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仙人抚我顶

“或许，小乞丐觉得不会有人坚定地相信他吧。”封酒道。

古意看了他半晌，挪到离他较近的地方，握住他的双手，看着他的双眼，认真道：

“一个人，身上的枷锁少了，选择便多了。

小乞丐以前是在黑暗里寻找月光，但他也可以成为自己的太阳。从他选择不做坏事的那一天起，他便成为了光。

他可以照亮自己，有一天，也可以给别人带去温暖与光亮。”

古意对封酒扬起灿烂的笑容，补充道：“就像现在的你啊。”

女子的眼神诚挚而清澈，无半分污浊与暗昧。

熟悉的容貌，熟悉的笑容，熟悉的语调。

封酒的视线凝着她，片晌，他反握她的手腕，轻笑：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古意心里一惊，下意识想把手抽出来。封酒却先她一步，松开了手。

因此，她抽手抽得相当顺利，却因为太过使劲，身体往后倒。

封酒迅速抓住古意的一只手腕，将她的身体带回来，使她顺着力道扑进他的怀中。

古意的脸埋在男子的胸膛，单手抵着他的腰腹，她想坐直身体，却听男子在耳边道：

“你的头发散了，我帮你束发。”

古意下意识拒绝道：“不用——”

话还没说完，身体被他扶直。

随后，封酒消失。

古意讶然，正想转头看四周，身体却被定住，不得动弹。

在古意看不见的视角，封酒瞬移出现在她身后，抬手，灵力化刃，取下自己的一缕青丝。

青丝在他手中，化作一条赤色发带。

修长的手指为女子梳理长发，用发带将她的一头青丝束起。

束好后，他的右手轻轻停留在古意的发顶，一道法印显现。

……

凡间有诗——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

……

年轻仙君启唇，无声，道：

“以吾仙魂，愿汝所愿，换汝长生喜乐。”

法印融入发带，形成字绣。

……

……

裴书生抱着胳膊，靠门打了个哈欠，斜了一眼，道：

“喂，你们好了没——”

门哗地一声打开，裴书生没防备，猛地往后栽倒。

古意撑住他的背，探出一个脑袋，看着他的侧脸，调侃道：

“主人，您在这儿等，是想吩咐相思帮您洗葡萄掖被子吗？”

“才没有！”裴书生连忙站稳，一边转身一边否认道：“我是防着臭小子把你偷偷——”

下半截话突然卡在喉咙里，裴书生瞪成牛眼。

“什么情况？！”

裴书生指着束着青丝、随风飘扬的发带，气得连手指头都颤颤巍巍。

“臭小子什么意思，居然用绣着他名字的发带给你束发？”

闻言，古意将手往后伸，碰到飘扬的发带，很快抓住，将它带到眼前。

看清发带尾端赫然绣着“封酒”二字，古意微怔，裴书生却已一脚踏进烬房，嚷道：

“臭小子，出来再战！”

古意抓住裴书生的衣袖，道：“主人，仙君不在里面。”

早在她开门之前，封酒仙君便已瞬移离开。

裴书生转头看她，问道：“方才你与他说了什么？”

古意颔首低眉，道：“我说，主人对相思有‘生养之恩’，相思不能和仙君走。”

裴书生挑眉：“就这些？”

古意点头：“就这些。”

裴书生看她半晌，用折扇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肩头，扬唇道：

“小丫头，算你有良心。”

他往一个方向走去，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拿着折扇朝半空挥了挥，吩咐道：“去洗几串葡萄，来造物间找我！”

古意看着裴书生的背影，道：“遵命，主人。”

.

摘葡萄、洗葡萄花不了多长时间。

古意端着葡萄去造物间，看见造物间的门紧闭着。

知晓裴书生制作东西向来不喜旁人打扰，她便站在门前空地，安静地等待。

心脏骤然疼痛，古意闭眼，忍耐着毒液的折磨。

她在意识域问道：【这具躯壳什么时候会作废？】

百事通的声音响起：【今日，子夜时分。】

疼痛渐渐消减，古意睁开眼，看着造物间的大门，继续安静地等待着。

两刻钟后。

大门打开，里头扔出一样东西。

古意迅速反应，腾出左手抓住那物。

收回手，展开手心一看，竟是一枚玉质长命锁，刻着“如珠如宝”四字。

“葡萄洗得不错——”

裴书生从门口踏出来，抽走古意右手端着的果盘，撷了一颗葡萄，往天上扔，仰头用嘴去接，极有准头。

吃了一颗，他扭头斜睨古意，用下巴指了指她手中的长命锁，尾音上挑，道：

“喏，奖励你的！”

古意眨了一下眼睛，心里讶然。

凡间习俗，长命锁戴于幼儿脖颈，是对幼儿无灾无祸，生命长久的美好祝愿。

裴书生是凡人飞升，应当知晓长命锁的含义。

如今的他……似乎有把她当作家人看待……

古意戴上长命锁，道：“谢主人。”

裴书生观察她的表情，问道：“你不喜欢？”

古意嘴角扬起弧度，轻轻道：“喜欢的。”

裴书生揉了揉她的发顶，笑着说：“喜欢就好。小丫头，明日我去收债，带你去往生城玩。”

古意微笑着点了点头。

夜半时分。

裴书生的寝房有一颗巨大的夜明珠。

平时他入睡时，都是用特制布盖住珠子的光辉。

可他又不喜欢全黑的环境，所以窗户往往都是开着的，让月光透进来。

自青鸟，也就是相思诞生后，盖夜明珠、开窗的活都归古意管。

木偶人用不着睡觉，她常常静静地站在角落，等待第二天的日光。

同样，她也是人形闹钟，按照裴书生吩咐的时间唤醒他。

裴书生侧身而眠，抱着软枕，砸吧嘴，说着梦话：“……女侠……等等我……腿要断了……”

说着说着，他双腿一蹬，将被子踢下床。

古意借着月光来到裴书生床前，拾起被子，替他盖上。

背靠床沿，古意安静地坐在地面。

她偏头看着裴书生，声音极轻：“裴书生……”

自木偶初生起，这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明日，我不能唤你起床了……”

声音飘渺，轻得如同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