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变数
新宿大久保的白天浸泡在发酵的泡菜味与焦糖色阳光里。
韩式炸鸡店的霓虹灯管在日光下倔强地闪烁，多语言招牌像鳞片般挤满三层楼高的窄楼外墙。
穿着暗紫色睡衣的竹上健也慵懒坐在沙发，耳边的手机传来合作者发号施令般的强硬语气。
“今晚行动必须取消！
根据我得到的消息，神社本厅、宗教管理厅、真理之门、公安十课和阴阳寮都开始调集人手。
部分人已经率先前往大田区隔壁的品川区待命。
预计有超过八十人参与此次围剿行动。”
竹上健也没有询问对方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这位合作者是标准的极右翼政客，所属的皇国复兴会在政界、军方、商界都有着很深的人脉。
窥密教派往常都是靠着皇国复兴会的掩护，才能够真正做到不留痕迹。
但凡政府想要对窥密教派做什么大行动，总是能够第一时间让竹上健也知晓相关的人员调度。
毕竟大规模的调动不可能做到百分百保密。
泄密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山本先生，我很感谢您的情报，可今晚的聚集不会更改，我想让您见识一下，寄生鬼拥有的力量。”
竹上健也语气不重，却透露着一种绝对不会更改的强硬。
如此行为让电话另一头的山本义雄很困惑。
他记得竹上健也不是这样莽撞和强硬的性格，应该听从他的建议，尽量避免冲突才对。
为什么现在的态度如此强硬？
难不成和寄生鬼的诞生有关系吗？
山本义雄忽然变得忧心忡忡。
他先前愿意和竹上健也达成同盟，就是自以为能够掌控这位。
可要是一头人造鬼神的力量，就足以大到不畏惧神秘界的其他成员。
那事情会不会脱离自己的掌控？
这时候就敢违背他的命令。
等到完全掌握寄生鬼大军之后，岂不是能够肆无忌惮的漠视他意见……
山本义雄想到那个可能，心里不由陷入些许焦虑。
皇国复兴会是渴望复兴昔日的大日本帝国。
可这个复兴大日本帝国的伟业，必须由他们这一群二战时期的“英雄”后裔才能够达成。
三代都是平民的竹上健也显然没资格复兴大日本帝国。
“寄生鬼刚诞生，我们没必要急着测试，还是再过一段时间，等到寄生鬼的数量增加，是不是更稳妥一点？”
他再次提出建议。
竹上健也心里陷入短暂犹豫，随即又将那一丝犹豫给抛到脑后。
这是路西法向他保证没问题的事情。
比起电话的那一头，他更相信路西法的保证，斩钉截铁道：“不需要，山本先生，请您静候佳音。”
“好，那我就期待你的好消息。”
山本义雄语气笑眯眯，心里已经确定，对方有超出自己掌控的迹象。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他心狠。
山本义雄眼眸闪过一抹冷厉。
再锋利的剑，要是不好使，那就是和废剑没区别。
该断就要断掉。
……
上午十点。
品川站前的玻璃幕墙群在阳光下化作巨型棱镜，将街道切割成无数菱形牢笼。
人流像被磁铁吸附的金属碎屑，沿着写字楼阴影边缘匀速流动。
龙光寺薰站在巨型的落地窗前，上身的白衣纯净如雪，下面红袴鲜艳似火，衬得她的肌肤近乎透明。
“你在想黑木吗？”
“不是！”
龙光寺薰瞪了好友一眼，解释道：“我只是感叹大战在即，外面还是那么平静祥和，一点都没有察觉水面下的暗流。”
“这就是我们战斗的意义。”
藤原诗织轻声回答，和她一同将视线投向外面，享受那种守护这座城市、守护普通人的满足感。
就在此时，不和谐而又嚣张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呦，好久不见啦！”
龙光寺薰回头。
来人的身形像一柄未完全归鞘的武士刀，修长而暗含锋棱。
黑檀色的羽织下摆绣着金线海浪纹，袒着右臂，上面有浮世绘的纹身，是靛青浪尖上跃动着白骨森然的夜叉。
“你是谁？”
“我是三船龙之介，东京十杰之一，你给我好好记住对手的名字啊！”
三船龙之介气急败坏地开口，完全破坏自己这身装扮营造的霸气形象。
其实他也不霸气，更像是中二病爆发，自以为霸气的少年。
藤原诗织笑道：“三船，你所谓的对手后面应该增加自认为三个字。”
“藤原，你想要体验天照大神的怒火吗？”
三船龙之介出声挑衅。
龙光寺薰眉头一挑道：“你想要和我打架？”
三船龙之介当即怂了，他敢挑衅藤原诗织，是清楚这位不会和自己打。
龙光寺薰就不同，真敢往死里揍。
“我才不像你没有大局观，这次就让我们用战绩表明，谁才是东京十杰最强的那一位！”
三船龙之介双手叉腰，牛气哄哄道：“这次赤羽、雪村，连一向不露面的土御门都到场，是时候让我们分出胜负！”
“土御门……我记得是阴阳寮的人吧？”
龙光寺薰侧头。
藤原诗织回答道：“听说他是阴阳寮最有天赋的阴阳师，有媲美先祖大阴阳师安培晴明的资质。”
“哼，阴阳寮现在都没什么人，吹牛都不怕尴尬。”
三船龙之介满脸不屑。
阴阳寮曾因依附于政治而变得兴盛，也因政治而变得衰弱。
到如今，阴阳寮就是靠一些阴阳道的名门维持。
有些名门甚至改换门庭，甘愿为一些见不得光的产业效力。
三船龙之介身为有地产的神社成员，真心瞧不上那群阴阳师。
龙光寺薰面露不耐道：“你可以走了。”
三船龙之介双手环胸道：“这里又不是你买的土地，我想站在哪里就站在哪里。”
嘎，龙光寺薰捏紧拳头，想要用物理教训这位。
大厅的沙龙区传来一道娇媚声音，“好了，你们不要吵，闲着没事的话，跟我一起前往新宿大久保。”
“有什么事情吗？”
“有情报透露，窥秘教派的教主就在新宿大久保三丁目23-6号楼的501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