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别打了

年轻仙君溢出的灵力满含杀机，迎面扑来。

裴书生迅速将断手、灵丹拢入乾坤袖，火纹扇展在身前，道：

“臭小子，发疯去外边儿，别祸害我的烬房！”

灵剑现于封酒之手，他的眼神不含半分温情，一字一顿道：

“你杀了她，我便杀了你。”

话落，剑出！

裴书生以扇格挡。他顾忌到身后的神品丹炉，担心二力相冲会将烬房炸毁，不想正面迎击，便竖起结界，挡住灵剑的寒气。

“臭小子，你咋欺负人呢？！”裴书生的表情十分不爽，“我答应过你爹，不对你出手。我又不是真打不过你，你老是使劲逮我薅，过分了啊！”

封酒眼神冷漠，单手捏诀。

裴书生眼睛尖，发现他动作，立马道：“封酒！你至于吗？！不过是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难不成你喜欢找替身？凡女泉下有知，肯定骂死你，你不光拉着她跳崖，现在居然还想祸祸别人！

再说了，要是真痴情，你若真想寻到凡女，为何不去找她的转世？！”

一时寂静。

仙君启唇。

“她没有来世——”

男子的眉间朱砂似血，嘴角天然的弧度似在浅笑，却让人感觉到一种无端的悲伤。

语气平静，如同在深渊中荡出的虚缈回音。

“或许，她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闻言，裴书生面露讶异，想起一位故人，一时竟有些焦躁。

他的耐心是有限的，没那么多功夫和臭小子继续磨！

裴书生握着折扇，正要发力，却突然听见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

“别打了……”

烬房中，在封酒、裴书生的视线盲区，女子缓缓睁开眼，道：

“……我在这儿。”

裴书生懵了一下，反应过来，脸上展笑：“相思！”他立马闻声去寻。

封酒比他更快，绕过巨大的丹炉，看见女子正靠在昏暗的角落，表情似乎有些痛苦。

“你怎么了？”封酒在她面前低身，轻声询问道。

古意摇了摇头，勉力笑道：“没事，我是木偶，怕火而已。”

她的视线渐渐聚焦，看清了面前男子的面容，心头一震。

赵坚的脸……

不！应该说是，凡人封酒的脸！

虽然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但真正看见他这张记忆中的脸时，她的脑海闪过《点朱砂》的许多回忆，一时情绪复杂。

“相思啊！你可吓死主人了！”裴书生挤过来，猛地给她一个熊抱，“差点以为你真的被烧没了，我都打算给你另外做一具新身体了！”

古意愣了一下，微微偏头，看着裴书生饱满的后脑勺。

……他竟然觉得，即使烧了她的身体，也能用转移魂息的办法，达到复活她的效果吗？

不得不说，这是一位造物者对自己技术的自信。

如果仅是他的神息在木偶体内，他的确会成功。

但。

她的存在。

异世之魂。

……便是极大的变数。

古意的眼眸流转，与封酒的眼神对上。

他的视线凝着她，像是在看一位故人，一动不动。

古意静静看着他，弯起嘴角。

好久不见，封酒。

-

一刻钟前。

古意走进烬房，发现一个兔头蛇眼的木偶人站在丹炉前，双手捧着一摊看不出原貌的烂泥。

她走近，问：“你捧的什么？”

木偶人：“葡萄。”

古意：“你要做什么？”

木偶人：“跳炉。”

烬房是裴书生专门用来炼器、炼丹以及销毁不满意作品的地方。

这只傀儡木偶必然是哪里引得裴书生不满意，裴书生直接命令它来烬房跳炉了。

古意看了看周围，视线回到木偶人身上，问道：“你还没有跳，是主人给你定了跳炉时间吗？时辰还没有到？”

木偶人一字一顿道：“手里有葡萄，开不了炉门。”

古意在大脑里反应了一下，将话捋明白，发现它说的意思应该是没有多余的手开炉门。

没有开启神智的傀儡木偶，其实类似程序化的机器人，行事比较刻板，没有那么灵活。

木偶人问：“你也是来跳炉的吗？”

“……”古意顿了一下，点头，“是的。”

木偶人木着脸，看了一眼炉门，再看向古意，道：“你有手，你把门打开。”

“……”古意再次顿了一下，答道：“好。”

她拉开炉门，里头熊熊烈火。

木偶人点头，说：“我先来，我先跳；你后来，你后跳。我跳进去，没烧干净，你不准进来。”

古意：“……好。”

没想到裴书生新做的傀儡木偶，还挺讲究“先来后到”的规则。

古意到烬房这里，本来也没打算真跳。

裴书生那性子，想一出是一出，他也就是一时怒气上脑。

等他缓过神来，不到两刻钟，他肯定飞奔过来、口呼“相思”、捞她“尸体”、试图挽救。

兔头蛇眼的木偶人走进丹炉后，没过几秒，古意突然感觉心口一揪，随后是火烧一般的疼痛。

而且这种感觉不是从灵魂而起的烧灼感。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木偶身明明不能感知到身体疼痛啊？

古意以为是丹炉中的火影响到了木偶身，便绕过丹炉，找了一个相对阴凉的角落坐下。

可是心口处的疼痛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愈加强烈！

古意在意识域中呼唤：【系统……】

脑海里响起的却是百事通的声音。

【古小姐，裴神设替换了你的眼睛，但疏忽了渗入你体内的毒液。如今你的心脏已经被毒液浸染，这具身体即将作废。】

古意问道：【百事通先生，身体作废会怎样？还是和《傻女》位面一样，换一颗心便能重生吗？】

百事通：【古小姐，这具身体情况特殊。如果身体作废，你的意识体将直接弹出身体，以魂体的形式游离在该世界，直到任务完成，否则将永远困在这里。】

闻言，古意静默片刻。

百事通打破寂静，道：【你想把心脏的情况告诉裴神设吗？】

古意缓了一会儿，待痛意消减了一些，道：【还是不说了。】

百事通似乎有点疑惑，问：【为什么不说呢？】

【因为我了解裴书生。】

古意将后脑勺靠在墙体，仰头，缓缓道：

【在他那里，‘失去的人或事’往往比‘拥有’更值得他回忆。他这一生，遗憾的事情很少。成为他的遗憾之一，或许便是任务的终点吧……】

——————

备注：

上一章的断手是兔头蛇眼木偶人的。

炼出来的灵丹，是无患木等木偶材料加上葡萄烂泥一起炼的。

裴书生吃的葡萄不是普通葡萄，是他特意培育的灵植。如果掉在凡间，被凡人捡去吃了，能延年益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