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亏欠

在顾薄渊去早朝的短短时间内，朱飞已经摸清昨夜的事情经过。但最吃惊的莫过于这个脸皮蜡黄，瘦得只剩下骨头的小女孩，竟是王爷的大女儿言希郡主。

顾薄渊十七岁那年，曾得一女，赐名言希。其母窦氏，难产而逝。时隔八年，这个没有娘亲的孩子，向来不被人提及，所以很快被人遗忘在无人的角落。

朱飞这一查，将她这八年的生活全摸了个透彻。就连她何时走路，何时说话，都查得一清二楚。

“郡主，请上药。”朱飞板着脸，双眉皱在一起。这话他说了不下十次，而那小女孩坐在椅子上，一声未吭过。这位主子不上药，等那位主子一回来，就没他好果子吃。

见小女孩还是无动于衷，朱飞把金疮药往桌案一搁，“郡主，属下得罪了。”

说着，朱飞竟然伸手来抓言希。

言希静坐了一会，力气已经恢复了一些，往旁边一闪，朱飞伸过来的手顿时落空。

在朱飞惊讶言希的灵活性时，言希一脚踹上他肚子，将他踢开。

“我不喜欢别人靠近。”又重新坐好，言希感到肩头一阵刺疼，显然是刚才动作太大，牵动了伤口。

“郡主，你别动，请让属下为您上药。”

言希秀气的眉毛一皱，“我说了，不喜欢别人碰我身体。”

朱飞为难地看着郡主，“可是这伤……”

言希冷眼看他，眼里丝毫没有妥协。肩头的伤靠近后背，光靠她一个人，是不能好好上药的。但多年的杀手经验，让她总保持着警觉，不喜欢有人靠自己太近。

顾薄渊下朝刚好看见这一幕，见小孩还穿着离去时的单衣，周围的温度速度降下几分。那种仿佛实质的压迫感，令顾言希感到非常不舒服。

“朱飞，你先下去。”顾薄渊摆摆手，示意他留下金疮药，可以走了。

等房门一关，室内一片安静。顾薄渊不开口，言希同样保持沉默。

在回府的路上，顾薄渊已经听属下汇报了昨夜的事情。言希所住的小院，在树林右侧。那条小路，已经荒废了十多年，是当初建造王府时，工匠不小心留下的通道。很难想象，一个八岁孩子，能从刺客手中逃走，安然走出卦阵。

想起她躲闪箭羽时的身手，顾薄渊很清楚这孩子虽然会些招数，但没有一丝内力。

“你跟谁学过武功？”顾薄渊坐在言希左侧。

他刚坐下，言希本能的移开，隔他远一些。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顾薄渊的眼睛，不知为何，这个防备的动作，令他心里非常不舒服。

“没学过。”言希没傻到把自己带着记忆投胎的事情，告诉顾薄渊。

知道小孩没说实话，但顾薄渊没有追问。拿起桌案上的金疮药，又看看她已经干涸带血的肩头。

“过来。”扭开瓶塞，顾薄渊见言希还是没动，语气不带一点温度，“话不要本王说第二次。”

人向来都是欺善怕恶的，顾言希也不另外。她有胆量跟朱飞过招，却不想违背眼前的男人。不知是不是血缘关系在作祟，言希竟觉得眼前的男人，并不像传闻那么可怕。

身子往前倾斜，言希正准备揭开衣襟，一双略带茧子的大手立刻按住她的小手掌。

“别揭，本王来解。”

血液干涸后，伤口和衣服已经黏在一起。刚看见这孩子要直接揭开衣服，顾薄渊的手不知怎么的就伸了过去。顾薄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知道真这么揭开，这伤口又要流血了。

他十八岁便上战场征战，杀过数不尽的敌人，看过流不完的鲜血，却在看见这孩子流血时，心里有一点点的不痛快。

轻轻的揭开小孩的衣绳，在靠近肩头时，顾薄渊的动作不由得变得更加小心。

言希咬紧贝齿，忍住衣服和伤口分离时的疼苦。伤口虽疼，但心里却冒出一股小小的甜蜜。看着那人认真为自己上药的神情，言希觉得眼睛酸酸的。前世没有体会到一丝一毫的亲情，更没有人会怕她疼。而这人为她处理伤口时极为小心翼翼，还不时用嘴巴吹气，这样被人关怀备至，还是第一次。

“很疼？”顾薄渊停下洒药的手，抬起头问。

言希摇头，“不疼。”

肩头上的疼，不算什么。前世就算中枪，她也是直接用刀子挑出来的，这点疼，真不算什么。

“那忍着。”说着，顾薄渊倒了少许药粉在伤口。

言希倒吸一口气，嘴唇咬得泛白。

顾薄渊见小孩忍着疼，不叫一声疼，眼里闪过异样的情绪，但很快被他压制下去。

从桌上取来白纱布，他将言希的肩头包扎好，手覆上她的唇。

“别咬了，再咬就得破了。”掰开她的嘴唇，顾薄渊揉着小孩的额头。触感很好，温温热热的，他也拿不准为什么第一眼看见这个小孩，就想将她放在手心里宠。别说什么血缘关系，在皇家最不牢靠的就是血缘。再说，他和她之间……

低头看着那张带着稚气的脸，顾薄渊轻轻捏了下，既然遇见，没有放手的道理。

言希松开紧咬着的唇，抬起清澈的双眼，“你不问我是谁吗？”因为刚咬得过紧，声音还有些嘶哑。

“本王想知道，自然会知道。”顾薄渊同样看着她，“你是我的……女儿顾言希。”

“那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声父王？”言希移开在他手里的头，这个无形的动作，让顾薄渊手僵在半空。

看出小孩在拒绝他，顾薄渊的脸色唰得冷下去。眼里的冰冷，饶是言希看了，也有几分胆怯。

“你是在怪本王这八年来对你不闻不问？”顾薄渊收回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从语气的冰冷程度，可以判断这个人已经动怒。

言希自问，怪他吗？不是。她只不过不想和别人太过亲近。当年进杀手组织，她依稀记得被告知的第一句话。

杀手，不该有感情。

“如果你是在怪本王，那么本王告诉你，从现在开始，本王会补偿这八年来对你的亏欠。”顾薄渊伸手一探，言希已经被他抱在怀里，速度快得她无法捕捉。

“我没觉得你对我有所亏欠。”言希张嘴反驳，在他怀里挣扎了几下，奈何她的身子只有八岁，她的力气对于顾薄渊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是吗？可是本王说有。”

“从今往后……你便同本王同住小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