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二叔二婶
关门之后,他脸色很不好看,躺在床上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床顶的承尘,就好似能把它看穿似的。
昨晚回来不久,宋姝的信笺便尾随而至。
本以为小娘子舍不得他走,要一诉思念之情,他心中还得意了一番,结果竟是问,是否要给他家里的小妾卢氏准备什么见面礼... ...
家里连老鼠都要饿死,哪有什么妾室?
徐文睿敏锐地想到清墨带给宋秀才的书信,又想到了前阵子卢氏异常的举动,得出一个结论:宋秀才不会突然冷淡,姝儿更不会平白无故玩笑,应是听到了什么流言。
虽说大理寺衙役没个品阶,但世人皆知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的道理,他到底是官家公差,谁敢随便造他的谣?
祖母那边他曾再三交代,很快要同宋家结亲,况且她老人家一惯看不上卢氏,见到她便如见到苍蝇一般恨不得拍死,生怕她黏上自家长孙,又怎会说纳她为妾?
卢氏当知他狠戾不受说教的性子,便是叫她向马王爷借一百个胆子,岂敢无缘无故以妾室自居?
思来想去,这个缘故只能落在母亲孙氏那头,恐是她弄出了些猫腻。
虽宋姝言语诙谐不似生气,文字中尽显调侃,令他稍稍放了心,但更急着回京问个究竟,好给宋家父女一个交代。
偏生这当口程征死了,案件到了紧要关头走不脱身,十分令人恼火!
一大早,衙役将门院四开,洒水打扫,嗡嗡说话声不时传来。
徐文睿披衣起来,看着桌上的干鲜果点淡淡勾唇,近日明太爷的交好拉拢之意明显,伺候得格外殷勤。
无论如何,只要他态度配合就好,总会让他们的差事轻松几分。
伸手将果盘挪开,他提笔写了两封信,一封由阿乙使人快马送回大理寺,一封交于张溜儿送与祖母夏氏,并秘密同他耳语一番。
良久,张溜儿攥着一个银元宝出来,收拾行囊后,雇了马车直奔上京城而去。
隔日午时,夏氏破天荒收到长孙的信笺,满心欢喜地托张溜儿念了,不听则已,一听火冒三丈。
她忍着怒气,从衣袋里抠摸出个二分的银角子,谢过张溜儿,被他笑着拒了,恭敬地说:“老太太客气,徐大人是不会叫我白跑腿的。只信上讲的这件事着急,还望老太太上心,早日寻个解决的法子。”
张溜儿前脚走,夏氏后脚跟出来,包着头巾在街头巷尾转了几圈,看见人堆儿就悄悄过去听一听,还真叫她听到了徐文睿要纳卢氏为妾的传言,登时色变。
前些日子,她替徐文睿收拾房舍,虽不用亲手搬砖递瓦的,但总要盯着工匠做活,并烧水买饭与他们吃,累得半月不曾出门,就是这段时间闹出了卢氏的事。
夏氏也不去找孙氏,更不去找卢氏,回到家先到徐老头的牌位前坐下,拍着大腿哭起来。
庞氏听到吓了一跳,慌忙走来劝解,“娘,为什么哭起来?”
“我不同你说,你去把老二叫回来,我活不成了。”
夏氏看都不看她,这他娘的就是个棒槌,光等着看大房的热闹哩,有事还得跟儿子说。
庞氏一怔,这是闹哪一出?
徐老头死后,弟兄俩分家,徐老大不光是承了职位、拿了祖宅,银子田地拿的也不少。庞氏眼红也没办法,谁叫人家是长子呢,又要赡养老娘。
然而,自徐老大死后,夏氏过来跟着他们过,只把城门口的职位分与老二,其余的宅子银子田地一字不提。
庞氏觉得不公平,但徐老二死活不肯提,她一个做媳妇的又有什么立场说话?
他们不就是心疼孙氏那个贱人带着俩孩子孤苦无依么,没想到孙氏反卷了许多家产跑了,徐文睿那败家玩意儿又卖了祖田,混成了个街头无赖,真是痛快!
夏氏大约知道理亏,这么多年从不仗着婆母的身份难为庞氏。谁知自打徐文睿立起来了,这老太婆便也腰杆子硬了似的,动不动就念叨他们做叔叔婶婶的不看顾侄儿。
呸!一文钱好处没有的事,哪个愿意做?
庞氏走到门口叫个闲汉与徐二叔送信,使性子就说“徐老二他娘要死了,叫他快些回来。”
不一会儿,徐二叔果然满头大汗鬼哭狼嚎地哭着跑回家。
老娘要是死了,九品城门官也得丁忧三年,回来可还有岗?儿女婚事也得推一年,亲家可愿意等?真是愁煞人也。
一进门,看见庞氏站在廊下笑哩,他当下大怒,张开蒲扇般的大手,兜头打了她一个耳刮子。
“你这个不孝的蠢妇,我娘死了还笑?她老人家什么病去的,有没有请大夫?”
庞氏被他一巴掌扇倒在地,懵了半天,爬起来一头撞向徐二叔怀里,高声嚎叫,“徐老二你个混账杀才!好端端同我动起手来,老娘跟你拼了!”
夏氏哭累了,正在屋里坐着喝水,乍一听外面的动静觉得还挺安慰,老二还是有几分孝心的嘛。
只是庞氏尖声哭喊太聒噪了,叫邻居听了笑话。
于是一脚踢倒凳子,“哭哭哭,哭什么?还不赶紧进来说话!”
听着老娘中气十足的嗓音,并不像从地底下传来的,徐二叔这才品过味来,定是庞氏这婆娘与老娘起了龃龉,故意拿恶话吓他。
他悄悄松了口气,赶紧走进去问安。
夏氏叫他俩坐下,逼问到徐二叔脸上来,“大郎的婚事,你倒是管不管?当年如何在你爹和老大的灵前赌咒发誓来着?如今都忘了不成?”
徐二叔一愣,再想不到老娘问这个,支支吾吾道:“管,当然管。”
他也不是不想管,无非是没银子闹的,要是不缺钱——
“你两口且把心放回肚中,大郎花不着你们的钱!”夏氏一眼看破他的心思,口中带讽。
从徐文睿修葺宅院她就看明白了,坊间说他小子发了财是真的,侠义豪爽也是真的。
连夏木、高鉴书之流都能看顾周全的人,又岂会逼迫叔婶拿钱?
老二因着无法遵守誓言羞愧,又被庞氏挑拨的退缩逃避,反而看不清侄子的行事为人。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夏氏竹筒倒豆子般,把孙氏要给徐文睿纳妾的事说完,气骂道:“我这老婆子耳背眼花的,你们两口也是个聋的?还是说,故意知道了当不知道,想看大郎的热闹?”
徐二叔和庞氏两人听得四眼懵圈,心说:这孙氏真不是一般人啊,徐老大在世的时候被她吃得死脱,听说在石家又是说一不二,现在竟还敢插手徐文睿的婚事,真是老虎嘴里也敢拔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