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跨越时空的一丝想念
10月14日夜晚,战斗停止两小时之后,卡图科夫收到了第85特种装甲旅的第一次战斗报告:
击毁敌t-3坦克(三号坦克)18辆。
击毁敌t-4坦克(四号坦克)26辆。
击毁敌t-6坦克(六号战车“虎”)8辆。
详细作战损失数字正在统计中。
这样的数字,说是没问题,那肯定是有问题的。但,如果什么事都要一是一,二是二,那就太过于“悲哀”了。
于是卡图科夫没有改动这份报告中的任何一个字,便将报告传给了崔可夫。
崔可夫看到这些数字,自然是欣喜万分。这数字只要说出去,那么对友军部队将是一个巨大的鼓舞,这将带来勇气和希望。
因为现在在斯大林格勒这座“地狱之城”,希望这种东西太重要了。
平民的生活如何的悲惨,那简直不忍目睹。潮湿发霉的地下室,阴暗恶臭的下水道,都是他们生存的地方。
城市战开始到现在已经一个月,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仅有的存粮也在省吃俭用中耗尽。死去的动物----狗,猫,老鼠都成了人的食物。干净的水也自然是没有的,他们只能用衣服过滤后的污水,甚至是体液来解渴。
在城市中每天战斗的红军战士其实并不比平民好多少,有区别的地方也就是每天定量但供应时常不足的木屑面包,还有可以用来麻痹神经的沃特噶而已。
在德军每天的狂轰滥炸之中,心悸与恐惧是常有的,被逼疯又也是常有的----红军战士也是人,持续的饥饿和不间断的恐惧,足以压垮一切。
苟活在战壕,“废墟要塞”,阴暗小巷里面的人们,就如同在地狱里生存一样。
就连德军的科勒少校也在给上级的报告里写了这样一句话:
【我实在不能理解,人怎么能在这样的地狱里生存下去。】
10月15日上午,崔可夫听从卡图科夫的建议,离开了距离德军坦克仅几百米的前线司令部。
当两人一起用过午饭,前线便传来消息:第112步兵师和近卫第37步兵师被三面包围----最后一面是窝瓦河。
卡图科夫感到很惊讶,他顺着德军的进攻方向修改地图,嘴里喃喃道:
“德国人是不是有毛病......拖拉机厂区打到一半,忽然去包围城外的部队......”
卡图科夫的声音很小,但崔可夫还是听见了。他找叶卡捷琳娜要了一支笔,接着在城北码头画了一个圈说:
“卡图科夫同志,德国人的目标很可能是这里,就和你前两天估算的一模一样。”
“是的,崔可夫同志,我也知道他们的目的是码头。但这太奇怪了,他们不应该在拖拉机厂区的战斗未结束的时候就进攻码头的。”
“理由之后再想吧,卡图科夫同志,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脱离困境。”
两人正讨论着接下来的行动方案,通讯部的同志便带来了第112步兵师和近卫第37步兵师的新消息:两个师的指挥员和政委都请求撤退,从三面包围的缺口,也就是窝瓦河渡河撤退到东岸。
崔可夫问卡图科夫:
“卡图科夫同志,这次你也要赞成撤退吗?”
卡图科夫摇头说:
“不,崔可夫同志,城北码头必须坚守。那里是我们得到外界补给最有效的通道,不到万不得已那是绝对不能丢的。”
总是说着“失地存人”这句话的卡图科夫,现在也拒绝友军撤退。这从侧面说明了城北码头的重要性,也展现了卡图科夫的决心。
所谓预案就是为了这种时候而准备的,卡图科夫的坦克部队迅速在包围圈外围展开,一旦德军准备发起总攻,那么近卫第一装甲军就可以和第112步兵师和近卫第37步兵师来一个两面包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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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止撤退的命令被下达后,第112步兵师和近卫第37步兵师纷纷开始留下自己给家人的信件。
识字的人自己伏案写作,不识字的人口述找人代笔。
在这些红军战士给家人写的信件中,【我的生命与荣誉同在。】【为了布尔什维克,我会战斗到最后一颗子弹。】等等语句频繁的出现。
有一名士兵在信里还写下了这样一句话:
“亲爱的,我无比深切的爱着你,我在战场上就是为了你而战斗。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已经无法将你和我们的国家分离开来。”
这样的话语听起来很奇怪,就和【我老婆是布尔什维克】+【我爱我老婆】\\u003d【我爱布尔什维克和苏联】这个公式一样的意思。
不管是看哪一方留下来的文物,后世的人都能看到这样一件事情:所有的红军战士都有一种视死如归的精神。在红军战士眼中,荣誉大于一切。并且在很多时候,红军战士寄回家的信件里都有那种,追求牺牲的愿望。
但很明显,这种普遍态势是和人性违背的。
记得在以前,卡图科夫和自己的姐姐还因此争论过。那时候卡图科夫是这样对自己的姐姐说的:
“你这种人根本不懂红军的高尚品德,是纯粹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红军的伟大,不是你随便引用一个文献就能否定的!”
卡图科夫很激动,但他的姐姐却很冷静的回应说:
“你还小,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到时候是什么时候,那时候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但在今天,卡图科夫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委员会的士兵会将所有红军战士的信件收集起来,交到上面先行查阅。那些“不利于团结”的话,都会被删除,甚至整封信都被销毁。更严重的,连写信或者代笔的士兵都要被处罚。
当消极的声音不存在时,形势便自然是一片大好。
那时候卡图科夫不理解自己的姐姐,现在他理解了,却见不到了。
一阵忧伤漫过卡图科夫心间,他在夜晚的寂静中爬出地下司令部,45度角仰望天空。
他的眼角,没有泪水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