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京城来使者

荣州有个以井盐闻名于世的自贡城，韩氏则是当地的大世族。这年头谁家不嫌钱多，哪怕是底蕴深厚的世家都不会免俗。

郑氏为长子求娉韩氏女的事当年闹的沸沸扬扬。韩氏虽然也是世家，但跟郑氏相比，这门婚事实在算不上门当户对。

为何要娶韩氏女，大家心知肚明，郑氏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受到王、卢、崔等世家打压。直到李策建立齐国，太子钟情郑家嫡女，娉为太子妃，郑氏的日子才好过起来。

齐国的盐制仿照汉朝桑弘羊所定，实行民产、官收、官运、官销的专卖。

前朝亡国，军阀混战，百姓被逼从军，土地无人耕种，加上兼并、逃亡等原因，有不少流民无家可归。李策登基后就在山海井灶之地设置监院，以游民和业盐者为亭户，免去他们的杂徭，专门制盐。

所出的盐由官府征购，各地设立盐官负责运输、销售。这么一来流民得到安置，朝廷也将盐牢牢掌握在手里。

只是这世上没有万无一失的手段，想要牟利依然可以想出无数法子。盐官虽然是朝廷设立，只是很大程度上会受到当地氏族的掣肘。

天下未定，朝廷很难分出时间管理，私鬻不绝。只要每年税收大致过得去，户部官员甚至皇帝都会睁一眼闭一眼。

但以次充好这种事已是超过底线，战士们在前线流血牺牲，好不容易保住性命，没死在战场却因为吃了劣质盐中毒而亡，这不是狠狠打朝廷的脸么？

“这件事关系到太子，主上想要如何处置？”孟洛风轻声问道。

“本王不知道另当别论，知道了，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太子，哼，得罪便得罪。”

洛风轻嘶了一声，这事不好办啊！主上此番灭梁，名声大噪，太子只会越发忌惮，而陛下为了平衡，怕是不会再让主上轻易出京。

而且，这韩氏明显是太子的钱袋子，一旦把事情捅出去，兄弟俩怕是连表面的和谐都维持不了。

而如今，朝堂上支持太子的人居多，此时若撕破脸，对他们极为不利。只是孟洛风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他相信主上对此心知肚明。

李珏嗤笑一声，不以为意道：“法子嘛，想想总会有的。”

看向褚文良：“你回去挑个得用的心腹接替，等使者来了，就跟本王一块儿回京。”

褚文良说出这番话就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没找到晋王竟肯保他，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只是嘴笨说不出什么好听话。唯有认真挑选人才，才不负王爷的嘱托。

推举出来的人出乎李珏意料之外，他诧异的笑道：“你说让陈良接替你的位置？”

“是，末将与陈将军虽有龃龉，但不得不承认他是位优秀的将领，且他在西北多年，对这儿的情况了如指掌，由他镇守是最好的人选。”

李珏拍拍他的肩膀，欣慰的道：“你能按大局思考，本王很是欣慰。刘刺史的死，我也十分遗憾，已经上奏替他请封。虽然是追封，但有个虚爵起码能让他的家属日子好过一些。”

褚文良一直想提这事，只是找不到时机，没想到王爷心细如尘早就做了，他深深的伏地叩首，哽咽道：“末将替刘家谢王爷记挂！”

待收拾好情绪，李珏将人叫到近前，笑道：“在本王这儿不必拘束，等以后你就知道，我其实十分讨厌那套繁文缛节。”

一通客套话后，终于说到重点，他干咳一声，问道：“不知褚将军家境如何？可有产业？”

褚文良一脸懵逼，不知王爷为何要问这些，觑了眼在旁当壁花的洛风，如实回答道：“内子擅长经济之道，家中还算殷实。”

李珏大松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不瞒文良，本王虽是嫡次子，但日子过得实在拮据。那什么，可能无法按时发放月银，不过本王府里有不少古籍孤本，你若有看中，尽管借去抄阅。”

褚文良抽抽嘴角，虽然跟晋王相处时间不长，但他已经见识到王爷手下那群坑货的特性。

干饭论桶的吕布，打架就拆城的叶羽，听皇甫琮说，其他几个也不是什么省油灯。

他曾私下计算过，王爷从薛放那儿得来的钱财，有一半要填修复城池的窟窿，还要购买米粮安抚百姓，余下的每人分一分就真的不剩多少了。

幸好他不指望那点银钱花用，抱了抱拳，一本正经回道：“属下的长子对武学很有兴趣，原本还愁该去哪儿给他找秘籍，多谢主上成全。”

李珏高兴的笑道：“好说好说，本王这儿别的没有，就秘籍最多，剑法、刀法、枪法，轻功……随他挑选。”

褚文良的动作没有刻意隐瞒，于是大家很快就知道他将卸去泾州司马的职位，交由陈良替代。

不出意外，陈将军会是下一任刺史，这有些戏剧化的调任让不明情理的人一头雾水，知晓内情的人则是感概褚将军仗义。

中毒的兵卒因为及时治疗，大多都活了下来，余下三四个因旧伤太重，军医也束手无策。

李珏亲自为他们主持葬礼，这场葬礼全体将领都参与了，不仅是为了那几个兵卒，更是为了牺牲在秦州的所有将士们。

悼词是李珏亲手书写的，他的声音诚彻肺腑，将领和兵卒们没有一个不受感动的，受伤流血都没有流泪的汉子此时一个个都哭得稀里哗啦。

孟洛风陪着使者站在一旁，轻声说道：“杨使者不如先去客房稍作休息，看这情形，王爷估摸着得等到下午才能得空见您。”

杨明客气的拱手笑道：“晋王殿下爱兵如子，在下早有耳闻，今日亲眼所见亦是动容。”

洛风笑笑，做了个请的手势。那人深深地看了眼真情流露的青年，抬脚去了客房。

午时的饭食十分粗糙，杨明的贴身小厮端着豆饭和没什么油水的汤进来，不满的道：“郎君代表朝廷慰问，王爷就给您吃这个，未免太失礼了。”

杨明举箸笑道：“好了，别抱怨了，这些粗食王爷吃得，我怎么就吃不得了？”

小厮嘀咕一句：“说不定就是做给您看的，哪有一国王爷吃的这般寒酸？”

杨明好笑的摇摇头，别人或许会拿这些驳名声，但晋王不会。他跟李珏私下里有些交情，又怎么会不知这位王爷日子过的拮据呢！

直到下午杨明总算见到李珏，彼时他身上穿着的依旧是上午那套衣裳，袖口和衣襟上还沾着香灰，进来热情的打招呼道：“老头子怎么舍得把你派出来，久等久等。”

杨明出自弘农杨氏，与前朝尚国皇帝乃是同宗，只不过他们这支跟皇室已经出了五服，处事又大多低调，祖上还与李氏联过姻。

也是因为有这一层关系，齐国建立后，才没有被清算。按礼，李珏还得管杨明喊一声表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