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出手惊茶楼
迎客的伙计带人进楼,另一个年龄更小的伙计连忙迎上来。
赵公玄不等那伙计开口,张嘴报出一大串菜名,都是一些点心之类的。
风颠也是客随主便,任由他领了两人寻个桌子坐了下来。
刚坐下,点心冷的热的都陆续端了上来。风颠只是张着大嘴让孟真投食,吃得心满意足,看赵公玄也顺眼许多。
看姜苏苏就知道,这种世家子弟以家族为重,更甚自己性命,不可以相信,也不可以交心。
风颠为什么当场就把郑秋月神魂挖出来?万剑道基关乎赵家家族荣衰,灭口是极大可能发生的事。
赵公玄绝不在乎什么心魔大誓,哪怕为此身死道消也是值得的,这是赵公玄作为赵家子弟的觉悟。
但郑家也知道了这件事,绝不会替赵家保密。而且风颠对郑家嫡女是真正的救命之恩,再对风颠下手就是明面上撕破脸,要承担郑家的报复。
有时候你救了世家子弟未必是好事,甚至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这也是很多人对他们敬而远之的原因。
但对风颠来说,赵公玄这种世家子弟勉强也可以当朋友,尤其是不知道怎么吃喝玩乐的时候,他们精于此道并且出手大方——
对他们来说,撒钱也是最简单最实用的交朋友的方式。
早上来茶楼吃早点喝早茶的图的当然不是个安安静静,散消息传八卦是一天活力的开端。
“唉,你们听了吗?姓徐的书生昨夜被人砍了头!”
“我知道,三天前就有人在宗老匠那里给他订了一口棺材,当时不就传有人要杀他!”
“你们懂个屁,是魏老头用了那门异术血遁大法!”
“哎哟这可了不得!听说魏老头是凉州府的首席刽子手的徒弟,他传的异术在这个行当里可是一等一的!”
“嗨!我说这话你们可别往外传,魏老头天赋不行,没从人家那学到真本事,是他师父看他没功劳也有苦劳,传他这门异术,让他有个安身的本事!”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不在凉州府讨生活……咦这位仁兄好高超的变化之术,哪里听来的魏老头的消息?”
风颠爪子拍拍肚皮,脸上带着灿烂笑容:“实不相瞒,在下鱼先知,天下什么消息都瞒不过我。”
“鱼先知?”旁边一桌坐着三个都作书生打扮的人,本来都面色凝重,各自喝着闷茶。其中一位将茶杯重重放下,站起来冷笑道:“好大的口气!在下怎么从没听过?”
“那是你读的书少,”风颠不客气道,高高昂起头,“没见诗里头都写着呢!”
“哪句诗?”
“秋风未动鱼先觉。”
“你放屁!明明是秋风未动蝉先觉。”
“你是蝉么?你怎么知道它先觉?”
那书生当即就要脱口而出“你是鱼么”,看看风颠龙鱼形象又把话咽了回去。
另一书生站起来道:“在下王蝉,是秋风未动蝉先觉。”
茶楼所有人都停下谈论,转过头来看这一幕,有几人都暗暗喝彩,不管那书生是不是真叫王蝉,总之应对的极妙。
“好,”风颠点点头,众人都失望,以为他认怂了,没想到风颠转头对先前那个说话的书生道:
“那你叫做王鸭子?”
那书生涨红脸,“什么鸭子……说的什么狗屁话!在下李一冰!”
风颠不慌不忙道:“你读的书很多么?”
李一冰正正衣襟,傲然道:“经史子集,功法秘籍,无所不览。”
“那你怎么不知道我的名字?春江水暖鱼先知没听过么?”
“一派胡言!明明是春江水暖鸭……”李一冰忽然醒悟上当,正要住口。
“知道的这么清楚,你还说你不叫王鸭子!”风颠跳起来指着李一冰鼻子。
众人都大笑起来。
那王蝉也忍俊不禁,将李一冰按下,拱手对风颠道:“是我这位兄弟孤陋寡闻,确实是春江水暖鱼先知。”
同时摇摇头,这个亏自己这些人是吃定了,总不能真让人现场改个“鸭”名出来。
李一冰狠狠剜了风颠一眼,倒了一大杯茶,咕咚一口喝尽。
“你既然说自己先知,能不能告诉我我那兄弟是怎么死的?”坐在李一冰身旁,王蝉对面的书生忽然出声,等他抬起头来,众人才看到他面容憔悴,双眼红肿向外突出。
“少之,你哥哥死了我们都很伤心,你实在没必要如此……唉。”王蝉刚刚劝阻一句,看到自己这位朋友面色难看,终于还是不再说话。
“用了血遁大法,自然是自杀喽。”风颠抱臂说道。
那叫做少之的书生怔了一下,随后冷笑一声,恨恨看了风颠一眼,不再说话。
王蝉拱手道:“这位鱼道友莫怪,我这位朋友姓徐名余,字少之。身故那位是他的哥哥徐贫,字茂之,死得甚是蹊跷。这位鱼道友和其他诸位道友若有什么线索也请告知我们,只是徐贫徐兄弟心怀家国,此行是被征辟到凉州府去,不是轻生之人,有些话还是莫提的好。”
说到最后,还特意看了看风颠,显然那句话就是对他说的。
这番话说完,茶楼有一瞬间冷场,诸子百家中只有儒家还保留有加冠取字的古礼,而儒家又被诸子百家打压,难怪这徐贫走的不是科举是征辟。
“朋友死了,你们不张罗着找赶尸道人,还有兴致在这里喝茶?”一个穿细布黑衣的中年人开口。
这个人是跟着风颠他们后面来的,是灵虎镇外集市上摆摊的商人之一。
“嘿!你是外来的吧?难怪不知道那魏老头的规矩,使了他血煞大法的人,尸体要他亲自找人找地下葬,想要尸体?等着刨坟吧!”另一中年人笑了一声,开口说道。
还要再说,看到徐余冷冽目光,才闭上了嘴。
李一冰放下茶杯,开口对徐余和王蝉说道:“江良兄弟也不知去了哪里,我们也不要在这里枯坐等他了,徐余你回去休息,我和王蝉去镇里再作打听,下午……下午一起去送徐贫一程。”
徐余摇摇头,道:“我哥哥和江良最交好,只有江良对我哥哥的事最上心,我必须在这里等他。”
此话一出,王蝉与李一冰对视一眼,脸色都不太好看,这不是在指责他们不上心?
李一冰当即就要拂袖而去,王蝉连忙拉住他,道:“我等乃是徐贫好友,岂能不去相送?还是全了这段情义罢!”
言外之意就是,他们是徐贫朋友,与徐余无关。
风颠嗤笑出声:“这样不会说话也不会做事的蠢货,若非有个好哥哥,谁瞧得上他?”
这一下算是点了火,王蝉与李一冰脸色更难看了,风颠这句话直戳两人肺管子——他们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
徐余脸色剧变,他对别人不说人话,别人说他他就一听就懂,当即眼神凶狠,体内浩然正气涌动不休。
风颠冷哼一声,放出一丝大日神拳的拳意,苍茫浩瀚的气息席卷茶楼,在座众人噤若寒蝉。
“凭你一个小四境,还想在这里动手?”浑然忘记自己真实境界也才三境。
角落一桌坐着四个白衣女子,均是容貌出色,气质脱俗。此时年龄较小的一个,戴着斗笠,看看四周,眼珠一转,放出神识向风颠感应去。
轰隆!
神识感应中,一颗散发无穷光热的太阳高悬,恐怖力量肆意散发,霸道绝伦镇压世间一切,充塞天地的拳意似要将她的神识摧毁殆尽。
斗笠女子身体一震,想把神识收回来,却被那太阳牢牢吸住,热量逐渐升高,神识好像干草一样点燃,反馈到躯体上,如同身处岩浆中,偏偏开不了口说一句话。
另外几名女子看出不对,一摸斗笠女子,皆脸色大变,纷纷闭目,各用神识斩出一道飘渺如云的无形剑意,往斗笠女子面前一落,切断了联系。
斗笠女子身体一软,被旁边两人及时扶住,脸色苍白惊惧看向风颠。
风颠挑挑眉毛,哪里来的江湖菜鸟?
他的大日神拳威力受限修为,立意却是极高,号称“天无二日,我独至高”,旁人只看得到粗糙,却不知这一招是他取太阳真意,又有教主高屋建瓴,其中藏着酷烈到极点武道真意。
单单是把这一式含而不发,就是最顶级的神识攻击秘术,缺陷在于只能防守反击。
江湖中有不少神功都能做到这一点,大多数甚至会化被动为主动,创出真正的神识攻击秘术。所以经常混迹江湖的人都知道不要轻易用神识感知别人,不仅不礼貌,而且有危险。
四名女子最美的一个霍然站起身,拱手道:“云水剑门路舒,请指教。”
说罢,已提了长剑在手,真气附在其上,飘渺剑意锁定风颠。
脾气很火爆嘛……
风颠取出乌光如意钩,抖了两下。
身后的王蝉身躯一动,已出现在风颠身后。
外放的是法力不是浩然正气,看样子并非一位儒家炼气士。
赵公玄起身,身边缠绕一柄半尺长的飞剑,“想以多打少?”
孟真睁开双眼,纯白瞳孔中寒光逼人,一言不发站在风颠旁边,表明了态度。
在场众人大气不敢发,都悄悄做好打算,要在动手时迅速离开。
风颠朗笑一声,“何必搞得这么紧张?罗化雪,你听好,这一招你再琢磨不出来,我就不用了!”
手持如意钩,随意一剑刺出。
这一剑慢到了极点,又虚幻到了极点。
明明是直刺出,剑光又似自九天飞下。
明明是毫无变化,却紧紧抓住所有人的目光。
明明是不显锋芒,又好像已经刺在了心上。
在众人注视下,这一剑终于生出变化,那变化是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将所有的剑意剑招剑势融合,化为一瞬间的璀璨爆发,要做剑道巅峰上那一颗明珠!
看到的人不得不承认,这是有灵魂的一剑,这灵魂是一位美人,一位兼具世间所有美丽的美人,在那一瞬间燃烧了所有的热情来奔向你。
这美人轻轻托起路舒的下巴,又在王蝉喉咙处蜻蜓点水一吻。
众人仿佛能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她走了,如同她来的那样突然。
“我明白了!”罗化雪站在茶楼栏杆外,脚尖点在檐上,眸中目光炯炯。
明白了什么?
众人惊醒看去,但罗化雪已经又隐去身形。
“哐当!”
路舒跌倒在凳子上。
众人又齐刷刷看向路舒,那雪一样白的玉颈下一条红线扎眼,再看王蝉,喉结上红点沁血。
一时间不由同生凛然之心,谁也没想到刚才的旖旎风光中藏着这样的杀机,当真是越漂亮的事物越危险,打定主意自己面对这一招要抱着十万分的警惕。但再一想到那美人的风采,又各自生出犹豫来。
王蝉注意到众人目光,手一摸喉咙,血涂手指,连忙用法力进行愈合。
片刻过后,拱拱手道:“谢道友手下留情。”
风颠鱼脸一撇,笑了一下,看起来很开心,说出的话却满含杀机:“一个不明是非,一个趁人之危,若不是在这吃饭的地方,你们已经死了。”
其实风颠不喜欢随意杀人,何况这两个人都没什么杀意,只是抱着教训他的想法……说这些一是吓唬两人,二是这二人所作所为确非良善,三是树立威信。
这种小手段教主很少用,但曾经可是天天见到,是某些正道老前辈惯用的手段。
王蝉闻言一脸惭愧,又拱拱手才坐下。他是纵横家学子,信奉合纵连横,趁人之危以多欺少已经养成本能,说不上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既然已经为之,被人教做人也只有坦然承受。
冲突的导火索徐余也老实许多,背着身子不敢再看风颠。
斗笠女子服用丹药后伤势恢复七七八八,正和另外两名女子细声安慰路舒。
那路舒心性不错,虽然脸色苍白,更与死亡擦肩而过,却好似已经恢复过来,双眼晶亮看着风颠,摸着脖子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