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功法之谜

风颠看向来人，眼中没有任何意外，“原来林道友也逃过死劫，可喜可贺。”

来人长发垂腰，苍白面容难掩明丽，衣衫褴褛，凝脂肌肤隐约可见，赤脚站在泥土上，而不染一丝灰尘。

虽然人皮面具损毁，样貌不复以往，风颠还是通过气息一眼认出，这就是林素心。

林素心眼睛明亮，看向半空翻滚清光的眼神中，带着修行者共有的渴求，“七阶法器？”

风颠默然不语，他向来坦荡，如果是个陌生人，他此刻一定毫不犹豫说出这是九阶法器，可面对这救了自己的恩人，他只能保持沉默，把选择交给对方。

在玄都大法师说不是他救了风颠时，风颠就意识到林素心或许还没死，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她救了自己。

风颠的右手已经捏上几枚纸针，左手抚上虫袋，目光看向林素心腰间。

五行罡煞桩和青龙倒海剑都在那里，只不过祭炼痕迹已经属于林素心，他既然境界跌落到不足一境，而且还未死，祭炼痕迹很容易抹除。

风颠在心里叹了口气，看这情景，事情终究要往他不想看到的方向发展。

他在等，等林素心下杀手，这既是对林素心救了自己的回报，也是对自己道心的交待。

利令智昏，七阶法器的诱惑大多数修行者都抵抗不了，何况他现在还是这副模样。

至于说风颠救了林素心，林素心这是恩将仇报……

有一点或许很难让人理解，那就是，风颠救人性命，不算结因果。

因为风颠救人完全是出于道心，是“我救你与你何干”，这不是对自己的安慰和辩解，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我救你，只是因为我的道心不允许我袖手旁观，至于你是高兴还是难过，是感谢还是记恨，与我有什么干系？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因果，那因果早在救人时就一并结清。

所以对于林素心可能的恩将仇报，风颠理智认为这是利令智昏，所以并不意外，感情认为这是人之常情，也并不愤怒。

你对我出手，我把你杀了，了账。

清光翻滚片刻就散去，林素心回过神来，看向风颠，脸上露出惊喜，“风道友，你醒了？”

风颠手上依旧捏着纸针，笑道：“醒了，不过实力暂时还恢复不了。”

“啊？”林素心脸上浮现一些失望，随后飞快抹去，振奋道：“没事，你醒了就好。”

【您已动用人物模板‘风颠’（本日剩余次数2），本次战斗共斩杀十名七境敌人，您将与人物模板共享此次战斗经验】

卧卧卧……

林素心嘴大张，一境跨六境杀十个？这还是人？

风颠看到林素心脸色变来变去，心道这姑娘表情还挺丰富的，一直没感应到林素心的杀意，风颠也不由放松了些，将纸针藏在了指下。

“外面可是出了什么事？”

林素心正要开口，忽然看见风颠脸色一变，随后左手猛然插进自己胸中，挖出一团阴气。

“风道友你这是？”

林素心骇了一跳。

“没事。”风颠缓了口气，手中紧握一团阴气，往眉心一拍，随手扔进了识海，留待将来使用。

刚才那种道行法力暴涨的感觉又来，若非他及时阻截，将其拿了出来，恐怕又要按照万劫阴灵入圣法运转路线凝聚灵气符箓，结果无非是被太易虚象诀打散。

林素心看看风颠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这才放下心，开口道：

“是外面爆发了魔灾，听说源头在黄风山，有一位十五境的魔王出世，连朝廷的屠魔道兵都死伤惨重，已经蔓延到了九江大部分流域，我也是听一个用土遁的炼气士说的，可惜那人说完就死了。”

“连我们这里也遇上了不少魔物，我也只好把风道友安置在洞穴中，我自己在洞穴外守着。”

说完，林素心将两件六阶法器抹去祭炼痕迹，又交还给了风颠。

风颠接过两件六阶法器，一边祭炼一边思考，黄风山他不认得，但一说起屠魔道兵，他就想到从澎江往回走时，曾在某座山前被数千屠魔道兵拦下，莫非那座山就是黄风山？

至于魔灾，自然就是魔气污染生灵，化为种种魔物的灾祸了，一旦开始扩散，迅速就能形成星火燎原之势。

风颠知道林素心话中或许有不尽不实之处，不过救了自己是事实，这却无法改变。

何况她还将这两件法器痛快交还，可见并非贪财不要命的人，刚才不过是修行者的本能反应，风颠的戒心也暂时放了下来。

法器祭炼完成，风颠站起身，“林道友，带我去看看用土遁那人的尸体。”

他当初为了躲避剑意，下遁得应该极深才对，怎么又是用土遁的修行者，又是魔物，他们现在到底处在什么位置？

原本以为这里够安全，没想到正处于魔灾地域，功法冲突的事也只能放一放了。

林素心点点头，率先走了出去。

风颠跟着走出去，将手一指，五行罡煞桩化作一团五彩光华，其中有不足半尺白玉柱悠悠转动，将前方路照得分明。

“不要将神识放出来，若被高手察觉，将你的神识打碎，你本体心神就会受伤，若是将神识镇压，魂魄就会不稳。要是遇到一些特殊的魔头，也能用魔气污染你的神识。”

风颠一边走，一边告诫林素心。

林素心恍然，连忙收回外放的神识，她修道日短，还真不知道这些江湖经验。

风颠向前看去，只看到外面数十魔头尸体，不乏五六境，这才知道林素心为何祭炼他的法器，实在是不用这两件法器，二人一个不慎就身死道消。

他盯着林素心褴褛的衣服看了看，叹了口气，取出虫袋。

三百炎天圣甲虫出现在地下，虫王传音风颠道：

“风道友，你体内炎天吞焰功不到四境，我们兄弟已经不能将炎天道法域加持在你身上。”

风颠点点头，“我理会得，你们去将这些魔物尸体烧毁，我看又有尸体被魔气催生成了尸魔。”

三百炎天圣甲虫得令，各个化身火灵形态，一头头火鸦接连不断落在魔头尸体上，一阵阵爆裂声和惨叫声不断响起。

林素心好奇看着这一幕，她是知道魔气污染万物的危害的，奈何要清除这些魔气需要耗费大法力，而她的法力又不能浪费在这里。

正在这时，只听一声咆哮，一头尸魔自火海中猛然跃起，浴火直直向着林素心冲来，魔气滔滔。

林素心下意识一摸腰间，却摸了个空，眼见魔头已到跟前，顿时脸色一白，只是数天的搏杀也让她养出不俗战斗经验，脚下飞速向后退去。

烈焰中形状模糊的魔头再度咆哮一声，一口魔气呼啸向林素心喷去，林素心一个恍神，那魔气已离身不足半尺，急切间只能抬起手臂，希望能挡住魔气。

“嘣！”

一声震响，林素心耳朵一动，感应到危险消失，放下手臂一看，魔头陡然停滞在原地，胸前一个大洞。

须臾，被烈焰焚为灰烬。

风颠走上来，将手中纸针重又隐去，把腰间虫袋解下递给林素心，“先拿着这个护身。”

林素心呆呆接过。

风颠又放出火猴和熊霸天，“我现在没有自保之力，全靠你们保护了。”

熊霸天拍拍胸膛，“包在我老熊身上！”

风颠又看向火猴，见这只素来桀骜的猴子此刻一脸呆愣，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皱了下眉毛，随即又舒展开，只要不是想反噬主人就行，刚才那句话主要就是在试探火猴，看它这副模样，也许是张羽阳那些晶片吃完了，所以伤心？

风颠摇摇头，又吩咐了几句，让它们各自去前方探路。

此刻的火猴，一边走着，一边听到脑海浮现的声音：

【签到系统已绑定】

【警告，警告，系统出错】

【正在修复中……修复完成】

【每日蟠桃签到系统已绑定】

【今日蟠桃已发放，是否领取？】

火猴智慧不低于人，想了半天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是撞了大机缘，系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那蟠桃在自己传承记忆中可是天庭至宝，莫非该我这猴儿大发利市？

心虚地看了眼风颠，随后默念：“领取！”

旋即，一枚指头大的小桃子出现在掌心，火猴拿过一看，平平无奇，顿时大失所望。

嘴巴一张，吞了下去。

咦？

火猴感觉自己狂喜玄咒忽然提升了一层，不由精神一振。

“那什么……系统，再来一桃儿！”

【今日签到已完成，请明日再来】

火猴脸上出现人性化的失望神色，拿起爪子抓了抓腮，冥思苦想道：

“一个桃儿升一层，我这七情玄咒只到七境，一共四十九层，我本来想着给风颠一个教训，就只把暴怒玄咒用伥鬼旗提了上去，其他都没练。如此不就是亏了？这可不成。”

火猴是在懵懂的时候，被风颠种下七情咒种，当时灵智还不完全，是风颠后来用七情玄咒催熟。

这猴儿也并不是不知好赖，风颠传它的七情玄咒是世间顶级法门，连伥鬼旗这六阶法器也给了它，以这猴儿天生一股灵性，也知道风颠是拿自己作半个道友看待，否则早就抹了灵智炼作傀儡了。

只是它天性顽劣，总想着报当初被捉去的仇，整天脑子里转着的都是，趁风颠不备给他一爪，趁风颠不备给他一脚，一脚把风颠踹沟里这种奇怪想法。

“猴儿我先在风颠这可恶的家伙面前伏低做小，骗他把七情玄咒后续功法推演出来，然后再把他踩在脚下，哈哈哈！”

火猴在心里畅想一番，随后神清气爽开始修炼其余几道玄咒。

风颠注意到火猴异状，不明白这猴儿为何突然勤奋起来，莫非是想早日七情玄咒有成，化身七情玄将？

想到七情玄咒，风颠念头一动，这部功法虽然是今古创出，但对魂魄心神的玄妙利用，就是上古也无功法可比，或许能用此功法探查出两种功法冲突在何处？

一念及此，风颠对火猴传音道：“你且回来，在我身躯里寻摸一番，帮我找到功法症结。”

火猴一听先是一喜，随后又开始失落，它刚刚才立志伏低做小，现在就是有如此大好的机会，也不能出手了。

真让猴难过。

风颠看它磨蹭，也不怒，只是淡淡传音：“你不愿意？”

火猴一个哆嗦，头摇得拨浪鼓一样，风颠的手段，它可是见过的，旁的不说，就是把它一身七情玄咒修为收走，再将伥鬼旗收走，它都受不了。

风颠一伸手将火猴摄来，火猴乖觉催起法诀，逐渐缩小到不到百分之一寸，几乎已经看不见。

这是它作为天生火灵的天赋法术，只是这个形态也没什么攻击力了。

风颠将火猴往腹中一拍，火猴悠悠转转，到了一片上下四方都是灰暗的地方。

七情玄咒自动运转，七种灵气裹着它，让它牢牢站在上下无着的空中。

风颠一喜，果然此法有效，他将声音一压，低沉带着风声在腹中响起：

“猴儿，你到了什么地方？”

火猴抓耳挠腮，高喊道：“俺不知，幽幽暗暗，混混沌沌也！”

风颠看到林素心也被声音吸引过来，正好奇看着他肚皮，不禁失笑，再次腹中传音：

“不需这么大声音，我听得见！我乃是阴魂，躯体一片混沌才是正常，你四处走走看看！”

猴儿见四周漆黑，往虚空一抓，就要催动神通凝火成兵，只是往常都是自虚空中抓来火灵气，这一次却是天上呼啸飞下一条火龙。

“怪了！这腹中哪来的火龙？”

这猴儿一时想不明白，见风颠又来催，随口应付了两句，它也是胆大的，见火龙停在身前不动，竟将两条大毛腿一跨，跨到了火龙脖子上。

再催起凝火成兵，火龙随心而动，这猴儿大喜，骑着火龙上下翻飞。

风颠在外面听说火猴摄来一条火龙，也是觉得惊奇。

他躯体内到底都装着什么东西，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这也正常，人人如此，所谓功法，就是开辟新路，把躯体中本就有的东西利用起来，或是再作发展，甚或是变异。

“我看到了三道灵光！有白的，青的，黑的，不对，后面那两道又变了颜色……”

腹中忽然传出猴儿的声音。

“那是我的胎光，爽灵，幽精三魂显化，不必理会，再看别的！”风颠腹中传音。

“一片青在上，一片黄在下，一片绿在中……”

“那是天地人三魂显化，也不必理会，找别的！”

“有个大太阳，里面有一头三足金乌，太大了，猴儿我过不去！”

“那是大日神拳神意显化，你对着它磕三个响头，它就放你过去了……这也是你的机缘，让它为你提纯一番火灵气。”

风颠笑道。

腹中的火猴陡生疑窦，风颠这可恶的家伙莫非是在捉弄我？

前方太阳传来的压力越来越大，火猴没奈何，就在火龙上伏下身体，咣咣咣三个响头磕下。

只是瞬间，那惊人的热量与霸道的拳意就隐去。

火猴爬了起来，脸上正高兴，忽听周身一阵噼啪作响，周身烈焰大放，本来赤红的颜色掺上了一丝金光。

这猴儿将手一张，一团火焰出现在手上，它是天生火灵，天生就懂得御火，自然天生就分得清火的好坏，察觉到这丝金光竟让火焰威力提高五成有余，顿时心生欢喜。

“如是这般机缘，一百个头也磕得！”

心念一动，驾着火龙继续往上飞舞。

“又有三道灵光，都没得颜色，看着让人好生欢喜，还有好香的气息……”

“那是福禄寿三光显化，你避开罢！我这三光让人锁了，怕你吃不住那人一打！”

“好大一条漆黑的河……”

“那是黑玄真水，与你相克，你也避开罢！”

“我找到了七情玄咒！好威风的神将，这就是七情玄将么？”

“然也，”风颠笑道，“算你撞上这桩机缘，七情玄将我已经参透，只是境界不够用不出来……你这猴儿就在那里看看罢！未来你也是这般威风。只是不要去看它眼睛，当然，此刻它眼睛是闭着的，你也看不到。”

这火猴听了顿时喜上眉梢。

又看前方这高有十余丈的神人，身穿明晃晃仙气氤氲的七彩铠甲，口鼻中喷出彩霞，在体外生出种种奇妙幻象，看上去极为威武不凡。

火猴驾着火龙绕七情玄将转了一圈，从头到脚，从前到后看得清清楚楚，越来越觉得满意。

“未来我便是这般威风！”

这猴儿高兴得手舞足蹈，足足过了一刻钟，才在风颠催促下，恋恋不舍把视线从玄将紧闭双目上挪开，转去了下个地方。

“我看到了一只金鹰，一只青龙，一片大海，一只火狮，还有一团流沙……哎呀，我被吸进去了！”

不一会儿，火猴声音又传过来：“我又出来了！”

风颠摇摇头，“还好我不曾催动五行神罡，不然这五种气象一同发作，叫你死在当场……不要顽皮，你就一直往上飞。”

“我见到了一个你，脸好黑……”

“阴神！”

“又一个你，脸好白……”

“阳神！”

“还是一个你，好清晰……”

“元神！”

“后面还跟着一个你，好模糊……”

“虚神！”

……

……

火猴一连遇到了十七个风颠，名目各不相同，林素心在一旁听得真切，忍不住道：

“人的魂魄中有这么多自己么？”

风颠随口说道：“这些本就是人生来固有，单看有没有功法祭炼，比如那元神，道门有元神升仙之术，旁门有七杀元神之术，魔门有元神寂灭魔光……我修的功法有些特殊，这些东西能显化，不能运用。”

万劫阴灵入圣法炼万气入体，理论上可以让这些灵气任意组合，创出无数种功法，风颠虽然不会去做，但在运转灵气时也难免有触动，显化出阴神阳神这些东西出来。

不一会儿，腹中忽然传来火猴的声音：

“我碰到了十二个星星，好生明亮，一会儿大，一会儿小……不对，那不是星星，那是大洞，火龙被吸进去了……我要掉下来了，啊！！”

风颠脸色一变，手指点在额心，细细内视感知，手指迅速下滑，从眉心到下腹，随后在小腹猛然一拍：

“出来！”

下一刻，火猴从体内猛然飞出，撞在土壁上，撞下无数灰尘，掉落下来时眼中还晕晕乎乎。

风颠眉头紧皱，十二个洞，会发光，一会儿大一会儿小，这是什么东西？

魂魄内的东西太多，风颠也不敢说尽数都认识，只是这种描述总让他有些熟悉。

莫非是十二元辰神光飞仙术？

可他明明还没有开始修炼啊？

一旁的林素心脸上有些犹豫，被风颠注意到了，也没有因为她入道日浅而小瞧，而是开口问道：“林道友可是知道什么？”

林素心吞吞吐吐道：“我……我都是自己修功法，也没人教导我，也不知道对不对。”

风颠哈哈一笑，“这又有何妨？我也是自己修功法，这天下十之七八都是自己修功法。”

林素心小心翼翼道：“那些洞……不就是窍穴么？”

“我是魂魄身，怎么可能有……”

风颠说到一半，忽然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