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文斗和夜谈
杨佐圣摊开手掌,一柄尺长五阶短枪出现在掌上,枪身缠绕紫色雷霆,其上更刻有玄奥纹路,霸道毁灭气息隐隐散发。
“这倒无妨,我等拉开距离,只以剑术切磋,不伤人如何?”
这种“文斗”的方式正合风颠之意,点头道:“如此风某就能收住手了。”
杨佐圣闻言也有几分怒意,心道你未免也自视太高,道:
“就以五百丈为限,我持飞雷枪,舍弟持飞电枪,道友可要小心了。”
风颠心道这杨佐圣还算坦荡,开口道:“我便用九气剑……想来你们也听过了。”
这九柄四阶飞剑向来没有名字,风颠就现场取了一个。
杨家兄弟自然知道这九柄飞剑,那夜剑童子大出风采,最先一个盛名便是当场将九柄三阶飞剑炼做四阶,虽然这九柄飞剑都是白板,不曾炼入法术,提升较为容易,但再容易他们也自认做不到。
双方拉开五百丈。
杨佐圣率先出手,祭起手中飞雷枪,化作一头十余丈的紫雷麒麟,狂奔而去,其势凶猛,隔着两百丈就跃上高空,一爪破空向风颠砸去。
风颠盘坐虚空,身后九柄飞剑剑气冲霄,一弹指,金气剑呼啸奔出,锋芒照耀天地,无数剑气喷涌,又收拢在剑身上,形成庞大的数十丈剑气,一剑挥出,便将紫雷麒麟奔来的爪子砍断。
第二剑紧跟着再度挥出。
杨佐圣神色不变,紫雷麒麟是法术显化,没有实体,纵然砍碎再多次也能恢复过来。
他们二兄弟所修功法同源,一个御雷,一个御电,临战心意相通,有无数种合击战术。
杨佑真果然没有错失机会,手上银光一闪,无声无息,倏忽即没。
风颠瞬间有所察觉,他比七八境的炼气士更懂得天人感应,对天地间气机变化感应敏锐。
手一掐诀,金气剑飞出一线金色剑光,极其凝实,快如急电,来去无踪。
铿!
兵戈交击声响起,一线金色剑光在风颠面前出现,平直身体弯出明显弧度。
而在另一边,杨佑真脸色一白,一条亮银电蛇破开虚空出现在身旁,其上光芒肉眼可见黯淡下来。
“炼剑成丝!”
比飞电枪上的神识被破去更令杨佑真心惊的是,风颠这手段像极了上古剑修的另一门绝世剑术,炼剑成丝。
杨佐圣压下心中惊讶,仔细辨认一番道:“不,炼剑成丝是剑道修到高境界,剑光分化而自生,哪怕是刚修成,肉眼也很难看得到,绝不会如此粗大。这更像是把无数剑气压缩成一道,或许该叫……束剑成丝?”
风颠一弹身前剑丝,剑丝重新绷直。
杨佐圣猜的不错,他就是用五行神罡压缩了上千道剑气,使其变得宛如实质,但又没有实体拖累,能达到随心而动的效果。
唯一的缺点是攻击范围不大,目前的极限只在三百丈内。
杨佑真见偷袭不成,也不再隐藏飞电枪,一条电蛇在虚空中狂舞,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速度又极快,即使风颠剑丝也只能勉强守御。
风颠却也不急,就将金鹰剑意翻来覆去使用,和飞雷枪所化麒麟,以及飞电枪所化电蛇对拼了千余招。
时间久了,风颠也看出点门道来,这飞雷飞电两把短枪,其实是气武双修的两把法器。
作为飞枪,能无碍使用种种御剑术,比起飞剑又有势大力沉,以及将锋芒置于枪尖一点两大优点。兼之两兄弟练的是雷电功法,更是将这两大优点发挥到了极致。
而作为武夫兵器短枪,又比寻常兵器能承载更多法术,还能借用雷电之势,从而多出许多种变化来。
创出这法器的前辈高人真是巧思。
飞雷狂暴,飞电迅疾,风颠同时对阵这两件法器,心中生出种种感悟,不自觉用天人感应偷懒,只留三分意识沿着天地气机自行操纵剑气,剩下七分意识已神游天外开始悟道。
他这一悟道不要紧,杨家兄弟的压力却陡然升高,只觉面对的剑气轨迹越来越浑然天成,不曾留下一点喘息余地。
杨佑真传音道:“哥哥,我本来还觉得这风颠不用剑气雷音是托大,现在看来人家是压根瞧不上我们哥俩,这般斗下去还有什么意思?他身后可还有八柄飞剑没出呢!”
杨佐圣道:“好,我们双枪合璧,逼他用出剑气雷音,也不堕了长宁府杨家的威名!”
两兄弟各自掐诀,雷麒麟与电蛇相撞,紫银二色相融,化作一道三十丈硕大雷电,轰入无穷尽翻滚的剑气海洋,一息之间与其中的金气剑对撞百次,直将这柄四阶飞剑劈出裂纹,哀鸣一声退回。
眼见剑气尽数散去,风颠犹自双眼放空,杨佑真鼓动哥哥道:“我们将双枪推到他面前停下,剃一剃他的眉毛,看他还如何傲气。”
杨佐圣有些意动,又有些担心道:“我们事先约定过不伤人……”
杨佑真却已将雷霆催了起来,“怕什么,只是落他的面子,又不是真个要伤他。”
杨佐圣也只好半推半就。
雷霆破空而去,须臾到了风颠面前,眼看要欺身到身前一尺。
风颠如梦初醒,犹有余裕转头看了一眼曹载酒,正看到曹载酒一脸焦急,张口要说什么。
“嘣!”
雷声轰鸣,天地一瞬间变得昏暗,无穷闪光爆散。
杨家兄弟亲眼看见风颠一指前方,身后一柄飞剑轻飘飘飞出,缓缓落在身前。
然后就是一剑惊天、绝世剑术,剑气雷音!
说实话,杨家兄弟根本没有看清这一剑的门道,以他们的视角,只看到先是双枪被崩飞,其上附着的神识法力被斩碎,随后就不知怎么的,剑光闪现到了十余丈外的曹载酒身旁。
将其身后猛然扑出的红衣女子劈飞出去。
最后才是滚滚雷声姗姗来迟。
两兄弟召回飞雷飞电双枪,看到上面的枪头已经崩碎,更是骇然。
这说明风颠那一剑,是剑锋对枪锋,顶着天大的劣势硬碰硬破去了双枪合璧!
杨佐圣长叹一声,传音道:“一剑飞出,神鬼辟易,今日得见上古剑修风采。都说现在有了法力护罩与真气反击,加上护身法术法器的发展,上古剑修已威风不起来了……可我若面对这一剑,实在没什么把握接下。”
杨佑真传音道:“我也一样。”
风颠不远处,曹载酒顺着感应回头,看到被一剑劈飞数十丈的方韵,这才后知后觉女魔头来偷袭。
低头看看左手握着的虫袋,还有右手握着日金轮,都还没有来得及输入法力。
风颠摸了摸金气剑和刚才与飞雷飞电相撞的雷气枪,上面都遍布大大小小裂纹,里面的器灵传出虚弱情绪,不由眼神幽幽。
这九柄飞剑材质并不好,剑童子重炼仿的是无形剑的路数,是作偷袭之用,而不是像这样硬碰硬。
站起身,一句话也没说,架起遁光带着曹载酒离开。
只留下杨家兄弟和方韵面面相觑,却再也不敢追上去。
飞了十余里,风颠落在一座山中。
放下曹载酒,御使飞剑在岩壁上开辟一个洞府,用土灵气和镇宅灵气符箓一番稳固。
“我要在此处修补法器,五日后再启程,你若是腹中饥饿,就去山中打些野味。”
风颠说完就飞进洞中,唤出分身,取出金气剑和雷气剑开始修补。
曹载酒本来有一肚子问题要问,此时也说不出来了,也不敢进洞府打扰风颠,只好就在这座山上闲逛。
至于逃跑,那是绝不可能的,他要是离了风颠庇护,马上就要被方韵那女魔头抓回火龙阁。
山中一二境的小妖不少,闻到人肉香气一个个过来查看,都被曹载酒这七境“高手”随手打杀,终于让他好好威风一把,吐了被人几次追杀的郁气。
一直到金乌西落,月兔攀天,月光泄在山林,又一点点流淌下来。
曹载酒带着几头鹿回到洞府前,去毛,扒皮,掏内脏,支起烤架,放上一头整鹿,搜罗一些枯枝放在下面,用法力点燃,火焰熊熊往上燎。
油脂从鹿身上滴下来,落在火堆里,发出滋啦啦的声音。
曹载酒蹲在一旁发呆。
半天后,他站起来做了一个幼稚的举动,伸掌催出一道灵风,将香气送到了洞府里。
半晌无声息。
曹载酒收掌,微微喘息,脖子伸长探出往洞府里看去。
“你在干什么?”
寂静夜,背后响起人声,曹载酒被吓得身体往前一倾,险些摔倒在地,连滚带爬站起来,看向后面。
风颠悠闲站立,一身七色道袍,漆黑夜中氤氲淡淡点点光芒,像是笼着一层神秘云雾,活脱一尊出尘仙人。
长发披肩,面容模糊,一道道符箓轮番浮在上面,有一种奇异的魅力挥发,摄走人的注意力。
曹载酒这才发现风颠是阴魂。
风颠随手一指,一道火焰从指尖飞出,融入烤架下的火堆中,那火焰温度顿时平和下来,一层层往上翻涌,形成一只火焰大手,把鹿肉来回翻动。
抢救完曹载酒即将烧焦的烤肉,风颠又截来一根长木,做成两个木凳,放在烤架旁。
曹载酒愣愣看着他做完这些,反应过来,挠挠头道:“我以为你会喜欢鹿肉……对不起,我没想到你是阴魂,应该随身带几根线香的。”
阴魂身唯一能尝到“味道”的东西,就是各种香。
风颠走到一张木凳前,整整道袍坐下,“五味令人口爽,鬼没了口腹之欲,道心更坚定,更容易求大道。”
曹载酒跟着坐在另一张木凳上,看着风颠左手不断推算,右手娴熟地祭炼一道符箓。
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道:“你在算什么?”
风颠淡淡道:“算我突破四境的时机。”
他势必要在抵达地宫前突破,催生出神识,如此把握才能更多一分。
他的基础,已经打得足够牢固了。
曹载酒吃了一惊,“你真是三境?”
风颠点点头,“是三境。”
曹载酒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喃喃道:“我三境连四境都打不过,别人三境随随便便越两三个大境界,这就是顶级天骄么……”
风颠随口安慰:“修行道行才是首要。”
曹载酒怔了一下,“我的道行是比你高,不还是要被送去联姻?”
这是怀月谷自家事,风颠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闷头修炼。
曹载酒沉思片刻,忽然抬头,脸上一片坚毅,“你助我练成剑气雷音,我把月出无明功教给你如何?”
风颠头也不抬,“那你发身死道消大誓。”
一句话就把曹载酒劝退,“算了算了。”
风颠早有预料,依旧吞吐灵气祭炼符箓。
曹载酒从烤架上取下鹿肉,大口啃了起来。
一边啃一边看着风颠祭炼符箓。
啃了半个时辰,看了半个时辰。
曹载酒终于又忍不住开口道:“你修炼没有停过的时候吗?”
“早证大道,早脱苦海。”
风颠开口淡然。
曹载酒摇摇头,“你这样的人,恐怕没人会喜欢。”
风颠轻笑一声,“想让一个人不喜欢很简单……你向道之心不坚,空负两种神通,还是沦为弃子,不过你倒确实招人喜欢。”
曹载酒瞪了风颠一眼。
随后叹了口气,“你说的有道理,我父亲也说我道心羸弱,想成道还不如当场自杀以图来世。”
风颠还能说什么?
“你父亲说得对。”
曹载酒一噎,烦躁得抓抓头发,“我修炼也很刻苦啊……”
看看风颠右手闪烁的符箓,改口道:
“当然比不上你,但也称不上道心羸弱吧?”
风颠认真道:“道心坚定者易登大道,毫无道心者也易登大道,这两者中间的反而不容易。”
曹载酒啃了一口鹿肉,好奇问:“为什么?”
风颠回道:“因为关于食色的屁事多。”
曹载酒看看手中鹿肉,再看看自身,跳起来恼羞成怒道:“你到底出来干嘛的?!”
风颠吐出两个字:“报酬。”
曹载酒如泄了气的皮球,有气无力坐下道:“给给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