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汤江水神之子
三月一日，清晨。
两界之间。
风颠从梦中醒来，惯例开始掐算。
“天机测算又难了一分，几乎算不到什么了……”
风颠有些忧虑，这种情况下，老祖们绝不会什么都不做，即将面临的就是他们最后的疯狂。
“算了，管他洪水滔天，我就躲在这里安心修我的道……”
身边围绕十三道符箓，这代表快要把第三境修满。
到时候若是找不到镇压识海的镇物，风颠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找开启识海的方法，将识海开启后用五行罡煞桩撑着。
“五行，风雷，阴阳，浩然正气，连气，还有这两道当作压箱底的秘密灵气……可惜五行神罡的法力已经消耗大半，到了四境就要自己修炼法力。”
风颠有些头疼，十三道符箓均提升到三境、多次为分身送去童子、分身的几次修补与加强，这几件事的法力消耗累积起来，已经是不小数目。
预计到了四境，五行神罡八九境的法力就会被掏空。
到时候，分身在外的一切活动，都需要他送去法力维持。加上祭炼符箓不能停，一份法力要拆成两份用，打坐恢复法力的时间势必会增加，修行进一步被拖慢。
“丹药，符箓，法器……这些快速恢复法力的手段要提前准备了。”
风颠向分身传了信，随手摄来一张祭炼过半的符箓输入法力……
…………
纸人风颠此时不在九江府中，而是骑着阴阳两仪熊在澜江江面上游荡。
接到原身传来的信息后，心中转过几个念头。
炼气士是用功法炼万气为法力，风颠主修的、也是转化法力最快的功法，要数炼阴气为法力的万劫阴灵入圣法。
因为是用阴气祭炼的符箓，每一道符箓都可以炼化阴气为法力，打坐恢复时将符箓祭起，可以鲸吞狂吸虚空中的阴气。
但两界之间虽然有阴气，却支撑不起这样的吞吸。
阴气……
风颠探头看看水下，澜江深有四十丈，以他的眼力能看到十余丈，再往下就是一团漆黑。
水气丰厚之地，常常滋生阴气，江底阴气最重，不知道能不能布置一个聚阴阵，搜集阴气给原身送去……
风颠一拍身下阴阳两仪熊，“熊霸天，我们下去！”
熊霸天答应一声，低头向水中潜去，身上黑白两色皮毛闪动亮光，一个避水护罩将两人紧紧包裹。
一人一熊越潜越深，一直到了三十丈，熊霸天才道：“公子，压力太大，再往下老熊我就吃不住了！”
风颠心里装着事，没注意已潜了这么深，他一拍熊霸天，送去两道阴阳灵气，“倒也不用这么深……你且上去两三丈罢！”
熊霸天点点头，扒着水又往上浮了两丈多，驮着风颠向前游去。
深水极黑，远处还有几个光点游动，也不知是什么鱼类。
不知道有没有修行者有深海恐惧症……
风颠念头小歪一下，从储物袋中取出彩虹法衣披上，将九柄飞剑围绕排列。借助法衣七彩光芒，加上飞剑九道元气的白光，才将周围看得清楚。
水底是礁石水草，泥沙堆积，一团团的黑影中是一个个大石头。
往前看，是一只只奇形怪状的鱼，有不少都长着獠牙，双眼暴突，鳞片坚硬，双鳍如刀，周身缠绕淡淡妖气。
风颠大致看了一下，约有十之六七都是如此，暗道那老祖们布下的聚灵阵只怕还在运行，不断把灵气灌进此界，不然绝无可能有如此多的鱼即将化妖，踏入一境。
这些鱼已生出部分灵智，有了趋利避害本能，感应到风颠法器散发的气势，四散窜逃。
风颠也顾不上这些鱼，在他的感知中，也有无数修行者在这江中活动，各自都默契地避开其他人。
当然……不时就有一道一二境的妖气在感应中消失，这些都是已经化了妖的鱼，却不通道法，没有法器，只能沦为三四境修行者的资粮。
行了数里，身下熊霸天忽然道：“公子，前方有好几股妖气，有一道是六境！”
风颠这具纸扎分身是四境，论境界还不如自己的坐骑，感知也不如它探得远。
“不必多事，我们上去，避开他们！”
熊霸天向上游了十余丈，忽然停了下来，道：“不成，他们已经发现了我们，使的法器也比老熊快得多，已经到了我们头顶。”
“下面那人族炼气士，速把你的坐骑交出来！”
风颠斜上方出现大片黑影，仔细一看，是一群少年少女，约有十来个，驾着一叶叶青鱼似的小舟，排列成队。
熊霸天冷哼一声，粗壮双臂向下一拍，推开两大团水向下，身躯已借力腾跃到与小舟平齐。
这群人妖气浓重，打头一个面容俊美，头生龙角，刚才开口的就是他。
风颠道：“你是何妖，怎么如此没有礼貌？对人呼来喝去？”
龙角少年喝道：“我乃汤江江神之子汤望，你又是何人，对我大放厥词？”
风颠道：“我乃大侠风颠是也。你上来就要夺我坐骑，只怕是想按照江湖规矩来了？”
熊霸天不是主世界本地妖，闻言不禁传音道：“公子，这江湖规矩是？”
风颠传音道：“天材地宝强者居之，就是直接斗法。”
“若说修行界规矩，就是天材地宝有德者居之，先打打嘴炮，然后再斗法。”
熊霸天听得连连点头。
龙角少年汤望笑道：“我来参加江神娘娘寿宴，却看到你们炼气士对我们妖族大肆屠杀……”
风颠对熊霸天传音道：“原来不是个被圈养没脑子的……准备好。”
熊霸天随即就感觉到一股熟悉力量出现在体内，耳边又听得风颠传音：
“龙属对这些鱼虾之属素来看不起，只不过是扯面旗子找个动手理由，台词念完就要动手了。”
“等下我打这个六境，你就在水中用你的神通，我在你体内打了一道阴阳玄气，找机会把他们都放翻，不要杀他们，他们长辈就在附近。”
熊霸天一边记住这些江湖斗法流程，一边暗暗提起体内阴阳震气，阴阳大震锤神通时刻预备。
这边汤望还在念台词：“……这些鱼虾何其无辜？好不容易开了灵智，入了道途，却要受你们的毒手，我看你役使这位熊兄弟为坐骑，尤为可恨，动……”
“废话太多！”
汤望一个“手”字正卡在口中，迎面就是九柄飞剑化虹飞来，锋芒逼人，教这位江神之子吓出冷汗，猛掐诀驾驭小舟冲出水面。
九柄飞剑擦着小舟而过。
风颠收回飞剑，身下熊霸天大喝一声，黑白两色光芒裹着身躯，对着那十余小舟冲撞而去。
速度极快，在水中好像一点阻力也无，反倒是他那如小山庞大身躯行动时，带起汹涌水流一同向小舟拍去。
小船上的少年少女纷纷尖叫，一个个都驾驭着小舟躲避，却又被余波一直推出水面数丈高。
风颠一掐诀，九把飞剑带着他身躯，紧跟着以极快速度冲出水面，小心避开了水浪。
没办法，他是纸人身，虽然是人皮纸，不至于遇水即化，却也难免沉重。
水面上的汤望刚刚收了法器小舟，就见到水下那个魁梧大汉飞出，背后九柄飞剑直立，九道相同的剑意遥遥锁定了他。
汤望脸色一变，剑意是武夫的说法，炼气士并不讲究这个，但这并不意味着剑意对炼气士没用，作为一种加持剑威力的手段，飞剑有了剑意，就代表——
凶！
“噌！”
一瞬间，九柄飞剑临身，速度快到他只看到九道白光。
“喝！”
汤望身躯陡然膨胀，将身上华衣撑成碎片，一声低吼后化为蛟龙原形，头尾一摆和九柄飞剑对撞。
“嘭！”
剑意与肉身对撞，九把飞剑倒飞回来，汤望也被轰出十余丈远。
风颠催动法诀稳住九把飞剑，刚才对撞时，他附在剑上的神识受震动，一阵不稳。
对面的汤望也脸色难看，数丈长身躯上有九道长长伤口，正在飞速愈合。
风颠静立半空，淡蓝水面映照出他的身影，看上去气定神闲，不慌不忙道：
“原来是有炼体神通。”
汤望没想到风颠一下就看出他的底细，压下心中震动，负手直立虚空，道：
“你的飞剑为什么这么快？”
风颠淡淡一笑，金鹰剑意，金气，庚金剑煞洗炼，还有炼入其中的元气，这不快就没理了。
汤望显然也没指望风颠回答他，兀自说道：“我父亲说我最多只能算个准天骄，叫我汤望如何能服？本来还想在江神娘娘寿宴上挑战九江年轻一辈，扬我的威名，现在看来只需斗败了你，其他人也不须看了。”
风颠笑道：“你六境打我四境，斗败我也显不出你的威名。”
汤望哈哈一笑，“任谁看了你我对战，也不会当你是低境。”
他法力一催，万千淡黑雷霆浮出水面，围绕在他身边，噼啪作响。
从天上往下看，江面上覆了一层雷海。
风颠明白过来，他只要将场面弄得声势浩大，便没人觉得和他对战的是弱手，这一招用出来，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风颠心思电转，当即大吼一声：“你要战，我便战！”
声音极大，响彻百里江面，水中不论开了灵智还是未开，只要是生灵都被吸引。
风颠右臂向上长伸，直指天空。
“水来！”
便有漆黑和血红两道大江，从身后虚空奔腾而出，如天河倒挂，刚一出现就将天地中的水灵气吸引过来，化作千百水流融入其中，竟比汤望弄出的声势还大。
正是黑玄真水和风颠用水气催生出的血河真水。
出手便是两大真水，让汤望心中一震，忍不住双拳紧握，喃喃出声：
“霸气侧漏。”
气势比拼上，他已输了一筹。
…………
离两人战场远处，外表憨态可掬的熊霸天蹲在水面上，一只爪子挠挠屁股，另一只手随手往后一抛，将啃了几口的竹笋扔到水中，带起叮咚水声。
“这句话好生威猛……不过这嗓门是怎么搞得这般大？”
熊霸天还在想着，一个蓝衣少女已踏江而来，停在十余丈外。
“这位熊大哥，趁我哥哥拖住那人，你随我们回水府如何？我们那里有上好的新鲜灵竹。”
熊霸天站起身，筋骨齐齐发出轻鸣，“我要是不愿意呢？”
又有十来个少年踏江而来，一个唇红齿白的稚嫩少年喝道：
“汤姐姐，不必和他多说！这熊必是被那可恨人族灌了迷魂汤，拘了他回水府！”
熊霸天冷笑一声，道：“我若是和公子签了契约，前脚跟你们进了水府，后脚就要被一个念头杀死，别说你们没想过……当俺老熊是傻瓜么？”
稚嫩少年脸色涨红，他倒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此时也不想辩驳，放出飞剑，招呼同伴，“大家一起上！和这种妖没必要讲什么江湖道义！”
熊霸天舒展过身躯，当下一声狂吼，四肢伏地，将自己团成一个球，黑白两色光芒将身躯完全覆盖，玄妙和狂暴气息同时升腾，一个铿锵声音从黑白光球中传出：
“阴！阳！大！震！锤！”
光球倏忽闪烁，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狂奔而出，带起的罡风将水面劈成两半，水浪汹涌在斜后两侧，在十几个少年少女震惊而不敢置信目光下，陡然出现在身边，轰然撞上稚嫩少年！
嘣！
稚嫩少年瞬间被砸飞出去，擦着水面连退四五十丈，一路上只听体内筋骨皮膜剧烈摩擦，发出咔咔作响声音，到最后身躯一震，如面条似的软倒，晕厥着沉入水中。
汤姓少女脸色呆滞，犹自在震惊中，旋即耳边风声再起。
转头一看，那黑白光球仍未停止，在水面上以极快速度滚来滚去，须臾间又是一位少年被撞飞出去。
“是神通……完了！”
少女看着黑白两色在自己眼前飞速放大。
…………
风颠这边，一指向前点出，两条滔滔大江随即翻滚不休，无数黑色与红色水箭从水中飞出，形成铺天盖地之势，对着汤望攒射而去。
汤望此时仍不忘说上一句：“看看是你的两大真水厉害，还是我这癸水阴雷厉害！”
手上法诀却早已催动，万千雷霆射出，迎上水箭。
百丈外，正有几妖观战，额头生龙角，腰后有尾巴，都是蛟龙化人，境界都在五六境。
其中一位龙女身穿紫衣，听到汤望的话，笃定道：“汤表哥赢定了！他这癸水阴雷修持二十年，已经练成神通，足有地煞十六重。”
另一位龙子身穿白袍，眼睛闪着亮光，“原来汤表哥如此厉害，今晚寿宴演武，岂不是要拔得头筹？”
紫衣龙女道：“不错，其余几条江的江神子女，见到汤表哥如此厉害，必然已经是吓破胆了，只怕和对面那个炼气士相比都比不过！”
与紫衣龙女预料不同，癸水阴雷面对黑玄真水和血河真水的夹击，可以说颓势尽显。
碰到黑玄真水，被迅速溶解，化成灵气复还天地。
碰到霸道的血河真水，更是直接被至邪力量污秽，将其中水气化为血气，让这道水雷阴三气合一的法术登时乱了套，一团团雷球纷纷自爆。
汤望眉头一皱，余光一瞥几个龙子龙女，都是神色不安看着这边，当即一拍储物袋，一杆蓝色小旗飞出，迎风而长，直至丈长。
旗面哗啦啦一展，无数晶莹水流飞入江中。
片刻后，四头十余丈长的蛟龙飞出水面，身躯由无数水流组成，却极尽细节栩栩如生，甚至有云雾之气相伴，周身散发强大气势。
紫衣龙女恢复信心，自信道：“这是汤江水神给汤表哥用来防身的五阶法器「四龙卫水旗」，以汤表哥的修为，能放出四条六境水龙，合在一起更是有七境！”
白袍龙子道：“这次那人族炼气士死定了！”
风颠眉头一挑，法术拼不过开始拼法器？
不过有一说一，两境的差距确实不小，在发挥法器上更为明显。
风颠一拍储物袋，抓住飞出的拂尘一挥，无数发丝延长数十丈，将汤望捆得结结实实。
汤望躲闪不及，只感觉一股力量从发丝中渗出，将自己身躯与魂魄都紧紧缠住，连法力也被缚住，动也不能动。
只得奋力鼓胀气血，又把炼体神通死命了催动，却感觉越缠越紧，丝毫反抗不得。
四条水龙自动护主，咆哮一声向风颠冲来。
风颠将储物袋中飞出的蓝白圆环祭起，轻叱一声：“去！”
既然同是催动一件法器，四境拼不过六境，那么催动两件不就行了？
蓝白圆环正是冰霜二相环，此时正是合体状态，相互勾连在一起，旋转中一道庞大的极寒寂灭气息飞速酝酿，须臾间化作一道足有二十丈的巨大蓝白刀光，对着水龙破空斩去。
四条水龙尚未反应过来，就被刀光上蕴藏的极寒气息冻成冰块，刀光只是轻轻一划，就将冰块斩作冰屑。
“哈！”
风颠手上一松，只看到发丝飞速倒退回拂尘中，害怕情绪从拂尘中传出。
而汤望正显出龙首人身形态，双目几欲喷出火来，一身气势大涨，竟隐隐踏足了七境，不知用了什么秘术。
他余光瞥见那几个龙子龙女，脸上已经由担忧变为惊悚，只顾看着风颠。
汤望脸色冰冷，法力摇动四龙卫水旗，一头足有三十丈的水龙浮出水面，散发的亦是七境波动。
风颠摸摸下巴，心中呼唤熊霸天，一人一熊签订的是平等契约，为的就是这便利的联系。
见一番施为后，龙子龙女重新关注他，汤望整整衣服，恢复从容气色，道：“人类，你很强，可惜你遇上了我。”
风颠两个字就让他破功：
“急了。”
汤望脸色从难看变成狰狞，“你有种！给我杀！”
水龙一甩尾巴，带起十数丈的浪头，驾着波涛扑向风颠。
风颠哈哈一笑，抓起飞奔来的熊霸天，身上彩虹法衣亮起，背上凝聚出一对七彩光翼。
光翼一扇，赶在水龙冲来前，将身躯化作一道七彩光芒，转瞬出现在百丈开外。
“别急……先追的上我再说吧！”
声音依旧回荡江中，身躯已在几个闪烁后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