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番外
新人在大婚当天横死，实在令人唏嘘。
祁续抱着许岑，直到尸体冰凉都不肯松手。
悲剧太突兀了，打得人措手不及。
峰主长老们想要将两个人分开，祁续却死死抱住许岑。
手指差点被掰断，也没松开半分。
他眼神空洞，怔然道：“小声点，你们吵到师兄了。”
大喜之日，却变为白事，李沂南知道祁续接受不了，他蹲下身子，看着许岑已经完全平静的胸膛，道：“师弟，松手吧……”
“许岑临死前说，让你好好活着吗？现在你这样颓废的模样，他看到会难过的。”
祁续转动这麻木的瞳孔，喃喃道：“我宁愿我死了，也不要师兄死。”
他忽而恸哭，声声泣血：“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啊！”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啊！”
地面的鲜血已经干涸了，和两个人的深红色的喜袍凝聚在一起，像生命至美的汇聚，最绚烂的死亡之花。
李沂南无奈道：“天气太热了，尸身很快就会发臭腐烂，你听话，至少把尸体挪到冰棺之中。”
此话一出，祁续仿佛才像被控制木偶一般，缓慢地起身，把人捞进怀里，一步一步往外走。
许岑的手垂落，纤白精致的手腕随着祁续的步伐上下摆动。
祁续把冰棺安置在了小山峰，并没有办葬礼。
因为师兄会觉得吵。
他褪去许岑带血的衣衫，轻轻地擦拭着许岑的玉白的身躯，即使是死了，许岑的身子仍然柔软精致。
祁续看着许岑眉目如画的脸庞，在冰棺之中，平静淡然。
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祁续将人温柔抱起来，坐在冰凉的棺木之中，细细地舔吻许岑的眉眼，鼻梁，唇瓣，再往下是脖颈，锁骨。
师兄没死……
还好好的。
祁续自欺欺人地想着。
但心底却发着颤，震得他精神恍惚。
他想看到师兄明媚的笑容，回应他的却只有一张惨白如纸的脸。
祁续的心沉入谷底，他伏在许岑的身躯上，泪水流淌。
死了，他的师兄死了……
不会再睁眼了……！
祁续反复咀嚼着许岑死前对他说的“好好活着”。
可是没有师兄，他怎么活得下去？
李沂南害怕祁续一个人在小山峰做傻事，没想到进来看到的是这般场景。
他口中却说不出斥责的话，明明是两情相悦的人，最后却阴阳相隔。
祁续从棺中站起身来，看着门口的李沂南的衣角，淡声道：“放心，我不会自寻短见。”
“烦请大师兄告诉师尊，弟子不日将下山历练巡游，小山峰师兄的遗体，希望他不要乱动，我会设好结界。”
李沂南惊道：“你是去做什么？”
祁续正色道：“世间有招魂之术法，我亲自去寻。”
可是，招魂之术，迄今为止，并没有听说谁成功过。
李沂南回头，看到祁续眸中深色的执拗偏执，一股凉意从脚底窜到天灵盖。
但他开不了阻拦的口。
这或许是祁续唯一坚持活着的念头了。
李沂南喉咙发紧道：“好，你去，小山峰的事情一切有我，我不会允许有人乱闯的。”
“多谢师兄。”
祁续弯身行礼。
李沂南从屋内退了出去。
祁续的爱疯狂的。
祁续垂眸，将软软靠在棺边的许岑扶正，倒了两杯酒，勾着手臂，互相喂进去。
许岑的嘴张不开，祁续就捏着许岑的脸颊，把唇瓣张开，将酒水渡了进去。
他重新躺回冰棺中，抱着许岑，颤声道：“师兄，此番喝了合卺酒，才算礼成。”
“我们正式结为道侣了，师兄，可否唤我一声夫君？”
回应祁续的是无尽的沉默，和空旷山林的偶尔的凄凉鸟鸣。
祁续拥住人，触碰许岑胸膛再也不会跳跃的心脏处，苦涩道：“师兄，你不答应，我就当你默认了。”
……
祁续在天光微亮时，给许岑清洗过身子，扶着人坐在镜前，木梳慢慢地把发丝梳顺至尾，用檀木簪子束上，穿戴好衣物，将人平放在冰棺之中。
冰棺百年不化，在狭窄的屋子中散发着迷蒙的白雾，把整个世界都模糊朦胧了，好像这一刻，连悲伤都被冲散了不少。
棺中的人静静地闭合双眼，眼睫纤长浓密，唇色染上胭脂，红润有泽，肌肤苍白，几近透明，他好像真的只是睡一觉，还能醒过来一般。
祁续站在棺旁久久凝望，垂下眼眸，带着不自觉的温柔。
他将棺盖合上，低声承诺：“师兄，我一定会让你醒来的……”
世界万千，不论是邪术还是正道，总有一种办法可以聚集师兄的魂魄。
但他走遍万水千山，跨过江水河流，翻越奇峻陡山，杀掉无数凶猛恶兽，都没有找寻到许岑半缕魂魄。
祁续想，是不是自己不听话，做错了什么，所以师兄不愿意回来。
但是，他有在好好听话的。
历练途中遇到这么多危险，起过多少次邪念，都没有入魔，滥杀无辜。
他也有认真活着。
现在他的剑法炉火纯青，登峰造极，到后面，师尊都不及他。
他被世人尊称为除魔卫道的仙君，和李沂南齐名。
但祁续始终找不到他的师兄。
许岑抛弃了祁续。
多年后，祁续因为心中有牵挂，修为迟迟不能突破，气数将近。
直到最后一刻，他才放弃了招魂，拖着迟暮的身躯蹒跚回到小山峰。
和许岑并排躺在冰棺之中。
师兄仍旧是年轻时的色彩，唇红齿白，而自己却已经白发苍苍，年华垂暮。
阖上眼时，祁续想，还好，至少有道侣的身份在，他可以和师兄葬在一起。
生同寝，死同穴。
棺外的贡品上，放着一颗被咬过的灵果。
打造墓穴时，某个弟子将它扔在院外。
触碰到尘土，果肉开始腐烂，但内核却破开新的生命，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在许岑和祁续的陵墓外。
树木伸展枝丫，灿烂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