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百年一心
绿春应下之后,笑嘻嘻一抬下巴,“姑娘,还要不要我盯着苏家那头?”
她一见到苏觅就拳头痒痒,刚才特意看了苏家院中布局,琢磨着晚上再走一遭。
宋姝揉了揉眉心,露出一抹坏笑来,“你想法子给石娘子送个信儿,就说白日里苏郎君走过来闲话,多谢你平日对娇杏儿照顾有加,赏了一串钱与你。”
苏觅不是爱耍骚吗?
每日换新衣扮出各种风姿来,在宋家门口蹲点等着与她“偶遇”,将撩拨小娘子的事情干得炉火纯青,想来与娇杏眉眼相投也不是一日之事,那就叫他们狗咬狗去。
虽说大户人家的娘子们,陪嫁的贴身丫鬟多半会被郎君收用,但明显石娘子没这个打算。今日不知她为什么没有声张捉奸,但以她的性子,这娇杏儿背主偷汉,恐怕不会有好下场,苏觅夹在中间也别想躲清静。
以后妻妾争斗、后院混乱,他哪还有心思读书?
宋姝心中嗤了声,苏觅满脑袋俱是腌臜浑事,怪不得在书院里反被余郎君越了过去。
绿春将地上的鱼捉起,舀了水蹲到院中刮鳞剖鱼,起锅做汤。
不多时门板轻响,宋锦宽一路跑回到家中,清墨背着书袋在后面一叠声喊他慢些。
他老远便看到宋姝正在摆白米糖糕,飞也似地扑了过去,边跑边喊:“姐姐又藏了好吃的,快与我一块。”
“不要同姐姐胡闹。你今日有没有认真听夫子讲书?功课做完了没?”
宋明川打着哈欠从房中出来,故意竖着眉毛做出凶悍的模样,查问儿子的功课。近来他立志做一家之主,上抗老爹,下护儿女,经常练习着做些威严之态。
只是怀里抱着只巴掌大的小狸花猫将这份威严打了折扣,这猫看起来约有一两个月大,不停奶声奶气的喵喵叫。
宋明川坐下来问儿子村塾里的事,又插空对宋姝解释,“新宅修葺,翻墙动土的,扰了里面住的野猫。大的跳墙走了,我便把这小的捉回来养着,免它孤苦无依。”
宋锦宽躲在宋姝后面探出脑袋,冲狸花猫扮了个鬼脸,“夫子讲的功课都做完了,等吃完饭我再背新课与爹爹听。”
“家里常有老鼠溜达,养一只猫儿吓吓老鼠也好。”宋姝笑着,掰了一小块白米糖糕塞进宋锦宽口中,温柔地说:“去洗了手再来吃。”
少时,绿春端了鱼脍饭菜上桌,宋姝请宋明川坐在首位,亲自执壶斟酒。
雨后微寒的天气,吃着热乎乎的鱼脍,肉质软弹,酸辣鲜甜,再饮几杯小酒暖身,又有儿女伴在身旁凑趣,宋明川心情极为舒畅。
再一想宅院马上就可入住,他这辈子竟也有另起炉灶安家立业的一天,可见也不算太孬,顿时乐的眼睛都睁不开了,这一高兴便喝了不少酒,有些晕头晕脑。
宋姝看时候差不多了,按下酒壶不许他多喝,又吩咐宋锦宽去房里写字,方才吞吞吐吐将徐文睿求娶的事说了。
她是个极有主见的,知道老爹大抵不会阻拦亲事,不然就不会当面应诺徐文睿。但见宋明川越听脸色越凝重,拧着眉头,闭口不言不语,她还是有些紧张的捏起了手中帕子。
其实,宋明川是听到有人来提亲高兴地蒙圈了,正努力想徐文睿是谁。
搬过来只听宋姝提过一个徐大叔,别的再没听过徐姓之人。平日里也不见宋姝出门结交朋友,这徐文睿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但是有一句他听明白了,这死丫头已经点头应了婚事。
竟然不把一家之主放在眼里,他不由有些恼火,“你再说一遍,徐文睿是谁?”
使劲揉了揉眼睛,又甩了甩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些,不想甩得越发头昏眼花起来。
宋姝略去坟园杀人一节,只说徐文睿是大理寺官差,因寻访查案受伤,恰遇到自己路过,便搭车走了一段路,不想到七弯巷又恰与他们做了邻居等等讲得明白。
这下宋明川对上号了:徐文睿就是徐大叔,就是端走他家两大碗米粥的鲁莽汉子。
想到这厮那日跑过来借米粥,说什么家里孩子饿的嗷嗷哭... ...呸,分明是别有用心,醉翁之意不在米。
宋明川生气得拍了下桌子:怎么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勾搭他女儿?一生气手重了些,吓得怀里的狸花猫嗷的一嗓子跳下去跑了。
又慌忙追过去掐着猫腰提起来,仍旧搂在怀里顺毛儿,闭着眼睛把头摇的像个巴浪鼓。
“不行,我不同意。虽说他是个有官职的正经官差,论起来咱是高攀了。但远嫁外乡,既不知根,又不知底,父母兄弟不在身边,万一你嫁过去受了委屈如何是好?”
先不提人品家世,只说这三百里的距离他就接受不了。那可是足足三百里啊,坐马车也要两个日夜。
宋姝眼窝一热,笑眯眯的脆声道:“所以,我打算让您和锦宽一起去上京城。他家中只有一个十岁小郎,咱们一家住的开。”
“啧,不知羞。”宋明川点点她额头,心里泛着酸,嘲讽道:“还没有论婚嫁,你们倒先说好房屋怎么住?你带着父亲兄弟过去,他家里也是肯的?”
宋姝摇摇头,若是徐文睿连这些事都不应,她岂会答应嫁与他?
其实,宋明川若肯去上京城同住,徐文睿反而是有些欢喜的。他的差事忙,平日里一忽城东一忽城西,在家里吃个饭的时间都少,更别提还要出京办差,一走就是个把月。
家中二郎尚幼,当不起事,留下宋姝一个年轻小娘子独居,怎放心得下?有宋家老爹和兄弟陪她就不必担心了。
何况宋明川是个再端正不过的老秀才,只是因为腿脚有疾放弃科考,这么多年保持读书习字的习惯,实则学问不低,由他教导宋锦宽和徐文智读书真是再好不过。
是以,在来提亲的路上他就把这主意想得妥当,生怕宋明川以“路远难与女儿相见”为借口拒婚。
宋姝给老爹递过去一块炸鹅颈,神情有几分无奈,“爹,我知你不死心,仍想托大姑说亲,甚至想把我定与二表兄,只是碍于咱们是女方,不好先开口的。大姑母待咱家好,待我更是极好,出钱出力再无二话,可你见大姑母什么时候提过亲上加亲?”
宋明川被她一语道破心思,看着有些迷茫,“你怎知姑母不愿意?可是她同你说过什么?何况,我见你同浤儿处的很好,有说有笑。这次退婚一事,他又十分上心——”
“爹,姑母什么也没说过,甚至我知道,若您以我婚事艰难为由,去求她讨我做儿妇,她也会同意的。但我知她的难处,感激她的情份,绝不想用这样的事去捆绑攀附。”
宋姝眼里泛泪,嘴里泛苦,“女儿知道名声不好,怕是难以说亲。但也不想求人可怜,只想找个不嫌弃我的夫家,三餐四季,百年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