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你不老实
宋明川摇头,他年过不惑,对男女之事早已看淡。
微一沉吟,“是我拖累了姝儿,如今她的亲事闹得不上不下,只好离了平山县。不想有机缘住到青桐书院来,若可嫁个清贵的读书人,哪怕日后做不得官,开一间私塾教书育人或是举荐在县衙中做个笔吏也好。到时再陪嫁上一份厚厚的嫁妆,姝儿又有刺绣手艺开间绣坊,何愁日子过不好?”
郑浤点头认同,大家都是读书人出身,深知读书科举一途,无异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结果都是未可知的。
他一口饮尽杯中酒,挠挠头,“大舅若是信得过我,不如我来为表妹保一桩媒。”
既然宋明川连女婿考不中举人、开私塾为生都能接受,想必能将余归舟看得上眼。
而余归舟去年秋天中举后,被不少本地富户相中,纷纷要将女儿嫁了他,供养他继续读书,以期将来能得个贵人女婿看顾自家生意。
偏他虽家贫却是个有骨气的,不愿意贪图一时轻松把女方的整个家族背负于身后。为免将来受恩情拿捏,竟将那些富户一一拒绝。
大舅秀才出身,宽儿日后也是读书人,而姝儿本人更不必提,姿色秀丽、知书识礼,又自小被名师教导礼仪、厨艺、女工等,无论如何不算辱没了他。
等来日余归舟金榜题名,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宋明川一怔,忙问:“不知是谁家儿郎?”
“这人或许大舅也有耳闻,便是陈山长的得意弟子余归舟。他年仅十七,去岁秋闱已考中举人,准备三年后参加春闱。”
“名字熟悉,许是在哪里听过一耳朵。”
宋明川一听举人身份,先有三分愿意,“既是这般聪慧上进的好儿郎,何不大大方方引荐了来,让我先见上一见?”
郑源轻咳一声,略有羞赧,“我虽与他同在这里读书,却不是同级。只知他学问甚好,却不知他家境如何、私下品行又如何。大舅莫急,待我细细打听了来,过几日给你回信。”
他打定主意要把余归舟荐了来,自然得先弄清余家住着几间瓦舍、有无田亩、乃至女眷各人脾性等好与不好之处。
却不料宋明川猛拍大腿,激动道:“想起来了,他就是在随缘书局帮工的小子!前几日我去书局买话本子,便是他出来接待,怪道名字如此耳熟!”
郑源握着酒盅的手僵了僵。
前几日,大家为了表妹退亲的事愁的头发薅秃,大舅竟然还有心情去买话本子。
宋明川意识到自己嘴快,不小心将买话本子的事秃噜出来,一时哑口。
总不好解释自己看那些艳俗的话本子,是为了写更艳俗的话本子赚钱,那当真会更加尴尬。
他不说,郑浤只好当做没听到。
随缘书局是他们这帮少年学子空暇时最爱光顾的地方,里面各类小话本确实写的带劲儿... ...
大家都是男人,他理解舅舅的心思,当然不能揭他老底。
“我刚来此地不熟悉,随便转转去了随缘书局。”宋明川抿了抿嘴唇,忍着脸热问道:“余归舟不专心读书,反到书局做工,想是家境一般?”
郑浤听着,轻轻挖了挖耳朵,“他家里是穷,不过最近靠着写话本子赚了些钱。”
“写什么话本子?”
宋明川一时没反应过来,似他这般年纪轻轻就中了举的学子,难道不该没日没夜的苦读?
“嘿嘿嘿嘿。”郑浤傻笑半日,终于吐出了一句话,“就,就是大舅你买的那些话本子啊。”
宋明川想到《青楼错调情,春花泄风流》里面的淫词艳句,还有那些让人看了羞得几欲钻地的嘿嘿呦呦不可描述之语,脸色一黑,“胡说八道!胡闹至极!”
怎就是胡说八道,明明他刚从书局买过的,上面所书字迹与余归舟十分相似。
古往今来,许多文人雅士没出名之前,都悄悄写话本子、甚至画避火图赚钱。人家凭本事吃饭,造福男女众生,可不算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郑浤翻着白眼儿想了想,觉得还是暂且略过这个话题,否则在古板老套的大舅心中,余大才子的形象必是大打折扣。
“我偶然听同窗说过一句半句,大概是见他常在书局帮忙收话本,大家有此猜测。”郑浤含含糊糊道:“总之,这几日我托人打听一番他的家境,再亲问他有无定亲。”
恰宋明川也不愿继续这个话题,还要一本正经的训斥,“你们年轻小郎需以读书为重,万不可被这些,咳,这些乱七八糟的书扰了心性... ...你还是接着说说那个余归舟的情况。”
“嘿嘿嘿嘿,是是是。”
郑浤忙收回心神,清了清嗓子继续讲余归舟如何品学兼优、奋进向上,直把宋明川听得心花怒放,越想越觉得是一门好亲。
宋姝端着一碗熏肉焖笋站在廊下,有些傻眼。
经过秦大郎一事,父亲挨了祖父一顿家法,倒让他开了窍似的心疼起她来了?
今日刚退亲回来,立刻便要打听别家儿郎... ...那倒也不必急成这样。
郑浤表兄将余归舟夸的天上有地上无,而父亲连余归舟是圆是扁尚且分不清楚,就一副恨不得她明日便嫁出去的模样。
宋姝简直想把整碗熏肉焖笋扣到他们头上。
“时候不早,表兄吃了饭该回去了,否则学舍关了门要宿在外头。”她不高兴地撅了嘴,一双眼里水光粼粼的。
“学舍关了,宿在家里又何妨?”宋明川心情舒畅,未看出女儿不喜,反拉了郑浤继续吃酒。
还是郑浤细心,知道婚事没有表妹亲口答应是做不了准的,笑眯眯问:“姝儿,余归舟你也曾见过的,以为他如何?”
宋姝心中不曾想过余归舟半分,怎答的出来他如何?
没好气地道:“昨日刚退亲,今日就去相看,像话吗?”
“怎就不像话了?” 宋明川反问,“你现在与秦家毫无干系,另议婚事天经地义,谁还敢说闲话不成?”
宋姝一噎,两只手绞着帕子,“叫别人知道了,得说我多恨嫁似的。”
这话刚说出口,郑浤就嘿嘿嘿地咧嘴笑了,笑得她心里发毛。
宋锦宽哒哒哒跑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他姐姐坐在桌边,脸色微微泛红,满眼都是不高兴。
老爹则是一脸茫然,而二表兄斜斜靠在椅背上,笑得贼眉鼠眼,“姝儿,你不老实。”
宋姝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一挠,又痒又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