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代价

造物间光线昏暗。

上百具木偶被断头、断手、断脚，成了残肢碎屑。极其逼真的躯干，乍一看，造物间像极了大型分.尸现场。

上一批木偶已经被稻草军搬运到烬房焚烧，但量太多，炉不够大，裴书生又在不断地制作新的木偶，没过一会儿就发疯拆卸，废弃的木偶料几乎堆积成山。

丹炉中的火一直很旺。

“小丫头……”裴书生呆坐在木床旁边，看着女子的躯壳，喃喃自语：“为什么无论怎么做，都不是你？”

古意待在裴书生身边，她伸出手，安慰似的拍了拍裴书生的肩膀。因为阿飘的特性，她摸不着实物，手指穿过裴书生的身体。

木门忽地打开，阳光穿进来，造物间变得亮堂。

许久没有出去，裴书生只觉得刺眼。他用手背遮住眼睛。

等适应了光芒，裴书生把手放下来，发现来者竟是封酒。

裴书生手撑木床，一边站起来一边说道：“臭小子，你是过来看我笑话的？”

“让她像真正的凡女一样离开吧。”封酒走到裴书生面前，“她不会回来了。”

裴书生神情癫狂，怒斥：“为什么不能回来？！我说她能回来就是能回来！”

瞬间，裴书生的灵力暴动，地上的木偶受木系灵力的影响，极致的摧残，愈发粉碎。

裴书生抓住封酒的肩膀，道：“是不是因为你做了什么！”

封酒道：“不是我，是你。你想培养一个拥有灵智与神识的木偶，的确很成功。但她生出自己的思想，她便不再是你体内的一部分神息。她的命力脱离你的掌控，这是代价。”

裴书生发怔，跌坐在地，强牵着嘴角，眼睛却含着苦意，道：“代价，代价……哈哈哈，好一个代价！”他的最后一句话，声音压得极低：“……又是这样，真讨厌啊……”

封酒的眼眸并未透出任何情绪。他离开造物间。

裴书生安静地坐着，看着木床上的女子。

不知过了多久，裴书生叹了一口气，双指并在额侧，闭眼，过了几秒，他睁开眼睛，从造物间的柜子里取出妆盒，为女子妆点容貌。

随后，裴书生将女子的身体扶坐，将她散乱的青丝梳成美丽的发髻。

本想替女子另换一身衣裙，裴书生触碰到她的衣襟时，脑海中响起她曾经说过的“我不愿意”，他的手指轻颤了一下。

裴书生没有剥离女子的衣裳，只是将她脖颈上戴着的长命锁摆正，随后轻轻地抱住她，轻语道：

“小丫头，主人带你去一个地方。”

青葡山，山洞内。

稻草军提前收到裴书生神识发出的指令，在无字碑旁边新挖了一个坑。

裴书生亲手打造了一个水晶棺，把女子的木偶身放了进去，封棺。

古意飘在半空，十分新奇地看着稻草军们哼哧哼哧地将水晶棺抬到坑里，然后填土。

之前在《傻女》位面，她被阿力从棺材里挖出来；而在《神设的木偶》位面，她又亲眼见证她的身体被埋。

这体验感也是独一份了！

裴书生坐在无字碑前，变出酒壶，咕噜咕噜地给自己灌酒。

过了一会儿，他脸颊潮红，碎碎念道：

“铁雪，你旁边新住了一个小妹妹……别担心，小丫头不像我这般吵闹，她很乖巧，不用你照顾她……她年纪小，你教她一些道理，你们说说话，聊聊天……她不孤单，你也不会孤单……”

裴书生说得絮絮叨叨，喝光了的酒壶随意往旁边一扔，噼里啪啦的响声。

他仰倒在地上，痴痴地笑，右手直挺挺地抻着，指着洞顶发光的宝石。

“小丫头和你一样，成了人……”裴书生重重地拍自己的心口，表情竟有些委屈，“只有我……孤单的神……”

百事通在意识域提醒古意：【古小姐，你的构书任务已完成，该回书苑了。】

古意说：【百事通先生，可以推迟一会儿吗？我想做一件事。】

百事通笑了笑，并没有过问古意想干什么，只道：【当然可以，古小姐请便。】

古意飘到裴书生旁边，看着他的红扑扑的脸蛋，道：

“一人独饮，难免孤单。如果我还会回到这个世界，若有缘分，自当以酒会故人，与君畅饮。”

随后，古意往出口的方向飘，飘到半途，突然想起什么，回头一望。

连续三日的不眠不休，裴书生的精力消耗到了极点。他眼神迷蒙，嘟囔着听不清的话，声音渐弱，合眼，沉沉睡去。

……这一次，真的没有谁能给他盖被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