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五十)我要卡特琳娜夫人
靖王只对朱尚明瞥了一眼,就不再看他了。此时听见江小龙这么一说,他马上就和颜悦色地说道:“贤弟是我们青龙帝国的大功臣,提点要求也是应该的。你尽管大胆地说出来。只要是本宫能办得到的,一定会尽力地满足你。”
江小龙便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如今墨南省的战局已经暂告一个段落,只是眼下还有大批的俘虏需要处理。另外,接下来我们还要跟北洋海盗人的外交使团打交道。小民考虑到殿下也许需要一个通译,因此就将这个朱尚明献给了靖王,希望能助殿下一臂之力。”
“但是如今,既然殿下已经带有了许多通译前来,那么不如将这个朱尚明还是送还给小民吧。说不准将来或许,还能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也未可知。”
听了江小龙的这句话,朱尚明的眼中不由得闪过了一道惊喜,抬头很感激地看了江小龙一眼。但是很快他就低头垂目,装出一副任凭发落的木讷样子来。
“哈哈哈,”靖王笑道:“怎么了?送给了我你又后悔了啊?这可不许悔棋的哦……”
江小龙立刻就捕捉到了靖王的这句玩笑话,心中暗想:“这靖王是不是喜欢下棋……”
他不慌不忙地回应道:“毕竟,目前在墨南省的战事虽然已经是暂且结束了,但是将来,咱们总归还是要跟北洋海盗人继续打交道的。小子担心是否还有需要用得着他的地方。这也算是说书先生常说的什么什么有备无患吧。”
靖王淡淡地回答道:“将来要跟他们打交道,或许就是本宫的事情了。而且呢,那个时候你很有可能都已经不在墨南省了——不是很有可能,是肯定不会在这里了——你们,所有人都不会在这里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伸手指了指江小龙,又指了指齐元直、多伦福德和吴浩雄等人,补充说道:“国家正是用人之际,你们这些精英人才呀,真的是前途无量啊!”
然后他又接着对江小龙说道:“不过呢,我觉得你说的也有道理。凡事总有不测,考虑周全一点总归是不会错的——这一点,我们大家都得要跟我这个贤弟江小龙好好地学习学习,我发现他考虑问题就很周全!非常的周全!简直是太周全了!”
“所以他才能不断地创造出奇迹来!所以才能接二连三地打败强大的北洋海盗帝国的军队!……是的,我们都要向他学习……这是本宫的肺腑之言……”
靖王的话不禁让在场的人纷纷胡思乱想起来:“我们都不在这里了……”
江小龙心想:“去别的地方打仗?见鬼,老子还有好多自己的事情要办呢……”
齐元直心想:“去别的地方打仗?见鬼,我又不是打仗的料,还是让我在我的故乡做我的父母官吧……墨阳城还有好多的事情要处理呢……”
多伦福德心想:“去别的地方打仗?这个可以有哦,最好还是能跟着江小龙这个小妖怪去。这家伙创造奇迹的本事真滴是杠杠的。有他在,建功立业那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情?……”
吴浩雄心想:“去别的地方打仗?见他娘的鬼,那必须是得跟着这个小江大帅啊!随便上哪儿去打,都是一件让人热血沸腾的事情……管他么的来的对手是谁呢,咱照样儿能砍他娘的个稀里哗啦的……”
“所以呢……”众人正在胡思乱想当中,就听见靖王接着说道:“这个什么朱尚明就发还给我这贤弟用着就好了。”
听了这话,朱尚明心中暗喜,差点没喜出望外地表露出来。他认为自己如果真的到了靖王的手里,那是一定没有什么好下场的,因此心里一百个不愿意。
此时一见江小龙为他争取到了自由,当然是非常的感激的。为了不被其他人发现自己的喜悦,他把自己的头埋得更低,腰弓的像虾米一样。屁股撅得高高,恨不得把脸埋进土里去。
靖王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朱尚明。他对这个长相有些猥琐,形体相貌和神态举止都有些类似于北洋海盗人的家伙,从心底里就有些反感,当然不会去关注他了。
他只是注视着江小龙的反应,本以为江小龙会高兴,没想到他却有些皱起眉头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略一细想,靖王就明白了。他于是对江小龙说道:“哈哈哈,一听到去别的地方了,你就变成了这副样子,贤弟可是顾忌着自己身上的疾病?”
江小龙便有些吃惊。他细细地回想,非常肯定地记得,自己上次跟靖王在庆州府见面的时候,并没有提到过自己身上有病的事情,于是抬头问道:“殿下如何得知?”
靖王哈哈大笑道:“你们上次在去庆州府之前不是遇到了我的一个手下,叫做郑兆祥的?”
江小龙跟齐元直交换了一下眼色,都点了点头。当时是他们刚打完了清树湾之战,准备动身回墨阳城的路上,遇到了正在找他们的郑兆祥。
也正是这个郑兆祥,通知他们北上庆州府去见靖王,部署关于墨阳城保卫战一事。当时齐元直曾说起过江小龙身上有重病的事情。郑兆祥后来死在了墨阳城下。
靖王解释道:“这个郑兆祥回来之后,曾与本宫谈起了你们的情况,所以我就上了心了。”
“贤弟啊,你的这个问题你现在就不用再担心了。此次前来墨阳,本宫特意带来了几个大内极为出名的太医,专门就是来为你诊病的。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有他们出手,你的病那可就是小事一桩了,哈哈哈,有没有觉得很意外、很惊喜呀?”
其实靖王根本就没有什么特意带来的宫中的御医。他的确是带来了几个御医不假,而且带来的也确实是宫中的高手,但是要说是这为江小龙特意带来的,那这个就是假话了。
靖王对自己的身体很注意、很讲究。此次离京千里,带兵远征,带几个御医在身边是他老早就做了准备的。至于江小龙的病,他是本没有放在心上的——这一点江小龙一听就明白。
按照当时墨阳城保卫战之前的局势来讲,靖王原本是要放弃墨阳城的。他连当时答应的两千援兵,最后都没有派出。这证明他对墨阳城已经是不抱任何的希望了。
但是墨阳城保卫战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原本根本就没有任何指望能赢下来的一场战役,居然彻底地就解决了整个墨南省的大问题。这实在是让靖王有些措手不及。他多少是暗暗带着一些愧疚的心情来到墨阳城的。
墨阳城保卫战之后的第三天,靖王就已经出发,并且很快就来到了墨阳城。
这两天的时间,不要说是去京城请御医来,以当时的交通条件来说,就是送信到京城大内去,没有半个月十来天的时间,也是一件根本不可能做得到的事情。
所以说,靖王说他特意带御医来看望江小龙,这种话哄哄小孩子还可以,但是不可能骗得到像江小龙这样一个心智非常成熟的人——尽管他现在的样子也就是一个小孩子而已。
不过这话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不可能说出来,也不可能表现在脸上。江小龙只好对靖王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感谢话语,他自己听着也觉得恶心到想吐,但是表面上还要表现出一副非常真诚的样子。
齐元直久居官场,这里面的意思他也想的明白。事后他安慰江小龙道:“你不用担心了,这下好了,有大内的御医高手在此,你的病无论如何都有救了——看你整天闷闷不乐的样子。”
江小龙却摇摇头说道:“说实在的,我并不是想要说咱们中医的坏话。但是中医的理论是建立在一套很虚的理论体系上的,所谓阴阳调和、奇经八脉之类的说法,是难以在未来的医学理论中有充分的说服力的。这也是在后世中,中医逐渐走向衰落的原因之一。”
“你不像是后世的现代医学,一切都以大量的临床数据和试验结果、统计结果来说明问题,并且作为科学的依据来进行研究的,所得到的效果和结论非常的直观,有很充足的说服力……”
说到这里,他忽然发现自己又失言了,于是赶紧打住,不再往下说了。
但是齐元直却像是看怪物一样定定地看着他,说道:“我说小龙啊,你怎么连后世的事情都知道啊?未来是什么样子,难道你都经历过?你怎么什么都能说的是头头是道啊?”
江小龙笑着说道:“这只是我的猜测。你想啊,现在的医学的典籍和理论不都是讲的阴阳和脉络吗?你也见过无数被杀的人,脉络在哪里?所以我想啊,这个理论只怕不靠谱,要改……未来的医疗理论体系,肯定是要建立在一些摸得清、看得着、能统计的东西上的。”
“你说你现在开的方子,找一大把各种药材胡乱煮上一大锅的,里面的成分极其的复杂,化学物质最少最少也得有几十种,你根本就分不清这几十种里面什么东西管用,什么东西有害。”
齐元直现在也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了,他于是又紧接着追问:“可是,那什么叫做现代医学?难道现代不是我们眼前的现在吗?还有,什么叫做临床数据?什么又叫做统计结果?还有什么化学物质又是什么鬼东西?……那你先解释解释什么叫做化学吧……”
“这都是我胡思乱想的一些名词,难道有什么错吗?你说谁没有胡思乱想过?难道你平时没事干的时候,就从来没有过胡思乱想的时候吗?”
“何况是我这样的,得了一种没有办法医治的绝症,难道就不允许我胡思乱想一下吗?假如你也得了这么一种治不好的病,你肯定胡思乱想的比我还多得多呢!何况我还是一个小孩子呢?难道一个小孩子就不能凭空乱想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吗?”
江小龙有意避过了不好解释的“化学”一词,理直气壮地跟齐元直瞎掰乱绕,继续胡扯道:“临床数据,多好听的名词啊?临床,当然就是指的病床嘛!像我这样的病人就应该躺在病床上,乖乖地等着医生大夫们来乱治一气。他们来了那当然就叫做临床啦。”
“那么,在他们乱七八糟地治了许多的病人,建立了每个人的病情档案以后,那统计出来的不叫数据叫什么啊?难道叫庸医处方大全啊?”
他说的话信息量很大,还真的一时间就把齐元直给胡乱绕晕了,接着他又马上绕回来说道:“你不是当事人,你不会感同身受。当然更不会像我一样关心我自己的病痛啦!”
“可是我老人家那就不一样了,病是我自己的,我当然要着急了。对不对?那为什么要着急呢?我是怕中医它治不好我的病嘛!”
齐元直想了想说:“也对!人一急起来当然是要胡思乱想的。”
“不过你大可以放心,我听说万紫霞这个仙医是很有一些手段的。她一定会对你的病有办法的。这个……我马上再找她好好谈一谈,了解了解你的病的情况。你……你要安心,要对自己的身体的康复要有信心……不要胡思乱想了,那没用!”
“不过话说回来,”齐元直有些忿忿不平地说道:“虽然说你这小孩子平时讲的许多话都很有道理。但是你的有些话我还是无法苟同。咱们的中医可是祖上传下来的,历经几千年实践的宝贵财富。你怎么能看不起呢?咱们的医生就治不好病了吗?”
“我不懂你的临床啊、数据啊等等一大堆的古怪名词,但是……”
江小龙微笑着拍拍他,打断了他的话,说道:“等我先治好了我的绝症,咱们再来好好聊一聊这个话题吧……”
回到此时此刻,在听完靖王的话之后,江小龙和齐元直就马上又对靖王说了一大堆言不由衷的感谢和奉承的话。虽然这些话都很没有营养,但是双方都觉得这是必走的程序,于是所有人都很积极地配合,非常认真地将这个程序尽善尽美地走好。
为了防备靖王重新对朱尚明的话题感兴趣,江小龙悄悄向背后的朱尚明使了个眼色,暗示他赶紧先叩头谢恩退出去。靖王只斜眼看了朱尚明一下,什么表示都没有,继续若有所思地喝着他的酒。
朱尚明非常机灵,一看见江小龙的示意,就慌忙行礼,然后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他出门以后一直走了很远了,这才觉得背上已被汗湿了一大片。
他心想:这可算是在鬼门关的边上走了一趟,好险!还幸亏江大帅肯帮我说上两句话,不然的话,陪伴着这个皇子,简直比伴虎还危险。
朱尚明常年行走江湖,最会察言观色。寻常人他只消看上一眼,就能把这个人的身份啊、性格什么的,都能说出个八-九不离十来。
他知道这个靖王喜怒无常、为人多疑,根本不把别人的性命放在心上。他要看谁不顺眼的话,说杀了就杀了。对他来说,这样的小事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而已。
靖王似乎根本就没注意到朱尚明的离去。
他此时已经对别的事情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笑眯眯地对江小龙和齐元直说道:“本宫忽然想见一见北洋海盗人的那位元帅……还有他那位美丽的夫人。”
他这话虽然是对江小龙和齐元直说的,但其实是对所有人说的,所以不必江小龙和齐元直做出什么反应,马上就有人应声走了出去。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只见卡尔博诺夫斯基元帅和夫人卡特琳娜在一小队官兵的押送下,骑着马赶了过来。
此时的卡尔博诺夫斯基元帅已经没有了原来的那副威风八面、趾高气扬的神态。仅仅短短几天的时间,他变得胡子拉碴,形容猥琐,神情萎靡,如果不看那一身军服的话,他现在完全就是一副乡下农夫的样子。
他的夫人卡特琳娜虽然也有些鬓发凌乱,衣衫肮脏的,但是仍在极力地保持着自己的高贵。
这夫妇两个进来,一看到靖王的排场和傲慢的气场就知道,这绝对是个大人物——恐怕是比江小龙的地位要高很多,能直接决定他们夫妇两个生死的大人物——但是当他们看到江小龙的时候,却更多地充满了畏惧。因为正是这个小孩子,直接打败了他们的二十万大军。
无论他们的军队多么的庞大和英勇善战,无论他们有多少主教和法师,在这个小孩子面前就像是纸糊的一般,顷刻间土崩瓦解,完全不是对手。
在他们的眼中看来,面前的这个小孩子一定是一个法力高深莫测的巫师,一个充满了邪恶气息,抬手间就能摧毁一切的大魔王。
不然怎么解释他们北洋海盗军队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惨败呢?——这孩子,绝对是一个堪比令人无比畏惧的撒旦的家伙。
靖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两个阶下囚,尤其是目光有些猥琐地在卡特琳娜夫人的身上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
卡特琳娜夫人年约四十余岁,高鼻深目,脸上有许多雀斑,浅褐色的卷曲长发虽然较为松散凌乱,但是看得出她仍然试图将它们盘成复杂的贵族发式。以青龙帝国的人的眼光来看,她虽然满身的异域风情,但是绝对也算不上是一个什么美女。
当然,这只是青龙国人的眼光。在卡尔博诺夫斯基元帅的眼中,她必定是无比美丽的,这从他每次看向妻子的眼神之中就可以看得出来。
不过虽然大家都觉得她长得不怎么样,靖王却是看得目不转睛的。他那双那直勾勾充满侵略性的眼神,令卡特琳娜夫人感到浑身上下的不自在。而卡尔博诺夫斯基元帅也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江小龙见了这个样子,也转头看着卡特琳娜夫人,装作评头品足的样子,微笑着对靖王说道:“殿下,这盘菜的火候可能有点老了。”
靖王倏然转头看着江小龙,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哈哈大笑道:“老,那确实是稍微老了那么一点点。品相呢,按咱们的眼光看,也相当的一般。”
“但是,胜在以前没有尝过啊。呵呵,人总是爱尝新鲜的,见到从来没有见过的美味佳肴,虽然不一定可口,但总是当然有兴趣地尝上那么一尝的嘛……”
这番话卡尔博诺夫斯基元帅和他的太太卡特琳娜夫人当然是听不懂的,也没有通译会翻译给他们听。但是他们并不是傻子。面对靖王那毫不遮掩的色眯眯的目光,两个人都埋下了头,身体在轻微地颤抖着。
卡尔博诺夫斯基元帅是因为恐惧加愤怒。他暗暗握紧了双拳,但是并没有把愤怒的情绪表现出来的勇气;而卡特琳娜夫人则只剩下了恐惧,虽然她仍然试图保持着自己尊贵和高傲的贵族气度。
这些情况靖王都看在眼里,但是他并不在乎。因为所有的人都可以从他的眼神里感觉得到:他看着面前的这两个人,就像是一头凶猛的肉食动物,正在看着两只已经落入自己的掌控,完全无力反抗和逃走的小兔子一样。
无论这小兔子是愤怒也好,惊恐也罢,发抖也行,打算反击也好。不管他们是什么情绪,在凶猛的肉食动物眼中,那都只不过是一些有趣的表演而已。
江小龙想了想,再次轻声提醒靖王道:“殿下,这两个人现在已经成为了我们的阶下囚,殿下想怎么处置他们就可以怎么处置他们——正所谓就是砧板上的鱼肉而已——这当然都是咱们胜利者的权力,没有半点的问题。”
“但是,小子担心的是,这两个老家伙是北洋海盗帝国的贵族。在他们国内的地位十分的尊崇。如果咱们过分地对待他们的话,只怕将来有可能会不利于和谈。增加一些不必要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