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下定决心
秦二郎说完,骑到宋祖父身上,揪着他核桃大的花白小髻破口大骂,“不要脸的老泼皮!!退,退婚!”
宋祖父年纪大了,秃头基因发作,头发掉的只剩绕头一圈儿。他素来爱惜这几根宝贝,每日精心养护,梳拢起来盖住当中的光滑头皮。
如今被秦二郎捏住了七寸,几乎吓破了胆,连声呼喝,“秦二快放手!有话好商量!”
消息传到内院,胡氏急匆匆的跑出来救场,她费劲的挤过人群,正瞧见秦二扭着老头子的发髻不放,嘴里还嚷嚷着“退婚,退婚!”
宋祖父捧着脑袋围着秦二转圈,口中哀嚎,“秦二哥,你先放了我吧。”
胡氏登时火冒三丈,一手插着粗腰,一手指着秦二,“你这腌臜泼皮,快放了我家老爷!”
她扭头骂自家几个仆妇,“都是死人嘛?看到老爷受苦也不去帮忙!”
宋家仆妇眼光躲躲闪闪,她们只有两三个人,被秦二带来许多壮汉拦着,哪个敢出头?
你行你上嘛。
胡氏扫视一圈找不见丁娘子做助手,只好单枪匹马上场。
她屏住呼吸猛然发力,一把推倒秦二郎,一屁股坐上去,大声哭起来。
“秦家这是丧天良啊,想求亲就求亲,想退亲就退亲,我宋家的脸皮子不要了哇——”
俗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
秦二郎万万没想到,胡氏一介妇人敢当街动手。况且她本就身材胖壮、力气十足。
他一个不察,竟然就被这么轻松地推倒在地。
堂堂大老爷们竟然敌不过个妇人……
他满心羞愤,刚想爬起来挽回面子——
谁知说时迟那时快,胡氏一推二坐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秦二郎来不及反应就被丰臀压身,只觉得腹腔之内的气体瞬时间被挤压干净,一口气儿再也提不上来,眼瞅着吐出了舌头。
在老妻的帮助下,宋祖父终于重获自由。
他捧着一缕被扯下来的头发气的直哆嗦,厉声喝道:“大郎死了,我姝儿就是他名正言顺的未亡人,秦家须得由她主持大局!”
秦家的壮汉匆忙松开宋家仆妇,跑过来解救秦二郎。
宋祖父威胁道:“放肆!你们是大郎的家丁,理应护着自家主母才是!秦二不过是个庶出无赖,怎倒去帮他了?”
秦家上下都知道,秦大郎与宋姝有婚约。那日,若是秦大郎再迟半个时辰找阎王爷报到,宋姝已是秦家主母。
壮汉们闹不清这场争产案到底谁能获胜,虽不敢不听秦二郎的话,却也不敢得罪宋家,一时怯怯的住了手,眼瞅着秦二郎哈赤哈赤的流涎水。
有个胆子大些的叫秦有财的,陪着笑脸劝宋祖父,“老太爷您看,令夫人这一招泰山压顶果然厉害。可二郎他禁受不住啊,总不能真闹出人命,不吉利——”
宋祖父两眼一瞪,刚要说是他先揪我头发的,坐他活该!秦有财忙摆手安抚,“老太爷,小的们也是听人指令办事。您若是有理有据,该当让宋姑娘出面与秦家好生商谈才是,万万不能再把事闹大了,有理变成没理。”
宋祖父火气消了些,细细一琢磨,赶紧把胡氏拽起来,板着脸训道:“差不多得了!”
你多少斤,自己心里没数儿吗?
真把人坐死了... ...想把老子关进大牢里搓麻绳?!
他偷眼一看,秦二郎腹腔上下起伏还在喘气,才放下心来,举起袖子擦了擦眼睛,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秦宋两家的婚事早就议定,婚书在手不容改变。大郎素来孝顺,骤然意外离世,老夫内心十分悲恸,大郎媳妇更是难受的起不来炕。但秦家无人主事不行,少不得叫她忍着心痛,过几日便去秦家主事。”
秦二郎闻言捂着胸口爬起来,结结巴巴的说:“你,你你们妄想!”
随后带着众壮汉们狗撵一般跑了,要找秦家族老们商议后计。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宋祖父面上有些羞愧,叹一口气,向众人挥手,“宋家痛失爱婿,这是天大的伤心事,没什么热闹好瞧,诸位散了吧。”
他绷着脸回到家里,兜头给了宋明川一下子,怒道:“你是知道我的,这事改不了主意。你今天便亲去温塘县把姝丫头找回来,找不到你也不用回家了!”
宋明川低头无语,心里慢慢生了去意,垂头丧气道:“是,儿子收拾行囊即刻就走。”
若是秦家家境普通,宋祖父便也罢了,不值当闹得父子离心。只是想到退婚后不仅无法染指秦家家产,还得将到手的两千两聘礼退回,就如同剜去心头肉一般难受。
所以狠下心逼儿子一把,又不忘给个甜枣诱惑,“姝儿嫁过去也是你的女儿,秦家偌大家产,以后还不是你和宽儿的?”
殊不知宋明川便是个读书读迂了的,为着对父母尽孝,让井氏受了多少委屈也只敢背地里安慰,更不会与父母兄弟计较钱财。换而言之,他若是个贪财的性子,事情便不会发展到今天的地步。
如今被亲生父亲逼到墙角,想到女儿离开前失望的眼神,他心里更加苦涩,父慈子孝父慈子孝,若是父不慈,子到底该不该孝?自己自问是孝顺儿子,为何会被逼得妻离子散?
刚转出门,又撞见他那个自小儿爱打架斗殴、如今倒做了捕快的兄弟宋振川,拧着个眉头呲哒,“大哥该好生管教女儿才是,惯的她无法无天,逃婚的事都做得出来!我家里还有两个未出阁的,必被她带累了名声!秦家这样好的婚事还瞧不上,她还想嫁天王老子不成?”
宋明川气的浑身发抖,连做弟弟的都敢训斥他了!
“你觉得秦家好,便叫你女儿去!”
他回房一边抖着手收拾行李,一边捏着袖口擦眼泪,那泪珠子越擦越多,怎么也止不住。
忽然一只小手举着帕子按到他脸上,童声稚嫩,“爹爹莫哭,姐姐不在家,宽儿来照顾您。”
转头一看,正是井氏拼着性命生下的长房嫡孙,五岁的宋锦宽正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他。
宋明川登时嚎啕大哭,搂住锦宽叹息,“阿井阿井,若是你泉下有知,岂不怨我顾不好咱们的儿女?”
宋锦宽年纪虽小,却明白家中最近发生了一些变故,姐姐走了,爹爹被罚......
他尚且不知女子守寡意味着什么,只觉得既然是父亲和姐姐都不愿意做的事,那便不是好事。
“爹爹莫怕,我同你一起去找姐姐。”
小孩子的眸子格外纯净明亮,他心里想念姐姐,垫着脚凑到父亲耳边小声说:“咱们和姐姐一起过活,再也不回来了。”
儿女都不愿意在这个家里待下去... ...宋明川老脸一红,更恨自己软脚蟹一般的性子,擦干眼泪一字一句地说:“宽儿莫担心,爹爹知道该怎么做,你和姐姐的好日子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