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少女折寿中（上）

“哈...哈...哈...”

大喘着粗气，年仅十岁的女孩埃莉诺正在贝里镇外的树林中竭尽全力奔跑。

时间已是入秋，东境的树木自然没有传说中的南境那般四季长青，树叶落尽的枝杈将女孩单薄的外衣连同其下的胳膊和小腿划出一道道红印，有些甚至已经在渗血。

好在女孩现在只留着与同龄男孩相似的发型，这种长度的头发还达不到被树枝抓住的水准。

可是女孩无暇顾及这些，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跑，逃跑，一直逃跑。

隔着稀稀拉拉的树木，火光自身后不远处再次照射而来，随之一起的是一个玩味的声音：

“艾伦，你在哪啊？快出来吧，这么晚了我真的很担心。”

该死的，又要被追上了，女孩在心中不断诅咒着身后的人。捡来的旧鞋子早已经在狂奔之中被甩的无影无踪，好在秋季的树林中有着一层厚厚的落叶这才使她的脚免于鲜血淋漓。

但是成也枯叶败也枯叶，本来几近无声的脚步因为脚下枯叶的碎裂而放大，这让后面的人脚步越发加快。

“你很喜欢装成男孩子吗？没关系的，大叔我这里有很多适合男孩子玩的玩具哦。”

埃莉诺咬紧嘴唇继续奔跑，从小在大街上与同行和野狗抢饭吃的经验告诉她，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不想死就得拼命。

身后的火炬忽明忽暗，人声夹杂着犬吠，埃莉诺只感觉自己的肺部好像要烧起来，五感正在逐渐消失，眼前不断冒着金星，耳朵听到的声音也越来越低，只剩下两条腿还在麻木地重复运动。

忽然她一脚踏空，随即感受到一阵清凉包裹全身，那股清凉仿佛要将自己吞没，不，是真的正在将自己吞没。

该死的，根本没看见这条河。

“咕噜~”

一个脑袋从河里探出来，大喘着粗气。

临近深秋的河水冲刷着女孩全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肤，包括手臂和腿上的伤口。同时忍受着刺骨的寒冷和皮肉上的痛苦，埃莉诺双腿划着水尽可能让自己在湍急的水流中保持平衡。

秋汛时的水流总是又急又冷，这反倒劝退了穷追不舍的男人。看着不远处岸边那气急败坏的人影，埃莉诺不再掩饰自己的声音，从记忆中调出乞丐们骂街的常用语选了最合适的一句扯起嗓子大喊道：“婊子养的，来抓我啊，哈哈！”

下一秒，一个高高的浪头如野兽一般将埃莉诺的脑袋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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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应该连带着他的妈一起骂的...”湍急的秋汛终究丢下了埃莉诺这个拖油瓶，仅仅在下游几百米处她就被甩上了遍布卵石的浅滩，少女此时正一面拧着衣服上的水一面做着自我反思，这是埃莉诺为数不多的好习惯之一。

走在河滩上，四面八方还是如出一辙的稀疏树木，埃莉诺乘着夜色向着自以为的西北方向走去，毕竟东方现在可是回不去了。

“仔细想想，事情之所以会变成这个样子，归根结底要怪东境公爵。”埃莉诺开始回忆自己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任何稍大一点的城镇总是避免不了贫民窟的出现，即便是东境首府也是如此。

作为一位从记事起就生活在卡斯特林城的孩子，埃莉诺的职业是灵活多变的，上午打探消息传传话，下午擦擦皮鞋，偶尔行情不好还会做点副业，遇到善良的女神教徒还能扯上几句圣典来蹭吃蹭喝，日子本该就这样波澜不惊地过下去。

谁知东境公爵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突然宣布首府这样的首善之地不应该有乞丐的存在，宣布将所有的乞丐全都抓起来。

尽管埃莉诺的不是乞丐，但也不比要饭的高尚，很快就与职业乞丐们一起被划入了抓捕和打击的范围中。

但是抓捕范围毕竟只有首府，埃莉诺心想，到哪里混日子都是混，所以并未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就在她准备服从乞丐社会学的调剂时，却从那些同行的耳朵之中听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据说他们这些被抓住的底层人要被送到战场上当炮灰。

西北方向已然开打的消息在东境首府这种消息还算灵通的地方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两相结合之下，这条传闻似乎靠谱了不止一点。

几乎是毫不犹豫，埃莉诺在想通了这里面的关节之后立刻开始逃跑，无论是卖剩下的报纸还是擦鞋的箱子全都没带，打算径直出城避一避风头。

只可惜在埃莉诺出城的当天，本来仅存在于卡斯特林城中的搜捕忽然扩大范围，向着四面八方的村镇蔓延开来，就像是要将他们这类人从地图上抹去一般。

于是埃莉诺再次踏上了逃亡生涯，在三天之后来到了白沟镇，一个地图上都懒得画的人类聚居地。

本打算就在这里安顿一段时间，结果连合身的桥洞都还没找到就被一个满脸横肉牵着狗的家伙发现了。埃莉诺按照自己的社会经验给自己起了艾伦这样一个男性化的名字同时尽可能压低了声音，没想到很快就被对方识破（也有可能是更感兴趣了），于是便有了刚刚的一幕。

在望不到边的树林中穿行到次日上午，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埃莉诺已经十分饥饿，恍惚之间，她看到了不远处教堂那白色和金色相间闪耀着的屋顶。

用尽最后的力气敲了敲教堂的木门，埃莉诺有气无力地倚靠在教堂的大门边，直到此时她才发现，自己所在的教堂似乎已经荒废了很久。

这时，半朽坏的木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一个男人从里面探出脑袋与瘫坐着的埃莉诺四目相对。

这个人她见过，就在东境首府城内，是一位出身平民区的普通士兵，也是负责“抓壮丁”小股部队的一员。

埃莉诺不想上战场也不想死在战场上，但是她知道自己再不吃点东西的话就连死在战场上也会变成一种奢望。

很明显，教堂内探出脑袋的士兵也认出了埃莉诺这张常常出现在下城区的熟面孔，女孩将剩下的全部力气集中到脸上露出了一个十分难看的微笑，“终于找到你们了，请让我参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