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佛魔一体立纛旗

如来妙语生花，而孙悟空满腹心事，哪里有耐心听下去，急忙打断：“如来，俺读书少，听不太懂，你能不能讲得直白简练些？”

如来哈哈大笑：“好，我举个现实的例子。比如杨婉瑾，她也是道门先祖，她得道后，先做了一件什么事？大圣，可知晓吗？”

悟空和瑶姬听到如来提到杨婉瑾，都是神色一紧，同时摇了摇头。

“杨婉瑾得到之后，先把蟠桃园据为己有。桃园的仙桃，那是天地开辟时精气化育的灵根，吃了就可以渡劫长生。天外仙宗悲悯，留下几棵桃树，以渡化有缘者。他们可不是想让杨婉瑾据之谋私利的。大圣，这就是道法与佛法的区别。”

瑶姬道：“大和尚你胡说八道。桃树经过我娘的改良，才生出了九千年一开花、九千年一结果，九千年一成熟的品种。那些桃树是我娘辛苦培育的，当然属于我娘。”

面对瑶姬的反驳，如来只是笑了笑，没回话。

羲灵在一旁冷笑道：“先有灵根，次有仙苗，再有繁花，后有异果。瑶姬，这是宇宙间的普遍规律。你母后只不过做了些移花接木的小伎俩，就敢贪天地之功么？”

瑶姬怒道：“九尾狐，你把我母后培育出新品种，叫作移花接木小伎俩？别人不知道你的根底，我却知道。比起你以风骚妩媚，去猎取神魔鬼怪的元阳，获取长生，我娘的法子普惠世人，她的功劳大了去了。”

在师兄面前，被一个小姑娘指着鼻子骂，羲灵的俏脸有些挂不住。她那一双杏花眼一立，就要翻脸。

如来道：“瑶姬公主，你莫恼。天外仙宗们待你母后不薄啊。正因为有了她的移花接木，使得灵根繁衍壮大，蔚然成林。他们才允许她把持蟠桃园那么久。杨婉瑾以尺寸之功，获独占桃园千万年之利，她，包括辉魄宝还有你，都应该感激天外仙宗的。”

悟空道：“大和尚，俺来这里，要听你说如何让天廷长治久安的，怎么说到蟠桃园去了。瑶姬你好生听着，别打岔。”

悟空对着羲灵一笑：“娓娓，你消消气，咱们听如来大和尚继续说如何安天。”

“娓娓”两个字是魔尊对羲灵的私密称呼。这个称呼，只有羲灵和魔尊知道，绝没有第三者听过。

孙悟空轻飘飘的两个字，就像把两块烧得赤红的铁块，扔到了东海里。羲灵的心海立时涌起无数的气泡，还嗤嗤冒着白气。她的杏花眼潮湿了，眼中的悟空渐渐模糊成一团如烟似雾，彷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不，不是一个人，确切地说，是一个魔，是纠结在羲灵心底里的神魔。

羲灵沉浸在万千思绪里，忘记了去听身旁如来的高谈阔论。等她回过神来时，如来已经讲完了，就听到孙悟空笑道：“如来大和尚，你讲得透彻，俺就知道今天俺来对了。等俺成了新玉帝，就让三界神仙全都去学佛法。请你当他们的师傅，不论神魔鬼怪，都要拜你为师。”

如来大喜，鼓掌大笑：“大圣，你果能令天下大道源出一门，三界生灵普学佛法，则天廷从此可以安宁了。”

“大和尚你们尊我为帝，我立佛教为主教，大和尚你当教尊，你看可好？”

悟空问完便目不转睛地看着如来，等他回话。

如来端起酒来，缓缓说道：“天廷不可久乱，乾坤不可倒转，贫僧愿意奉齐天大圣孙悟空为新玉帝，重序仙魔，再规日月。这杯酒就是见证，师妹、瑶姬公主，大圣，咱们同饮，以证同心同德。”

“好个同心同德，释迦、娓娓、瑶姬来来来，咱们喝——”

从可仙居出来之后，瑶姬依旧跳上悟空的后背。悟空腾云驾雾，向角山下的齐天赶去。

瑶姬道：“悟空，你神通广大，那个九阴魔尊都怕你。不如，咱俩直接去紫微垣捉住九阴魔尊，为父皇…找到万神图，你好登基为玉帝。”

悟空笑了：“瑶姬，你跟我讲实话，你要我去捉九阴魔尊，是为了万神图，还是为了报父仇？”

瑶姬道：“这两者能分开吗？我看那九阴魔尊不是易与之辈，她绝不肯奉上万神图。你俩之间必有一番争斗，正好你夺了万神图，杀了九阴魔尊为父皇报仇。”

“哈哈，你回答的倒是轻巧。俺有无穷的变化，可以偷偷摸摸进紫微垣灵霄殿，在九阴魔尊的眼皮子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来万神图。如果我真那么做了，你会怎么想？”

瑶姬伸手揪着猴子的耳朵：“丑猴子，你变坏了，老想着挤兑我。凡人尚且知道父仇不共戴天，我是天界公主，自己报不了父仇，就想请我的郎君帮着报仇。你常说心中只有我一个，难道都是说说而已，你非要我求你不成？”

瑶姬说了几句，悲从中来，伏在悟空背上，呜呜咽咽哭泣起来。

悟空身子一抖，现出三头六臂的法相，轻轻地，把瑶姬搂进怀里。

他遥指紫微垣方向，安慰瑶姬道：“你放心，紫微垣灵霄殿上那个宝座，只能属于我。很快，我就统领群仙，杀进去紫微垣灵霄殿，御极称帝。到时候，你就是正宫天后，比你母后还尊贵。你母后辛苦了一辈子，到辉魄宝死，也没成为正宫天后，只是位列西王母。唉，她那么看重名利，不知道她是否觉得不值得？”

瑶姬的泪水还在一对儿接一对儿掉落，嘴角却有了笑容。

她柔声道：“你封我为正宫天后，那那庚辰她会答应吗？”

悟空这才想起来，文命和自己共用金箍棒，从而结成三位一体的事情，还没有详细地告诉瑶姬。悟空知道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就道：“瑶姬，我的心里从来只爱你一个，我对庚辰上仙是崇敬之情，从来没有掺杂一点男女欢情。”

瑶姬担心起来：“庚辰上仙对你用情至深，不亚于我。我不敢，也不能与她争竞。你还是立她为后吧。”

悟空哈哈大笑：“她与我一般，各有意中之人。好了，咱们先回齐天。”

瑶姬道：“还是趁着魔族没有完全占领天廷，先打进灵霄殿，杀了九阴魔尊吧。等南天门和东天门的魔军与九阴魔尊汇合后，咱们再动手，就太难了。”

悟空道：“当前能与魔族抗衡的，除了我，再无其他了。和议大会之后，天廷已经分崩离析。侥幸逃得生路的诸仙，他们没有能力抗击九阴魔尊，必然要来获得我的庇护。瑶姬，有了九阴魔尊这个威胁，我就很容易聚拢三界诸仙。所以，现在不但不能去剿灭魔尊，而且还要利用魔尊的威胁，促使三界诸仙齐来投靠我，从而迅速完成我的大业。魔尊重踞天廷，哈哈哈哈，这是千古难觅的好机会，我可要好好利用一番。”

悟空的话，令瑶姬大为震撼。她彷佛不认识悟空似的，擦干了泪眼，努力睁大，要仔细看清楚悟空。

瑶姬凝神对着悟空的猴脸，看了半晌，才缓缓说道：“悟空你真让我刮目相看，现在的你比父皇还精于算计。”

悟空道：“自古以来，利用恐惧实现天帝的统治，是最方便的一条捷径。你父皇让别人怕他，哪个敢不尊奉他，他便弄死谁。我则不然。我要当救世主，就要创造出一个恶魔来，让诸仙都怕它怕得要死，不得不求助于我。天意垂怜，不需要我煞费苦心地去创造恶魔，九阴魔尊就恰好出现了。哈哈，瑶姬，诸仙说我是应劫而生的，以前我还将信将疑，现在呢？我就想三个字‘舍我其谁’？”

“舍我其谁是四个字！”

“哈哈，那就换成‘还有谁’？”

孙悟空取出金箍棒，丢了一圈棒花，手搭凉棚，摆了一个打遍四方无敌手，八荒六合唯我独尊的姿态，眼角斜视瑶姬，送了两眼盈盈秋波。

瑶姬被逗得咯咯笑个不停。她拍手笑道：“嗯哼，这个姿势好飒，我好喜欢啊。”

悟空笑道：“你喜欢啊，那我天天摆给你看。现在咱走吧，回齐天。俺要竖起大纛旗，招纳三界神仙，共创伟业。”

悟空离开可仙居后，羲灵面对着杯盘狼藉的席面，陷入了沉思。羲羽挽了挽袖面，要亲自收拾桌子，却被羲灵阻止了。

羲灵小声道：“小羽，你看看，那几个菜都被悟空吃光了。那可是他最爱吃的菜肴啊！”

羲羽看了一眼，咬着手指头，惊道：“姐姐说得对，难道真是魔尊回来了？”

“孙悟空的一投手一举足，都有魔尊的风采。虽然他遁世这么多年了，我忘不掉他的一颦一笑。我敢确定他现在就在孙悟空的身体里。”

羲羽皱了皱眉：“姐姐，我看你是思虑过度了。孙悟空神勇无敌，法力无边，魔尊虽然古今无双，但想要霸占悟空的身体也极难做到。”

羲灵道：“三界之内，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孙悟空一心要当新玉帝，这与当年志在阴阳两界称尊称霸的他，毫无二致。这次他假手悟空，统一仙界，也是有可能的。”

羲羽道：“你师兄如来颇具慧眼，让他看看呗。”

羲灵自失地一笑：“师兄他看不了这个。魔尊是无形无色、无生无灭的，除了我们这些曾经同他亲近过的，这世界上没有几个能主动感觉到他的。”

羲灵的笑容还挂在脸上，恰好被如厕归来的如来看到。如来见师妹笑得古怪，就问道：“灵妹，有什么喜事么，你笑得…笑得怪…比花儿还好看。”

羲灵不愿意提起魔尊的话题，就道：“孙大圣答应弘扬师兄的着作，我俩正为此高兴呢。恭喜师兄心愿得偿。”

如来的眼睛里放出光来：“嗯，的确难得。辉魄宝一死，我的尊王兴教战略落空。谁道是山重水复间，出现了柳暗花明。哈哈哈，看来是我教当兴，天廷当安呐。”

“师兄，你真要尊孙悟空为玉帝大天尊？”

“这个自然。有玉帝的位子，就有孙悟空、张悟空、李悟空去争去抢，我不管他们最终谁获胜，只要他诚心推行释教教化，我就支持他。”

羲灵摇了摇头，不以为然，如来眼尖，看到后就问：“灵妹，为何摇头？”

“师兄，我记得以前学艺之时，你充满了理想，志在为三界四象创造出一片宁静和祥。怎么今日竟说出这么世俗、全是功利的话来？无论是谁，只要他支持释教，你就支持他为玉帝！师兄，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魔尊支持释教，愿意助你传道，你也支持他为大天尊吗？”

被师妹指责自己市侩，如来一点不恼。他哈哈大笑起来，笑罢，端起酒爵想要呷一口酒。那酒爵是一尊青铜酒爵，里面已经没有酒了，如来一愣，酒爵停在半空。

羲灵急忙为师兄斟酒，笑道：“小羽，重新摆席，菜不要多，精致一些，我陪师兄再饮几杯。”

如来一口喝干爵中酒，拦住羲羽：“不喝了，再喝就成了疯僧醉菩提了。”

他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师妹，不是我世俗功利了，而是我现实了。所谓曲高和寡，我的大道无论如何高妙，只要它走不进三界生灵的心田里去，它就没有生命力，不能发展壮大。这世界上最庸俗最现实的就是权力，因为三界生灵都渴望拥有权利。无论哪种信仰，只有长出权力的双翅，它才能自由翱翔。”

羲灵道：“师兄，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当上新玉帝的是魔尊，你会怎样？”

“灵妹，当年我大道初成之时，魔王魔波旬曾经化身无上菩提来与我交战，后来他被佛法折服，愿意放下恶念，身入佛门。若不是发生了三界混战，说不定就没有仙魔之分，三界早就成了佛陀的极乐世界了。所以，我对佛法有坚定的信念，不论是谁坐上玉帝宝座，只要他愿意推行我教，我都愿意支持他。”

羲灵听了如来的长篇大论，很是感慨：“师兄苦心孤诣，佛法定有光大的一天。来，祝愿师兄早日达成心愿。”

羲灵与如来同饮了一杯。如来心情舒畅，感觉功力也恢复了不少，眼明心亮起来。他笑道：“师妹，今日的孙悟空不同以往，你看出来了没？”

羲灵故意道：“我是混生意场的，看不出来悟空有什么变化。”

“哎——师妹说笑了。你能在可仙居立稳根基，先后在魔尊和辉魄宝眼皮下讨生活，你的眼力冠压群仙，你说说吧。”

“师兄可真会夸人。嗯——我看孙悟空气色奇异，七分正气里面透着三分邪气。”

如来笑了：“师妹说得含蓄呀。以前这孙猴子有形神分离、魂不守舍之像。今日则不然，他形神完备，根骨牢坚。他用我的舍利金丹锻炼了自己的筋骨。”

羲灵来了兴趣：“师兄你是说，他吃了你的舍利金丹？”

“是啊。为了救阿婆萝，我被讹了一藏数的舍利金丹。灵妹，我不怕你笑话，这一藏数的舍利金丹，可让我心疼了好久。直到刚刚我看到他用金丹来坚实筋骨，我才高兴起来。”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哈哈哈哈，以前他说要弘扬佛法，我只当他是笑谈，今日他说要光大释教，我是坚信不疑。就因为他有了舍利筋骨，必然佛性深中，等他当上玉帝，定能实现诺言，三界定见佛光璀璨。师妹，你说我能不高兴吗？哈哈哈哈哈…”

羲灵心里不怎么相信，却不忍拂了如来的兴致，笑道：“诚如师兄之言，那是三界神灵的福分了。”

有人进来禀报：“主人，齐天那里有消息了。孙悟空立起一杆大纛旗，旗上写着安天伏魔，再造乾坤。”

羲灵与如来相视一笑，如来道：“孙悟空是猴急性格，他的动作好快，这么快就立起了大旗。大纛旗一立，就表明了他当玉帝的决心。自古神魔不两立，一旦群仙齐聚齐天，神魔之间的大决战也该开始了。师妹，咱们也该准备准备了。”

“好的，师兄，咱们分头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