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阿尔乔姆的故事（1）

“同志们！今天将是你们人生中最光荣的一天！也是你们的子孙后代都要为之骄傲一生的一天！因为在今天，我们将要渡过窝瓦河，到对岸去，去夺回属于我们自己的城市！在过去一年的时间里，德国侵略者，那些恶魔杀死了我们的兄弟姐妹，夺走了我们赖以生存的粮食。现在他们就在我们面前，我们应该怎么办？我们应该杀光他们！”

政委举着大喇叭，站在船舷上大喊着这些振奋人心的口号。被调动起情绪的新兵们，也都跟着一起喊着：

“杀光他们！”

“杀光他们！”

“杀光他们！”

这些新兵，年龄最小的只有12岁，年龄最大的也不超过20岁。他们在几个星期前都还是在后方农庄里摆弄庄稼的小孩，没有受过任何军事训练。但他们现在是保家卫国的战士，是充满荣耀的战士，是要被后世铭记的战士。

阿尔乔姆是一个来自乌拉尔山区的18岁年轻小伙子，他也是在这条运输船上，要渡过窝瓦河去夺回城市的一名战士。按道理说，他这个年纪应该在几个月前就被征召才对，但那时候他右腿受伤，因此幸运的躲过了斯大林格勒城市战斗中最为激烈的时间。

现在他的运气还有没有那么好，那可就说不准了。

雾气已经散开，太阳也久违的出现在了天空。在这样的好天气下，德军的飞机也没有闲着，纷纷朝窝瓦河上的运输船扫射投弹。

阿尔乔姆隔壁的那条船被炸弹直击，爆炸之后瞬间沉底，河面上漂浮起许多残破的身体。

政委转头看了一眼那边，又对着大喇叭喊道：

“同志们！我们绝对不会害怕！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是勇敢的，不畏惧牺牲的共产主义战士！我们手中有强大的武器，充足的弹药，美味的食物，还有喝不完的水！但敌人有什么？敌人什么都没有！红军已经将敌人完全的包围在了这座城市，他们已经弹尽粮绝！同志们！我们占据了战场上的所有优势，又拥有无与伦比的勇气和信念！今天的我们是无敌的！”

阿尔乔姆低头看了看，又左右张望。这条船上只有委员会的同志手里有武器，他们每个人都有一把波波沙冲锋枪。但包括阿尔乔姆在内的其他人，却是什么也没有的。

阿尔乔姆在疑惑：武器在哪里？

天空中，斯图卡的尖啸声再次传来。随着一声爆响和浓烟滚滚，又有一艘运输船被炸成了碎块。

阿尔乔姆调整了蹲着的姿势，想要看看河面上究竟是怎么样的状况。他刚抬起头，便和委员会的士兵，还有黑洞洞的枪口对上了视线。委员会的士兵示意他坐下不要动，阿尔乔姆也就乖乖照做。

政委还在继续着他的演讲，仿佛周围的炮火声，飞机引擎的轰鸣都不存在一样：

“同志们！斯大林同志是我们伟大的导师和敬爱的父亲！我们所有人都是斯大林同志的儿子！今天我们将要夺回这个以斯大林同志命名的城市!在这座城市中，我们一定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嗡——

一架飞机俯冲了阿尔乔姆乘坐的运输船，机载7.92mm机枪子弹轻易穿透了运输船的顶棚，从头到脚来了一遍扫射。

鲜血在船舱中流动，哀嚎声充斥着狭小的空间。终于有人忍不住了，船头一个人冲了出去，纵身跳入河水之中。这带动了全面的恐慌，又有好几个人跟着一起跳河。

阿尔乔姆伸手去拉自己身边的，同村的朋友，但他没能攥住他的手。

政委指着河水下令：

“开火！打死这些叛徒！”

委员会的士兵听到政委下令，毫不犹豫的对着刚刚跳下河的人扫射。这样的举动让船舱内瞬间陷入混乱，但当冲锋枪对着这些吵闹的人时，船舱里瞬间又安静了下来。

阿尔乔姆从头到尾都沉默着，他内心中还是有不满的，但他不敢说出来，也什么都不敢做。

而且阿尔乔姆是村子里为数不多读过一点书的人，他可以说从某种意义上理解政委刚才那样的命令：为了集体，个人是可以牺牲的。个人要敢于牺牲，为了集体去做贡献。当集体利益和个人利益冲突时，以集体利益为准。

所以那些跳河的人，会被政委称作是叛徒，会被处分——阿尔乔姆就是这样理解的。

渐渐的，运输船减速了。哐的一声撞在了码头，政委大喊着：

“上岸！快！”

阿尔乔姆被簇拥着踏上船舷，接着又踏上岸边。嗖——的一声，德军飞机再次掠过头顶。轰隆一声爆响，阿尔乔姆被冲飞了出去。

再回头时，刚才所在的那艘运输船已经被炸成碎片沉底。河面上漂浮着船的碎块，还有刚才那个拿着大喇叭的政委。

喇叭还在，只是缺了一个角滚落在阿尔乔姆脚边。

这意味着什么，这又有什么样的指代——阿尔乔姆用他仅有的文化知识想要去给现在承受的一切给出一个理由，但他读的书还不够多，他还没法得到一个答案。

正思考着，从身后来了两个人将阿尔乔姆架走，扔进排队领武器的人群中。不远处枪声，炮声，冲锋时的呐喊，长官的怒吼，伤员的哀嚎……这各种各样的声音从阿尔乔姆的耳朵传输到大脑，给他的脑皮层蒙上了一块透明而又紧致的薄膜。

阿尔乔姆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现实中，还是单纯的做了一个非常真实的梦了。

跟着队伍缓慢前行，阿尔乔姆来到了半地下掩体之中。这里堆放着步枪和数不清的子弹，人们排成两排，分别领取步枪和子弹。

是的，直到现在武器短缺的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在红军的高层看来，坦克大于飞机大于步兵，因此所有的产能都向坦克倾斜，后勤保障也都以坦克为主。

排在阿尔乔姆前面的人领到了一支步枪——这步枪上还沾着不知名的黑色污渍，怎么擦洗都还留在上面的黑色污渍。

随后轮到阿尔乔姆，他的手中被塞了五发子弹，接着就被推出了掩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