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风颠的算计

吴雨昏解除半人半妖姿态，重新化作人形。

许多大妖和妖王，在搏杀时都喜欢变作半人半妖姿态，既可以发挥血脉威力，又可以用出武道招数。

风颠自天空落下。

吴雨昏看看灰袍器修逃窜方向，开口道：“风道友好像不喜欢杀人？”

风颠点点头，“风某不喜欢枉造杀孽。”

吴雨昏看了他一眼，沉思片刻，露出笑容道：“风道友不怕因果，却怕劫数，我说的对么？”

风颠没有否认。

什么因果？他从来不怕别人带长辈、带后台来寻仇，哪怕这是一定的事……只要对方没有将杀意付诸行动，他就一定不会下杀手。

没有理由，这就是他的道心。

吴雨昏闭上眼睛，向一旁走去，伴着微风走了数步，忽然淡淡道：“你不杀人，是因为你获得的比杀人更多，我说的对么？”

风颠眼中闪过冷芒。

这是他极少出现的神色。

可任何一个人，在听到别人对自己有一定程度的看破时，心中都不会平静，平静到不起一丝波澜。

吴雨昏背对风颠，继续道：“那器修虽然不简单，但凭风道友的本事，要留下他也不难，我想知道风道友为何不这样做？”

风颠负手在后，“我好像没有必要回答你的问题。”

吴雨昏脸上露出智珠在握的神色，“如果我说，我能替你夺来卡师那件七阶法器呢？”

风颠瞳孔一缩。

吴雨昏继续道：“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发身死道消大誓。”

她说着就开口：“我吴雨昏，与风……”

“慢着！”

风颠脸上不见一点笑容，叫停吴雨昏发誓，沉思片刻，道：“你发誓的时候，要加上条件，除非我开口请你帮忙，否则不能自作主张。”

吴雨昏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接着开口道：“我吴雨昏，与风颠在此时此刻盟誓……”

誓言十分详细，吴雨昏足足说了一盏茶时间。尽管，其实用不到这么详细。传下身死道消大誓的那位老祖，为了多收几条魂魄，巴不得订立誓言的人包藏祸心。

因此，即便是模糊誓言，同样也是成立的。

风颠等吴雨昏发完誓后，看看远处，真明和尚感知到二人之间稍显肃杀的气氛，识趣地没有凑上来，正盘坐虚空调息法力。

“这件事牵扯我的道途，你想听明白就要认真听，我只说一遍。”

吴雨昏毫不犹豫再次发了个绝不外泄的誓言，随即手掌在身上一拂，妖气法力气血全都平息下来，向风颠示意自己没有用任何记录法器和法术。

风颠冷眼看着这一切。

吴雨昏做出洗耳恭听姿态。

天空的云也停滞，空中的风也停滞，地上的草一如天然般停滞，仿佛都想听、都要听、都在听风颠的话。

风颠开口了：

“我能感知到人的杀意，以那名器修为例，当他没有把心中杀意付诸行动时，我绝对不能对他下杀手，这于我道心有碍。”

“而且，如果我非要杀他，势必要动用折损道行的手段，这些损失的道行无法补偿。”

“而如果他对我下杀手，不管有意无意，我都可以毫无顾忌杀人，此时杀人会助益我的道心，反哺我的道行。”

“同理，我在该放过他的时候放过他，也是有利道心道行的事。”

道心……道行……

吴雨昏越思考越恐怖，勉强压住心中震动，道：

“难怪你经常自称大侠风颠，有这样的手段，生平所做必是侠义之事，只是我看你似有将侠名远扬之意，为何又将名声白白让给宋凫浪？”

这个女人将我调查如此清楚，到底对我有何企图……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风颠冷声道：“世人若学我，如同进魔道。”

吴雨昏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寻常人没有你这样的手段，若是钦慕你的侠名，只一味想着大度，对敌时心慈手软，被人所杀，便要为你平添许多劫数因果。”

风颠心知吴雨昏已看透这里面的门道，挑双龙、败天骄这种名声不能缺，有实力别人才知道有这么“一位”，却又不能过盛，对侠名来说是喧宾夺主。

有了这些铺垫，只待一个时机，就是“九江遍传风大侠”了。到时他所做的事，别人只会以为独独他能做。

有个大侠名声，于道途也会平坦许多，这却是另外的算计了。

风颠不愿意和人多谈自己道途，开口道：“你若是没有要问的，这便结束罢！”

吴雨昏双眼骨碌碌一转，转过身来，笑道：“还有最后一件事，我想知道，刚才你放过那器修，道行精进了多少？”

风颠默然片刻，将手伸出，一团七情咒力雾团出现在掌心，变幻不定，其中隐隐传来某种疯狂激进的力量。

吴雨昏好奇道：“这是……将七情鬼咒改成了由七情灵气催动的道门正法？”

细细感知一番，又道：“还将喜悦改成了狂喜，加上愤怒改为暴怒，看来你是打定主意不走操纵心神的路子了……刚才放过器修，让这道法诀入了门？确实不错。”

风颠不言不语，在咒力雾团上一拂，这道狂喜玄咒气势接连攀登变化，须臾由刚入门的一境跃升四境，疯狂之意影响周遭数丈，草花开始野蛮生长，被风颠反手一压才停息下来。

“咔嚓！”

吴雨昏脸上如同见了鬼，心情激荡下后退一步，一脚踏入地下半尺，指着风颠道：

“你你你……”

风颠淡定收起狂喜玄咒，只要秉持道心不违，他的修道天资就是世间顶尖，不然他凭什么敢推演十八境功法？凭什么能以阴魂身压服一众天骄？

吴雨昏拔腿出来，运转体内七情鬼咒，将震惊难以置信等情绪尽数吞噬，片刻后才缓过一口气，道：

“我没问题了。”

她已经有八九分的把握，风颠就是魔童子的另一个徒弟，也只有这般天资，才会被她师父收入门墙。

风颠重新负手在后，“我却有一个问题要问吴道友。”

随后在吴雨昏变幻的脸色中开口：“请问吴道友问我这些，是有什么目的？”

吴雨昏张口就要说出魔童子，马上又意识到不妥，魔童子不将自己说给风颠，一定有他的理由，此举有可能触怒师父，犹豫了一下道：

“张羽阳手段心计都是顶尖，一定不能给他任何逃脱机会，优柔寡断之人，不配做我的队友。”

说完这句颇显霸气的话，吴雨昏迈开大长腿，向着真明和尚走去。

风颠站在原地思考好一会儿，还是没能想出吴雨昏到底是为什么，对自己表露出如此多善意。

长叹一声，心中暗自将警戒提至最高，同样迈步向真明和尚走去。

凑得近了，听到吴雨昏问真明和尚：“大师怎么和那几个魔修起了冲突？”

这里的魔修，显然不是以道法分，而是以行事作风分。

真明和尚稽首道：“不敢当吴施主‘大师’称呼，小僧自下山后四处游历，听闻附近有个红云寺，想着能和里面的住持交流一番佛法，不料此人见到我的‘般若佛基’后起了谋夺心思，纠结另外两人追杀小僧一千多里。”

这和尚当真实诚，就这么把宝物说了出来，就不怕我们起歹心…….

风颠心念一动，在吴雨昏身边站定，稽首道：“大侠风颠，见过真明道友。”

真明和尚还礼道：“见过风施主。”

吴雨昏正要说什么，风颠直接开口道：

“真明道友，佛家讲究救众生脱离苦海，刚才吴道友与那魔修一番大战，将此地灵气地脉毁坏众多，魔气祸患最甚，不如你我联手将其清理一番如何？”

风颠指指后面。

真明和尚看向他手指，又看向指的地方，只见地上有数个大坑乱列，坑外又有无数条裂缝交错，勾连方圆数里。

魔气已经将野草土石大地染得漆黑。

真明和尚点点头，“降妖伏魔是功德事，理当如此。”

一拍丹田，一枚金丹自口中飞出，伴随着梵音阵阵，一尊一手持宝瓶，另一手结佛印的菩萨虚影自金丹中走出。

佛印一闪，宝瓶飞上高空，从瓶口飞出无数甘霖，化作雨点挥洒下来，将无数魔气消弭，又将那些已经被污染的花草净化。

“这是小僧的地天宝瓶舍利。”真明和尚还抽空回头解释了一句。

风颠与吴雨昏表面点头应和，暗地里却在互相传音。

吴雨昏开口：“风道友为何阻止我将此人拉进来？”

要知道，这真明和尚身负炼气、筑基、金丹三大隐宗手段，无论是身上实力还是背后势力，想来都是一等一的，把他拉进来可是一大助力。

“拉人可以，只是不能用这种形势逼人的法子。”

风颠手一翻，风火油纸塔出现在手中，一个个纸扎童子飞出，各自取出携带的天一真水清洗魔气痕迹。

吴雨昏试图用风颠在意的事来规劝：“我们帮他解决两个敌人，他再来帮我们杀张羽阳，如此不就是因果两清了？”

风颠不在意笑笑，“那两个人就是奔着我们来的，与真明无关，所谓因果，大多是从自身出发，他人往往是需要排除的变数，这可容不得模糊。”

譬如一个敌人要来杀他，中间被另一个人拦下，敌人和他依旧结的是杀人的因果。

风颠就是不能让吴雨昏把这搅成一笔烂账，不能想当然以为自己是在帮真明和尚，那么真明和尚就一定要来帮自己。

吴雨昏撇撇嘴，明白风颠这是隐晦点她不通因果就不要乱说，不过她也知道风颠是修道天才，对这些有本能一般的敏锐，寻常人看来是一团乱麻，在他眼中却是整整齐齐。

既然风颠说不拉人入伙，那就不拉了吧！

吴雨昏振奋精神，开口道：“你这七情大咒……是从哪里学来的？”

难道是魔童子将七情鬼咒又改了？

真明和尚净化完魔气，收了地天宝瓶舍利走过来，风颠也没避着他，将张节新一家人的事说了。

吴雨昏神色莫名看了风颠一眼，旋即反应过来，这是很聪明的做法，与其挟恩图报，不如将这件事说出来，让真明和尚自己选择。

真明和尚听完勃然大怒，身上三十六道金气狂乱飞舞，“这等畜牲竟然还活在世上？！他在何处？小僧现在就要超度了他！”

风颠又将卡师的事与真明说了，然后道：“不瞒道友，那卡师手中有一件七阶法器，要杀张羽阳这就是一大变数，若真明道友愿意，不如我们一同前去。”

吴雨昏眉头一皱，风颠怎么提起了七阶法器？这不是既暴露了目的，又让人误会他是算计拉人入伙？

她自然知道风颠是真不在意真明和尚是否加入，真明和尚却不知道，只会以为风颠是有意为之。

真明和尚沉吟了一下，他是老实却不是傻子，听风颠的话，想必张羽阳只是其一，那七阶法器又是其二，提前说出来是堵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与他争抢。

不过他终究是慈悲心肠，想着要为张节新一家除去这个祸患，所以也将心中那点小小不舒服抛去，双手合十道：

“小僧一切听二位施主吩咐。”

这就是表明态度，任由风颠二人安排，只出力不要好处。当然，送死的活是绝对不会干的。

风颠摆摆手，“不需如此，我等三人各凭本事，谁出力多，谁就多分一些宝物。至于七阶法器，还要看其中的器魂前辈，是愿意挑我们其中一位，还是自行离去修行。”

“不管选了谁，都是他的缘法，这件法器不计在战利品内。”

此话一出，真明和尚与吴雨昏均露出惊讶之情，吴雨昏更是心中一震。

她虽然不知道风颠已经苦求一次七阶法器不可得，但从风颠愿意用道途秘密换取她的帮助，也能看出风颠对七阶法器的渴求。

为何不顺水推舟，让真明和尚与她为自己打工，如此七阶法器不是唾手可得？

吴雨昏暗道：“我这个师弟心怀坦荡，实非寻常人也。”

旋即传音风颠道：“我既然已发过誓言，那件七阶法器若选了我，就转给你吧……我自己已经有了一件。”

风颠传音过来：“若器魂前辈果真选了你，你我共同解开誓言即可。”

到时候，不管吴雨昏抱着什么打算，他杀死张羽阳的目的已经达到，即便吴雨昏当场翻脸，他也有自信脱逃。

一旁的真明和尚默然片刻，稽首道：“施主高义，小僧愿效死力。”

风颠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这老实和尚是在表决心，而不是在说自己要豁出命来挣那件七阶法器。

吴雨昏又传音道：“既然风道友不是在招揽打手，那么凭你我二人，已经足够杀死张羽阳，何必再拉一个人？”

刚才还一心想将真明和尚拉进来的吴雨昏，此刻反而又觉得风颠拉人草率，不过她浑然不觉得自己多变，只觉得这样平白多一个分七阶法器的人，不符合风颠的做事风格。

风颠传音她稍安勿躁，取出一团咒力，放在手中一番演示，开口道：“我这七情玄咒，分狂喜、暴怒、哀伤、怖惧、无爱、不恶、道欲七种。”

接着看向真明和尚，“这道法诀道友可有意修习？若是愿意，拿那道炼气宗法诀来换，如何？”

这才是他拉人的目的，真明和尚那三十六道金气着实厉害，七阶法器能不能到手还是两说，在此之前还不如一本功法来得实惠。

说实话，七双天书那些话到底给他留下不少阴霾，也知道任何一件正常的七阶法器，见到他乃是一个阴魂，恐怕宁愿独自离开修行，也不会选择他当主人。

在此情况下，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又有什么分别？

只是……七阶法器毕竟于道途有巨大助益，风颠心里还是抱着万一的希望，并为这个万一希望不断绸缪算计，这却是难以言明的苦闷了。

真明和尚暗忖：“我下山前，师父曾对我说，若是遇到合我道途的法诀，就是本寺功法，除了那几本关键真传，其他也尽可拿出来交换，这部功法不是正合我道途？”

这是般若佛基的神异，一旦遇到有益道途的功法宝物，就自发震动起来，是他师父怕他这个傻徒弟当面错过好东西，特意为他去筑基宗求来。

真明和尚点点头，道：“小僧同意了。”

吴雨昏也明白过来，笑道：“也加我一个如何？我这道七情鬼咒分喜悦、愤怒、悲哀、惊惧、无限爱、纯恶、贪欲，与风道友乃是别样的味道。”

般若佛基再次震动，真明和尚脸上喜色抑制不住，开口道：

“小僧求之不得。二位施主且听好，炼气宗法诀近年来又有大突破，讲究凝气成炁，小僧这三十六道乃是金刚气，聚在一起便是金刚王炁，妙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