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山楂树下

哪个学生在捣事啊？学校门口传来吵闹声。一个二十冒头的小伙子背着书包，朝着门卫老张大喊大叫：“我找我爸！你凭什么不让我进去？”边喊还边往校内硬闯。

老张五十多岁了，哪里还拦得住这么个生龙活虎的小青年，三搡四推，便气喘吁吁。然高校的门卫，智力也是可以的。硬的不行便来软的，问这小子：“你爸爸是谁？你说了我让他给你打个电话。”

小伙子忙说:“我爸叫冯玉刚。”

门卫认得冯玉刚，他是旅游部教《饭店设备》、《电工学》的老师，但他没听说过冯老师有儿子的事啊。

他忙给冯老师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儿子来学校找他。谁知冯老师听完电话后便立马肯定的回复道：“我婚都没结，哪来的儿子！”门卫忙说道：“的确有个小伙说你是他爸爸，闹着要见你。”冯玉刚闻言大发雷霆，咆哮道:“我什么时候有个儿子，什么幺蛾子，快叫保卫处派人将他抓起来！”

这可就怪了，儿子找老子，老子不认儿子，儿子又不依不饶的...老张只好给高队长打了个电话，高队也不敢怠慢，连忙亲自带人将小伙子控制住了。

在保卫处的办公室里，高队问他:“姓什么叫什么？哪个学校的？”

那小子满脸不耐烦地回道:“我叫冯晓东，武大中文系的，怎么啦，我来找我爸犯法吗？”

高队见他态度傲慢，一拍桌子呵斥道:“老实交待，你跑学校来干啥？谁叫你来的？”

这小子一点也不示弱，他大吼道:“你把冯玉刚叫来！我跟他有话说！”

“冯玉刚是你什么人，你们之间咋回事？快快从实招来。”高队异常严厉地问话。

“你耳朵背啊，我要你把他找来，你不都明白了吗。”小伙一脸不屑，硬气回答。

唉，这小子要放在从前一定是个坚强的地下工作者，面对敌人的审问，坚强不屈。

高队也没辙了，只好派人派车将冯老师请了过来。别说，高队仔细打量了一下小伙子，那长相、那身材、那神态、那声音，无一不像冯玉刚，心想这事八成是真的了。可冯玉刚填写的家属关系这栏里没这层关系啊，这个怎么讲，说不定是一惊天大案呢。

一会冯老师走进了“审讯室“，一脸诧异地望着那小子，心道:“这是我儿子？我哪来的儿子啊。”

那小子也一脸不屑地望着他，心道：“这就是我爸，不怎么样啊！”

他俩你望过去我望过来的，都不知怎么开口。

最后还是当老子的看出了点名堂，大致有了点想法，由于不确定便开口问道:“你妈叫什么名字？”

“肖玉梅啊，你不记得啦？”

一听到这个名字，冯玉刚差点晕过去，踉跄了一下，高队上前忙扶了一把。

这一声差点没把冯玉刚的魂儿唤了出来。肖玉梅这仨字犹如烧红的铬铁，扑呲一声铬得他撕心扯肺地大叫一声:“啊，你妈叫肖-玉-梅？”

这小子白了他一眼，就不作声了。

“你是我儿子？”冯老师激动得像中了几个亿的大奖，想上去拥抱儿子。

谁知儿子不乐意了，不耐烦地推开他，口里说道:“去去去，哪个认得你哦，我来不是跟你认亲的，我妈病了，想要见你一面...”

这事可有点大了，冯老师还来不及回忆二十多年前的事，立马给王院长打了个电话，转身带着儿子乘车直接向山东淮城的一所医院奔驰而去。

有词为证:

《诉衷情令.唤冯郎》

玉梅病重唤冯郎。两眼掉忧伤。找回山楂树下，又是泪双行。

千种苦，万般疮。入膏肓。此时化为，一股相思，满腹衷肠。

故事发生于山东淮城城东的一棵山楂树下，一个身着护士装的美丽姑娘，一个书生模样的后生，好巧不巧地遇见了。这一刻，便一见钟了情了。她看着他，他看着她，仿佛一下都明白了一见钟情是咋回事了。网上有首歌是这样唱的:

啦啦啦啦

爱，是瞬间遇见的事，

霎时点燃，瞬间灿烂。

你看着我我望着你，

那一抹红霞，

染红了天空，燃烧了心灵。

啊啊啊啊啊

这就是

爱的表白，爱的火花

Love true meaning

有专家专门研究了这个现象后得出一个结论:即一见钟情的对像，其实一直存在于自己的脑海和记忆里，是自己心目中完美无瑕的形像，而这一眼望去，对方心目中的人便跟神话样突然出现，这便是一见钟情。

初恋总是神圣而美丽的，两情相悦之下，肌肤之亲自然少不了，这里不进行过细的描述，简单而言，在一个皓月当空，诗情画意的晚上，俩人终于越过了雷池...按说，接下来的故事就应该是谈婚论嫁了啊。

岂知变故来得太过突然和残酷。身为护士的肖玉梅这几天头有些发晕，忙去检验了一下，结果却令人大吃一惊:血常规化验单的各项指标偏高，有白血病之初期症状。她吓傻了，一时半会不知怎么办才好，想到以后的化疗，大把的头发掉下，面容可憎，这如何面对冯玉刚啊。她思前想后，心想:长痛不如短痛。她把冯玉刚约到那棵山楂树下，在皎洁的月光下，玉梅给了他最后一个深深的吻，然后推开冯玉刚，要跟他分手。

为什么啊？冯玉刚闻言如五雷轰顶，直接崩溃了...肖玉梅心一横，脚一跺，扔下痴痴呆呆的冯玉刚转身跑了。此时的玉梅心尖上滴着血，呜咽吟下《忆秦峨.梦断淮城月》:

哭声咽。玉梅梦断淮城月。

淮城月。山楂树下，绝然伤别。

梦游天上元宵节。汉阳古道风尘绝。

风尘绝。西风瘦马，木兰山阙。

世上有种悲，叫难以启齿之悲，而此时的玉梅心中之悲便属这种悲了...硬着心肠逼走冯郎，去哪遥远的江城，二十多年音信全无，着实令人费解。

先放下此事莫提，单说冯玉刚俩父子紧赶慢赶地来到玉梅的病床前。冯晓东低声说道:“妈，我把他带来了。”

玉梅睁开双眼，望了望久别的冯郎，激动得双唇只哆嗦，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冯玉刚望着昔日的梦中人憔悴的模样，不禁悲从心来，八尺男儿竟号淘大哭起来...其实双方不用作任何解释的，这一刻的情形便诠释了一切，而造成如此悲剧的却是医院，当时条件有限，无法确诊又无法排除，弄得肖玉梅左右不是，活生生地将一家子拆散。冯玉刚的哭声将主治医生引来，他将冯玉刚带到医生办公室，告诉他：“你将她带走吧，我们条件差，至今也诊断不出啥病，江城是大城市医疗条件好，也许会有办法的。”冯玉刚闻言，一个头两个大，心想:你们怎么不早点说啊，我二十年的光阴谁来负责啊。当然此话说不出口的，只能点头答应，办好一切手续，包括结婚手续，当然这个手续是在儿子冯晓东的一再催促下办好的，他要给妈妈一个合理的结局。

然而，此时的冯玉刚可不是彼时的冯郎了，学校里鲜花簇拥，总有一朵种进他的生活的。1016班徐飞丽:这个长相几乎跟肖玉梅一模一样的姑娘正“正大光明”地与冯老师好着呢，虽遭别人举报，仍未浇灭爱的火焰，大家都看在眼里，此事一出，众人惊鄂，这事该如何发展啊。这不，冯老师也犯上滴咕了，这回去咋办啊，如何面对啊，还有这宝贝圪塔似的儿子...心乱如麻啊。

他也把心一横，脚一跺。绝绝然地将冯晓东娘俩带回了江城，带回了东湖职业学院。这么看来，冯玉刚还是有些理智及良知的。王院长闻之，非常支持他的选择。院领导们纷纷跑来慰问，王院长当即拍板分了一套四居室让他们一家团聚。

此事一经传开，学校里顿时掀起轩然大波。1016班的同学们齐刷刷地看向徐飞丽。此时的徐飞丽可谓花容失色，七魂去了九魂，心里乱成一锅粥，师生恋本来就被世人所不容，如今又碰上这么一档事，她想死的心也有了，昔日有多张扬，现在就有多难堪，一向心高气傲的她，又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呢。

徐飞丽“哇”地一声，直接向湖边跑去，这可吓坏了同伴，大家一边派人通知冯老师，一边紧追了上去。

大家无论怎么劝也不行，死活要往湖里跳，几个同学死死地抱着她...唉，这都是爱情惹的祸。解铃还须系铃人啊。冯玉刚闻言如五雷轰顶，踉踉跄跄跑过来，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湖里趟，赶到徐飞丽身边，他紧紧拉住飞丽的手，嘴里不停地许着各种愿，大致意思是:我也没想到还有这档子事啊，二十多年了凭空来了个儿子，这事搁谁身上也是想不到的啊。看看还不管用，当众承诺:“等医好她的病，我就跟你结婚。”好说歹说总算让徐飞丽暂时安定下来。从此，冯玉刚两头为难，怎一个愁字了得，这话好说事难做啊。

一边失而复得，旧情复燃；一边男未婚女未嫁，两情相悦。怪谁怨谁？造化弄人，避都避不开的。这还不算，大麻烦还在后面呢，徐飞丽的家长不知从哪里打听到女儿的情况，一气之下，全家七大姨八大姑的，气势汹汹地向学校杀将过来，看来冯老师这次是吃不了，兜着走咯。

这一闹便闹到了王院长哪，王院长也傻了眼，心道:天下居然还有这档事，而这档事又偏让我撞着，如何是好呢？没辙，竟组织院委会连开三天会，讨论冯玉刚的问题。学生家长也派代表参加了会议，这在校史上当属第一回。学校也陷入了两难境地。

雷院长从安保的角度提出了解决办法，责令冯玉刚断绝与徐飞丽的一切关系，并赔偿徐飞丽十万元的精神补偿费。徐飞丽由学校安排作转校处理，并承诺负责安排她的工作。徐飞丽是学机电专业的，客座教授夏崇玖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办理这件事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蓝宏达在江城是块金字招牌，正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安排他的学生上岗，江城国家电网总工程师夏崇玖是很乐意的。这个方案总算得到家长的认可，况且冯玉刚既不是故意更不是恶意的，女儿也着实喜欢。这么一想也就同意了...当组织上给冯玉刚传达这个处理意见时，他也无话可说，再加了十万，总共二十万付给了徐飞丽的家长。徐家也不是胡搅蛮缠之人，看院方处理也算公平，冯玉刚也情有可原，也就收兵了事。

原本以为这事就这样了结，徐飞丽毕竟还年青，以后重新恋爱也是很正常的事，可一根筋的她却不这样想，既已山盟海誓，就只能爱到山无棱地无角。她对冯玉刚坚定地说道:“我等你，只到海枯石烂。”红红的眼里满是倔强与执着。

冯玉刚哭了，仰天大号:“我冯玉刚何德何能，竟得老天青睐，赐我如此这般的好姑娘？”

老天却一脸无辜的样子，心道:“你小子想多了吧。”当然，天机不可泄漏，任由冯玉刚自作神，反正不久他自然会清醒过来的，并且其造化也是不错的。

话说这机电班的班花徐飞丽是何来历，这得从徐家的徐家枪讲起，水浒里的徐宁，用钩镰枪大破连环马，徐家枪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徐家后人也大都继承前辈的英武之气。这说来话长，按下不表，简而言之，这是一个尚武刚烈之族，徐飞丽家在徐家村，村里风光秀丽，民风淳朴。她家里七大姑八大姨也都是率直，风风火火之人，惹上她们的后果，要么一起光耀门楣，要么就得倒下霉了。这冯玉刚也真是胆大，惹谁不好，竟敢沾徐家花草，如何善后呢？自古名花多沾泪，花开花谢惹人怜，宋代着名女词人李清照最知其中意，酒后曾吐露真言:

花舞花落泪，花哭花瓣飞。

花开为谁谢，花谢为谁悲。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