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逆天改命
没有魔印，没有魔气，什么都没有。
厉明枝松了口气，身体一下子就瘫软下来。
虽说昨日在校场就已经确认了，但那样的场景历历在目，她总归是放心不下的，所以现在再确认一下也是应该的。
“你干什么？”
商烬冰冷的墨瞳紧紧盯着厉明枝。
厉明枝白了他一眼，傲娇地哼了一声：“…意竹进来给我更衣，我饿了。”
她推开商烬，把被子一掀，穿上鞋一边往外走一边喊着。
盥洗过后，厉明枝乖巧地坐在镜子前，任由宫人给她梳妆打扮，恰好这时意竹也拿着衣服走了进来。
“小郡主，今天穿这件好不好？这件很漂亮的。”意竹将一件蓝色衣裙递给厉明枝，笑眯眯地看着她。
厉明枝看着那套衣裙摇了摇头，说道：“是挺漂亮的，但今日天气寒凉，意竹把那件湘妃色的袄裙拿来吧。”
“诺。”
等她换好了衣服，宫人点了朱砂在她的额间描摹了花钿。
意竹站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由衷夸赞道：“小郡主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商烬闻声抬头朝她那边望了一眼，见小姑娘明艳可爱的脸蛋肉肉的，额间花钿将她的皮肤衬得更加白皙，再搭上这身湘妃色的裙子，倒是显得活泼娇憨，软乎乎的像个粉色的毛绒团子。
厉明枝早就从镜子里看见了商烬望过来的眼神，她眨了眨眼睛，接过宫人手上的朱砂笔跑到商烬身边，笑嘻嘻地踮起脚，趁他不注意，伸手在他眉心一点。
“瞧，你也有了。”
她笑容明媚地望着他，在他怔愣之际，牵起他的手就往外走：“该走啦，我们去吃早膳，我昨晚上就没吃，对了一会儿你不是还得去太傅那儿……”
商烬跟着她踏出门槛，他似乎根本没有在听她的话，垂下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
外面依旧下着雪，只是寒风比起昨夜的似乎小了很多，他看着前面小姑娘粉色的裙摆扫过纯白色的地面，像是鲜艳触碰素然，柔软碰触寒凉。
生命，真是脆弱又坚强，美丽且残酷，而身前的这个人，是在天寒地冻里无法实现的，最遥远的梦。
彼时，商烬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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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早膳的时候，琉璃簪在袖子里突然发烫，厉明枝偷偷瞄了一眼厉媚妍和商烬，然后不动声色地继续给自己夹了个肉丸子。
“夫人，我吃好了，太傅估计已经在弘文阁等着了。”
商烬站起来朝厉媚妍躬身行礼，声线冷淡地说。
厉媚妍放下汤匙，对他笑着点点头：“快些过去吧，别让太傅久等了。”
“小主人。”琉璃的声音在厉明枝耳边响起。
她淡定地朝厉媚妍露出软软的一笑，然后低头扒拉着碗里的粥。
——怎么了？
琉璃：“之前商烬那条缘线还残存的虚影没了，方才趁着你们用早膳的时候，我探查过了，那条缘线如今是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他的这条缘线，如今才是真正的，彻底的消失了么…也就是说，他与宜妃之间的母子缘分，彻底断了？
琉璃肯定道：“嗯。”
厉明枝抬眸望着商烬转身离去时，瘦弱且单薄的背影，目光沉痛又悲伤。
她想，哪怕宜妃的音容笑貌在他的记忆里逐渐模糊，他也是不愿意将自己的娘亲遗忘的，可惜天不随人愿，有些缘分……
“我之所想，不一定是造化所愿，人生的遗憾总是那样在所难免，小主人，缘起缘灭，缘聚缘散，一切…皆是天意。”
琉璃明白她在想什么，只是这个时候他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的小主人。
“姐姐，你给我讲讲宜妃娘娘的故事好不好？”
在商烬离开后，厉明枝抬头看向厉媚妍，好奇地说道：“我想知道商烬的娘亲是一个怎样的人。”
厉媚妍神色一顿，她看着自己的妹妹，看了许久，拿了个包子放在她的碗里，才笑着点头。
“念念既然想听，那姐姐就告诉你，不过要先把饭吃完哦。”
“好。”
一刻钟后，厉明枝一个人站在九曲回廊上。
就在一刻钟前，姐姐将宜妃生前的事情讲给她听，同时也将宜妃死前所说的那些话一并告诉了她。
那个受尽半生孤苦和折磨的女子，就这样按照天道给她编写的人生凋零在这座罪恶的宫廷里。
厉明枝嘴角掀起讽刺的弧度：宜妃这个女人，很蠢，却也通透。
她蠢到哪怕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要为自己的血脉留一条路，也要告诉他不要愧疚自责，也要一遍一遍地告诉他，他的母妃是爱着他的。
但，这个女人又是那样的通透，她知道厉媚妍为了救下她冒了多大的风险，费了多少的心思，甚至搭上了另一条任命，她也知道皇后和柳家不会放过他们母子，所以她选择了死。
宜妃用自己的死斩断了一切可有可无的把柄，她用自己的死给年幼的商烬找到了一条活路和最有力的靠山。
这些事情，厉明枝她明白又不敢让自己明白，不管是在梦境里附着喜桃身上时亲身经历的那些，还是如今从姐姐口中得知事情的另一面，这都是她来到这里后，所面对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松下冷风过，廊前白雪纷。
她仰头望着飘落下来的雪花，伸手接住一片，任它在掌心慢慢融化。
走到无人的角落，她似叹息一般地说道：“这就是天命么？你总是说我们如今在原剧情尚未开始的时候，可琉璃，我有一种感觉，觉得我们早已深陷局中……所谓天道命数，唉……琉璃，我害怕了。”
琉璃的声音也不似往日那般清越，他沉默了一瞬，问道：“小主人害怕自己放弃吗？”
“不是放弃，”厉明枝轻轻摇头，她道，“怕自己会后悔，我想我需要好好地想一想，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
“浑浑噩噩的来到这里，选择成为天道主神真的是我想要的吗？我到今日也并不了解天道主神究竟是什么，一开始我认为天道主神应该算是一个可以主宰一切，特别有意思的角色，可之后我来到这里，成为了这里的厉明枝。”
“我将自己置身事外，把这一切当成一个游戏，即便很多时候总有一种不真实感，好在自己目标明确，对于这个身份所带来的附加好处也理所当然的享受着…但现在，我觉得，我错了。”
“错了？”
“嗯。”
静默了一会儿，厉明枝突然开口对琉璃道：“你曾告诉过我，天道尽头三万字，字字力愈万钧，那是天道赐予这方世界的恩赐，也是禁锢神魔的牢笼，万物生灵，诸神妖魔，相生相克，魂散法消，神印碎裂……”
她眼睛里的光明明灭灭，声音微顿，忽然冷冷一笑。
“琉璃你说，千万年来是这些化作流光附着在那三万真言之上，金光明灭，天地凝实。自此，天道法则诞生，天地不崩，天道不散，可谁又能保证，那些天道法则都是对的呢？”
琉璃玉簪上流光微转，他似乎能猜到小主人的想法，也能猜到她想要做什么，他是天道神识化作的琉璃簪，承载天道灵力，理应阻止她的，可不知为何，他却并不想阻止她。
于是，琉璃问道：“小主人与我说这些，是想要做什么呢？”
做什么？
厉明枝望着遥远的苍穹，缓缓地舒了口气，嗓音轻柔道：“我想试一试，逆了这天道会如何，我想，逆天改命。”
逆天改命，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但其中蕴含着什么只有她和琉璃清楚。
“为谁？”琉璃忽然问道。
“为商烬，为这方世界的众生，为天地生灵。”
她的话音刚落，倏然吹来一阵寒风将轻盈飘洒的雪花扬起，似乎是在呼应她的话一般，那被寒风卷起的无数雪花飘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而此时，天上乌云散尽，日光在顷刻间洒下，为整座肃穆银白的宫廷覆盖上清透的金色薄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