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对战罗化雪

“是我该有此劫，公子不必介怀。”姜苏苏看着风颠，努力让自己眼里多一些柔情。

“姜姐姐不必如此……我们接下来就去姜家。”风颠说道，前面几个字同样带着一些柔情，后面几个字又有一种不容置疑隐秘的命令。

姜苏苏张大眼睛，她想再做出含情脉脉的样子，可她眼睛却平和了，身体也放松下来，脸上还带着浅浅微笑。

这变化非她本意，但她甚至没有感觉到一点恐惧。

“我想回去看看父母，将「空雷吼」献给家族。”姜苏苏说出内心真实想法，既然风颠已经看了出来，也就不再那么难以开口。

姜苏苏是大家族培养出来的子弟，修养和天赋一样突出，明白一个寄人灵台的魂魄实在是不该摆大小姐脾气，但她并不懂得什么奉承人的话，只是把姿态放的很低。

风颠能体会到她的感受。她虽然是个坚定的求道人，对生的渴望极高；对他的印象也极好，任何人看到风颠做的事都讨厌不起来的。

但只要还在风颠灵台一日，她的无助与彷徨就不会减少半分。

只因风颠离开这样的日子也没有多久。

有这样一个人守卫灵台本是件极好的事，是许多炼气士可遇不可求的机遇。但风颠之所以是人人敬爱的教主，就是因为他太喜欢尊重别人。

于是他开口了，并没有再做什么承诺，他清楚这在别人看来不过是画大饼，只是说道：

“我会把你送到姜家。”

除了这句话没有多说什么，姜家一定有办法把姜苏苏复活。

无非是再换个躯壳。

姜苏苏脸上流露奇异的光彩，她脸上虽然还是微笑，看起来却光彩许多。

“此生能遇公子，是苏苏之幸。”

风颠又看向青知意，她背对着风颠正在逗弄犰狳，犰狳像一条小狗一样袒露着肚皮。

“青知意，”风颠迟疑了一下，还是改了口：“小青，你想出来透透气吗？”

青知意站起身，顿了一下，转过身来，深深看了一眼风颠。

“不想。”

风颠离开了，青知意又蹲了下来，姜苏苏手又抚上膝上奔雷剑。

第二天早上，风颠就走了。

临走前，风颠亲手把一道金黄色符诏放进大柳树，代替木心。

“每月的初一十五，神道监察天地的时候，少出来闲逛。”

心心念念，朝思暮想多少年的缺憾补完，地缚灵却没有看眼前本体一眼，它在风颠身后遥遥拜倒，但风颠已经头也不回走远了。

后柳村村民没有意识到让他们复活的人已经离开。

只有小荷姑娘带着竹篮，身边陪着韩大年，在大柳树下一直等到中午，才失落地回家去了。

出村走了十几里地，荒野景色怎么也看不厌。

方向是凉州府，目标是姜家。

“哗——”

宋神婆现出身形，警惕看着四周：“什么声音？”

“雪落的声音，花开的声音，还有——”

“杀气的声音。”

“杀气也有声音？”飘忽空灵的声音似是无处不在。

“当然有。一个人如果刺杀别人太多次，或者被别人刺杀太多次，总会对这种声音很敏感的。”风颠摆摆尾巴，周围的景象如湖水般在心中展现。

这是神识、虚空龙鱼天赋、水灵气的综合应用。

没有找出踪迹，来人很会潜藏身形。

“你说的不错，但我已杀了七百二十三人，还是听不到这种声音。”那声音中有懊恼。

“你要杀我，总该让我知道你是谁。”风颠道。

雪花点点落下，十余丈外，一个从头到尾包在黑衣中，只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暴露在外的瘦削人影出现，手中持一把三尺长的剑。

灵台中，姜苏苏与青知意戒备起来。

“我杀人从来不说名字，你是一个例外，杀你的人是江化雪。”黑衣人骄傲挺挺胸膛，好像这个名字很出名一样。

风颠斜眼看了看江化雪，摇了摇头。

“你好像很失望？”江化雪话中听不出喜怒。

“你们有没有教主？”风颠忽然问起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江化雪冷笑一声：“不错，看来你知道我是有势力的，我正是天外楼的……”

“没有教主是一件好事……你们楼主姓什么？”风颠打断江化雪。

“罗。”江化雪声音冷了下来，怪不得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原来只是个江湖无名小卒。

手掌握上剑柄，这么不识趣的人，自己就不该和他废话。

“很好，我知道你是谁了，你的身份我很满意。”风颠看着江化雪，双眼发光。

“我是谁？”江化雪咬牙问道，体内法力充分调动。

“你真名是罗化雪，身份是天外楼楼主之子，大概还有个雪花剑之类的外号，来杀我是因为你看到了后柳村的秘密……”风颠缓缓开口。

江化雪瞳孔一缩，“你还知道什么？”

风颠道：“我还知道你和你父亲关系并不好，一心想闯出点名堂来给他看看，但你从小只在天外楼待过，对江湖一无所知，所以做了天外楼的刺客。”

江化雪……不，现在应该叫作罗化雪，沉默半晌，思绪如乱麻，再看风颠如同看一头妖魔：“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他宁愿风颠开口说这是一个陷阱，一个针对他的陷阱，一个通过针对他来针对他父亲的陷阱。

但风颠只是说道：“七百二十三。”

“什么？”罗化雪盯着风颠。

“一个刺杀过七百二十三个人的杀手，他的杀气不会如此强烈，他的排场一定不会如此阔气，简直是恨不得告诉别人他要在此杀人一样。”风颠摆着鱼尾。

这的确是很大的破绽。

罗化雪道：“就凭这些你就断定我是天外楼楼主之子，就不能是长老之子？”

风颠摇摇头道：“像你这样蹩脚的杀手，你父亲如果不是楼主，早就被人把腿打断了。”

这条死鱼的嘴巴真毒。

罗化雪眼中冷光如霜：“我的剑下，有七百二十三个亡魂，你是第七百二十四个。”

“山贼水匪，喽啰一样的东西，也配张指头数一下？”风颠鱼脸上满是嘲笑。

罗化雪胸中怒气膨胀起来，他听懂眼前这死鱼的意思了，嘲笑他不是一个真正的杀手。

山贼水匪不是人吗？拿剑把所有人都杀光不就是完美的刺杀吗？

他的杀意已经抑制不住。

他的愤怒反而平息。

雪花已不再落下，罗化雪手指已搭在长剑上，眯起眼睛神识探出，找寻风颠的破绽。

“不愧是正经杀手组织培养出来的，到底是有一套章法……”风颠龙须在空中舞动。

罗化雪很快放弃了找寻破绽的想法，天外楼从来没教过自家刺客如何去搏杀一条鱼，而且风颠仅仅通过鱼尾摆动就破掉了天外楼几种秘术的锁定。

“记住，我的外号是雪花飞神剑……”

秘术不建功，罗化雪自信这句话一定会扰乱敌人思绪，他们会想，一个七境的剑客凭什么用“神剑”做外号？这就是为什么他一定要在外号中加个“神”字的原因。

在说话的同时，他的剑已出，如凭空一道霹雳，快得风颠只看得到淡淡的剑影。

这是毫不花里胡哨的一式快剑，瞬息跨越两人之间十余丈的距离。

在这一剑下，风颠甚至来不及放出太阳金针来反击，剑气封锁下也来不及使用遨游虚空来躲避。

但风颠来不及，有人却比他更快。

奔雷剑化作一道剑虹自风颠眉心飞出，与罗化雪手中剑碰撞七次，其上姜苏苏附着的神识被生生震散，这把三阶飞剑哀鸣着飞回。

受此一阻，风颠又退到十余丈开外。

理所当然的，十五枚金针在两人中央炸开道道金光。

宋神婆提着铜灯，正要放出灵婴。

风颠摆摆爪子拒绝。

鱼尾一个纵跃，化身另一种鱼类。

长一米，形如宽背大刀，鱼身泛着古铜金属色泽，鳞片间缝隙不显，相接成一个整体。身侧长有两只暗金龙爪，鱼目中闪动着凶光，鱼嘴奇大，一口密密尖齿咬合力惊人。

浑身散发出凶悍气息。

养在灵山八宝功德池中的佛门灵鱼，金刚刀鱼！

剑气破开金光，横贯虚空，一剑将十五枚金针尽数挑飞。

罗化雪冰冷的眼神看到风颠时没有一点变化，太阳金光不能影响他，青鱼变铜鱼也不能影响他。

紧握的长剑上凝聚纯粹黑色剑气，森森死意使这一剑刺出如九幽爬出来的恶鬼伸出利爪，还未近身已使风颠感受到一股刺痛。

能够刺伤魂魄乃至神魂，这一剑已是七境威力。

风颠鱼眼一竖，身上爆发无穷光热，一轮璀璨光辉在龙爪中凝聚，恰如骄阳大日。

恐怖气息凝而不发，罗化雪心生寒意，强行止住剑招，剑势一变化为滔滔守势。

太阳光线骤然收缩，风颠龙爪高举，带着破碎虚空的狂暴力量轰然砸下！

天无二日，我独至高！

拳锋所到处空间裂开一条条细缝，天地好像都要被这凶悍一拳推入寂灭，只留一团烈阳高悬，做这世间万物的唯一主宰。

罗化雪亦是身经百战，心神早已经过数次生死之战的锤炼，却也被这霸道无匹的气势撼动，生出力不从心的感觉。

剑势再变，由连绵不绝守势转化为狂风暴雨般的攻势，无数剑招如闪电般接连刺出，要强行以攻代守，削减这一招的威力。

但这接连不断使出的剑招又在触及拳锋时电射而返，手中四阶宝剑如一根木棍不停点着石头，罗化雪只能徒劳做着无用功，在绝望中横剑挡向这一拳。

“嘭！”

罗化雪经天外楼神功锤炼过的身躯，这一刻仿佛变成一根破稻草，一连飞出三十多丈才重重落在地上。

过了许久都没有动静。

风颠收了气势，抱拳道：“起来吧，我那一拳已经收了大部分力，”

罗化雪从地上爬起来，握剑的手都在颤抖，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沙哑道：

“为什么不杀我？”

当然是因为你父亲是天外楼楼主，不可能坐视你被人打死，我不收力恐怕你父亲派出来保护你的护道人就要跳出来了……

“当然是因为我没有杀人的习惯，而你恰好有。”

罗化雪换了一口气，缓解胸腹疼痛：“你要利用我杀人？”

风颠道：“杀手杀人岂非不是天经地义？刚好，你的后台又足够硬。你父亲碍于你的面子，从不插手你的事，但有一件事他一定会管。”

“杀人。”罗化雪瞬间领悟。

天外楼的楼主，自然要保护自家杀手不被刺杀目标的亲友报复。

“天外楼的杀手，没有为别人免费杀人的道理。”罗化雪脸上带着嘲弄。

风颠颔首，“当然。你此时一定恨不得亲手杀了我，可惜你意识到正面打不过我，要杀了我，只有趁我松懈时刺杀我。”

罗化雪已经对他这种直指人心的犀利话语麻木，但嘴上的狠话还是要放：“当然。那时你一定会明白，你的每一次呼吸都是一种恩典。”

风颠毫不在意拍拍爪子，“那么如果有人要来杀我——”

“那我就一定会杀了他！”罗化雪道，随后脸色一变。

“你果然厉害，几乎让我相信你有未卜先知之能，但你那一招——”

“大日神拳。”风颠善意提醒。

罗化雪冷哼一声，道：“可惜你有件事算错了，你的大日神拳挡不住我的追魂剑，所以你今天就要死在此处！”

风颠道：“我承认，你的剑法虽然稀疏，却练成了一式绝招，所以你才有自信出来闯荡……但你真的以为你的剑法杀的了我？”

“什么……”罗化雪刚开口。

剑光乍起，如从九天之上投下，化作一道彩虹如流星凌空击出。

群星现出身形，光华加持其上，剑意璀璨如明月。

这一剑的细节在罗化雪眼中纤毫毕现，它没有任何变化，却美丽到了极点。

恍惚间，心潮澎湃的罗化雪看到天宫飞来一位出尘仙子……

“……意思？”罗化雪话刚说完，点在咽喉上的剑已经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