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朱翼蒙恩灵霄殿

玄武螣蛇抬着紫微大帝，回到大帐中，赶紧取出灵丹，救治紫微。好半天，紫微才悠悠醒转，他眼皮微张：“唉……好厉害的孙悟空，好狠的孙悟空呀。”

这时一直昏迷的真武大帝，也醒了过来。听到紫微的声音，他挣扎着侧过头，看到紫微躺在自己对面的榻上，脸色蜡黄，一看就是受了重伤。

玄武看到主人醒了，高兴地走过去，端起玉盏：“主人，再喝点汤药吧？”真武摇摇头，示意把他扶起来。当真武坐直后，就问：“兄长，你怎么来到花果山的？”

紫微有气无力的回答：“贤弟你醒了，听到你被孙悟空打成重伤，我就来了。没成想，报仇不成，反被打伤了。这仇一定要报。”

螣蛇将军赶紧把紫微大帝也扶着坐起来，若无其事的随口道：“帝君，刚才孙悟空解除了您中的雷咒，也放还了真武帝君的元神，故此，您两位才能醒过来。帝君，您的身体要紧，咱们早些回北极宫吧？”

真武听了默然不语，紫微一怔：“你详细说说，孙悟空为何解除了我们的雷咒？”

“是螣蛇苦苦哀求，那猴子才解除雷咒，放还元神的。”玄武抢在螣蛇之前说了事情的经过。

紫微贵为帝君，手下大将为自己低声求饶，脸上登时变颜变色。他想要发作，转念一想，螣蛇也是一片赤诚，护主心切，就强忍下怒火。

真武元神被困多日，此时得蒙恩赦，心里还是很感激孙悟空的，他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难得孙悟空如此仁德呀。”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问螣蛇将军：“丁将军，花果山战事结束了？”

螣蛇摇摇头：“孙悟空利用山河社稷图，将观音、普化和四海龙王等一众神兵水将全部困在图中。朱翼身旁所剩无几，他不敢再战，已经逃回天廷了。”

“哼，朱翼真是一头蠢猪。百万之众，就这么葬送到他手里了。大哥，亏了你我兄弟还来帮他，真是的。”真武有些愤愤不平。

“主人说的是。螣蛇胃口最好，百万头猪也够螣蛇将军吃几个月的。这朱翼居然不到一月，就全部葬送了。他是蠢猪里的王者，笨蛋里的奇葩。”玄武语气刁毒，狠狠地说着。

紫微大帝忽然想起一件事，就问卞庄哪里去了，玄武回道：“帝君，刚刚收到消息，那卞庄急忙赶回幽冥界去了。据说是那边出状况了，好像是魔族冲破结界，杀到幽冥界了。”

紫微大吃一惊，猛地站起来，可是他足三里重伤未愈，刚一站起，便闷声疼呼，又摔坐在榻上。

他口里急忙喊道：“不好，不好。勾陈峰是镇压妖魔的主结界。魔族可以趁机杀入幽冥界，也可能杀出勾陈峰。我们都不在，那里少了主事的，要出问题的。”

螣蛇和玄武都紧张起来，真武也很紧张，还是宽慰紫微：“大哥，哪里就那么巧了。放心，咱们勾陈峰不比幽冥界，妖魔不敢随便窥视。”

真武又吩咐两位手下：“赶紧整装，咱们马上回北极宫。”

紫微也催促道：“螣蛇你率人立刻就走，玄武和我们率大队人马，随后就出发。”螣蛇答应一声，一阵风就去了。

真武问道：“大哥，咱们是不是和朱翼说一声？”

“和他说不着，只管走。”

玄武在一旁插话：“帝君，朱翼败回大营，便立刻拔营起寨，估计这会儿，该到南天门了吧。”

紫微大怒：“烂猪头。真武兄弟为了他深受重伤，连我也被妖猴打成重伤，他却一声不吭，溜回天庭去了。”

真武摇摇头，没有再说话。

玄武料事如神，就在他们动身回北俱芦洲勾陈峰之际，讨逆大元帅朱翼，带领着残兵败将，灰溜溜地回到天廷。

当他们到达南天门外时，天色已黑。千里眼过来禀报：“大帅，南天门已经落关上锁了。”

“赶紧查一查，是谁当值，怎么这么早就关门上锁，还有没有规矩？”

千里眼翻看了一会值事录，说道：“大帅，今天是广目天王值事。”

“那还等什么，赶紧叫关。”

千里眼亲自率十几个天兵，来到南天门下，大声喊道：“讨逆大元帅在此，广目天王出来参拜！”

喊了半天，无人应答。

朱翼亲自来到门下，向上看去，黑魆魆的南天门，只留着一盏灯火，不知哪里刮来的风，吹得灯火忽明忽暗。往日的南天门总是灯火辉煌，今晚实在有些凄凄惨惨，朱翼感到不妙。

他亲自喊话：“广目天王在吗？讨逆大元帅朱翼回来了！”

话音刚落，城头上的黑影里隐隐约约现出广目天王。他一阵冷笑：“下面是朱翼吗？”

“正是大元帅，你赶紧开门，过来参拜。”千里眼敦促道。

“朱翼接玉旨。”广目天王的声音比北极冰海还要冰冷。

朱翼赶紧跪倒：“微臣朱翼，聆听圣训。”

“命朱翼灵霄殿面圣。所率军马由千里眼代管，南天门外就地驻扎，不得进城。”

“臣，领旨。”朱翼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将帅印交给了千里眼。他踉踉跄跄的走近大门口。南天门轻轻开了一条缝，朱翼从门缝中走了进去。

他听到背后传来千里眼的声音：“各位将军，南天门外九里山前安营下寨。”在天廷众将的遵命声中，朱翼看到广目天王那张蜡黄的长脸，似笑非笑地朝自己迎了过来。

朱翼手捧普化夺来的齐天大圣大纛旗，跟随着广目天王，来到灵霄宝殿。广目天王做了请进的姿势：“大帅，玉帝单独召见你。我这就回去了。”

武曲星君推开殿门，走了进去。却发现偌大的宫殿里，灯光幽暗，往日里熙熙攘攘的宝殿，今晚却只有玉帝辉魄宝孤零零的坐在上面。

玉帝坐在阴影里，看不清气色。

朱翼心想：老大定是要杀掉我了。连吃两次大败，折了百万天兵。唉，我是罪有应得。

朱翼离着玉帝非常远，就跪倒在地，匍匐前进到丹陛之下：“大天尊，朱翼特来领死。”将手中大纛旗往身旁一放，连连磕响头，空旷的大殿中，响起咚咚咚的闷声。

玉帝瞅着下边的朱翼，恨不得一脚把他踢到三界之外。转念一想，万劫之劫即将到来，又恰逢魔族入寇，正是用人之际。朱翼虽然蠢笨，但是对自己忠心不二，实在是不能杀。

玉帝正在沉吟，朱翼已经浑身汗出如浆。这种死一样的沉默，让他感觉到压力巨大。

他觉着两臂酸软，似乎支撑不住身体了，两手赶紧斜向用力撑住左右摇晃的身体。朱翼手指不经意间碰了一下大纛旗，玉帝看了个清清楚楚。

“朱元帅，你手边的是何物？”

“回大天尊，是臣手下的普化天尊缴获的孙悟空的大纛旗。”

“呈上来。”

朱翼伸手去拿大纛旗，没想到紧张过度，一下子栽倒了。他挣扎着爬起来，想再去取旗子，却发现大纛旗早已到了玉帝手中。

玉帝一边翻看，一边说道：“详细的战况，你好生讲讲，不得有半点隐瞒。”

当朱翼讲到孙悟空利用山河社稷图收了四海龙族、普化天尊、雷部诸将和观音菩萨时，玉帝眼前一亮，立即问道：“什么，你说观音也被孙悟空拿住了？”

“正是，大天尊。观音要独得妖猴内丹，就率领所部，深入水帘洞。不料被困在山河社稷图里了。”

玉帝手持大纛旗，飘身落在朱翼面前，双手将他扶起来：“观音，真被猴子捉住了？”

“大天尊，属下罪该万死，观音尊者，的的确确被猴子捉住了。”

“哈哈哈哈哈，朱爱卿，你没罪，你有功。哈哈哈”玉帝笑得十分舒畅。

朱翼困惑地看着玉帝，以为自己听错了：“大天尊，你不杀我了？”

“你是朕的福将、爱将，怎么能杀你。何况你还立了大功呀。”

“我这次损兵折将，大败而归，罪该万死。哪里有什么功劳？”

“损失些兵马，那没什么。打仗总是要死人的嘛，总是要花代价的嘛。哈哈哈，这次你能请来菩萨助阵，又把菩萨陷到妖猴那里。这就是最大的功劳。”玉帝看着依旧一脸懵逼的朱翼，心想：你真是个猪头。

“朱爱卿，菩萨的后台是谁？”

“西天如来啊。”

“对头。观音被捉这件事，很快如来就会知道了。他的爱徒被辱，如来一定会找猴子算账。如此以来，西天诸佛，再也甭想置身事外。哈哈，他们就会成为我们对付敌人的帮手。”

朱翼这才真正懂了玉帝的心胸。他由衷赞叹：“大天尊，圣明烛照，三界无人能及。”

“朱爱卿，你虽然两次战败，但是有此大功，功过相抵，朕不怪罪了。朕命你继续任职讨逆大元帅，驻守南天门外，谨防魔族来袭。”

朱翼喜出望外，跪倒在地，山呼万岁之声，在灵霄殿里回响。

玉帝手里摩挲着大纛旗，似乎无意间问道：“这针线功夫如此神妙，又很眼熟，好像不是凡间之物。你觉着呢？”

朱翼大喜之后，毫无防备：“大天尊圣明，这是瑶姬公主送给孙猴子的礼物。”

“嗯，是织女的手笔。怎么你到现在才说？”

朱翼扑通就跪倒，赶紧磕头：“大天尊，这事关天家颜面，我一个小臣哪有随便胡言的道理。这也是我虽然缴获大旗，却迟迟不敢上报的根源。微臣不敢给大天尊添麻烦，总觉着只要剿灭妖猴，一切就烟消云散了。”

“嗯，难得你能如此想。起来吧。你且回营整军。对了，那个二郎神杨戬就让他回灌江口养伤吧。还有，吩咐四大天王，严加戒备，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随便出入天廷，让他们记住，是任何人。”

朱翼走出灵霄殿，战袍已经湿透了。他望着被黑夜笼罩的天街，一种劫后余生的幸福感油然升起。心里暗叫：一切都是虚幻，唯有活着才最真实，活着真好。

与黑灯瞎火的天廷不同，花果山正是艳阳高照，鼓乐喧天，满山的猴族猿类都在庆祝胜利。

主会场就设在铁板桥头的空地上。长条桌椅板凳，摆置的规规矩矩、齐齐整整；美味鸡鸭鱼肉，码放的错落有致、色彩斑斓；众位将帅佐弁，端坐得一丝不苟、井然有序。

悟空稳坐中正虎皮交椅上，庚辰在右手边紧紧相陪，老白猿在左侧上首落座。孙胜、孙青等一干战将，依次坐定。

悟空环视左右，举起杯来，哈哈大笑：“诸位将军，今天的胜利来之不易啊。我们几万兵马，苦战月余，终于一举击溃百万天兵。来，我敬大家一杯。不是大家勠力同心，哪有此刻的胜利举杯？来，干杯！”

大家同饮之后，悟空又举杯道：“在我们的危急存亡关头，庚上仙能够亲来助阵，妙用山河社稷图，困住几十万水族和天兵。庚上仙居功至伟，我们一同敬上仙一杯。”

大家纷纷站起来，齐声敬酒，庚辰微微一笑，只一口酒杯见底。

悟空再次举杯，刚要说，却被庚辰拦住了。庚辰笑道：“阿密，我想敬个酒。”

她随即端起酒杯，向身旁的孙胜说道：“如果不是孙胜将军献出山河社稷图，我也不能轻易建功。饮水思源，我们当推孙胜将军为首功啊。我们一起敬孙胜将军。”众将随声附和，一起举起杯来。

孙胜性格粗豪，不善与美女相处。庚辰看上去年纪不过十六七的样子，容貌秀丽无俦，说话时，唇齿间隐隐有异样的香气袭来，孙胜的脸色越来越红。他赶紧把酒喝干，喝得太急了，呛得咳嗽起来。

悟空、庚辰和众将军都呵呵笑起来。

孙胜把嘴一抹，说道：“庚上仙，您太客气了。听大圣说，这山河社稷图本就是您创制的。它在我手里就是废纸，在您手里却可以幻化成山川河流，还可以困住神仙。连观音这样的上古大仙都捉住了。”

“庚上仙，普天之下，我原本只服大王一人，如今对您也心服口服了。我们敬您，来呀，大伙儿，一起敬大王和庚上仙。”

孙胜敬酒之后，不由得想起了，给自己起名字的瑶姬公主，心下五味杂陈，似乎满桌子的敬酒之声也渐渐远去了。

大家酒兴正浓之时，庚辰悄悄的问悟空：“阿密，山河社稷图里的众仙，你打算如何处理？”

“我还没来得及想。总不外是两种办法，杀掉首恶，宽恕从犯吧。”

“那山河社稷图先放一放，你下一步有啥打算？”

悟空停手不饮，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想了半天才道：“阿辰，保境安民是最重要的。如今大战刚刚结束，我们需要修整。还有，我估计天廷遭此大败，短期内，无力征讨花果山。我们正好趁机修整。”

庚辰微微一笑，对着停下酒杯来，静静听他俩谈话的众将说道：“大圣所见极是。天廷大败，无力再来花果山闹事。我们正好整修军备，建设仙山。今天，我们要痛痛快快的庆贺胜利。大家喝起来。”

觥筹交错间，杯中绿蚁新焙；猜枚行令处，壶里情深意长。

花果山的众仙们直喝到夕阳入海，新月西挂，才渐渐散去。孙胜和庚辰一同搀着酩酊大醉的孙悟空，回到水帘洞。

将悟空安置好后，庚辰将孙胜送出来，说道：“孙将军，今晚也要安排巡营兵士，记住不可轻忽。”孙胜赶紧遵命，庚辰笑了笑，转身回到悟空的房间，轻轻掩上了门。

当庚辰的白色长裙消失在门后时，孙胜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瑶姬公主。他呆呆出神半天，摇摇头转身亲自率人巡营去了。

巡营的路上他一直在想：庚辰、瑶姬两人都深爱着大王，可是大王好像变了，一开始是对瑶姬公主百依百顺，可自从庚辰来了之后，大王对瑶姬公主明显的冷淡了。

当他寻到天成峰时，看到峰顶光秃秃的旗杆，想起来瑶姬公主赠送的齐天大圣的大纛旗仍然落在朱翼之手，一阵气恼。

他抬头望向长空，长夜烂漫，繁星满天。新月如一弯银钩，浮荡在远处的碧波之上。月光清冷孤寂，合着微微荡漾的海涛声，一闪一闪地渐渐隐没在海浪之下。

新月隐没处，正是西天方向，那里接近瑶池仙界，是瑶姬的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