许成百上千，甚至上万……但只要能起到一定效果，就算没有白费唇舌。
而那些听不进去，或说不愿意醒来的人，也不值得去拉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某种程度来讲，他们‘死有余辜’。
自己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