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吃你好不好
折腾到半夜,鸡汤已经炖得差不多了,林初放了点松茸和火腿提味,掀开锅盖,一屋子的鲜香扑鼻而来。
关掉火,林初犹豫要不要给谈知义盛一碗上楼,至少从傍晚到现在,他除了喝掉一点点的梨汤以外,滴水未进。
将心比心,她早饿得饥肠辘辘,刚才很没骨气吃了点冷掉的饭菜喂饱自己。
这么想着,她给谈知义发了条信息:【喝不喝鸡汤?】
谈知义:【喝】
看来是饿了,不然一定对她爱搭不理。
林初特意给他盛了个鸡腿,不敢怠慢半分,蹭蹭蹭就跑上楼。
林初轻敲两下门就往屋里走,谈知义正巧从洗手间出来,换了身质地柔软的居家服,随手抓了抓睡塌了的头发,这样看着,哪还瞧得出一点萎靡不振的病态。
大男人身体素质真不错,短短几个小时就恢复精神面貌,若不是亲自帮他测的体温,林初恐怕要怀疑他有装病的嫌疑呢。
他站着,目测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压迫感逼人。
林初站在他跟前,堪堪到他肩膀出头,这么一对比,气势弱了半截不算,她莫名感到腿软几分。
人间清醒的谈知义,可不是随意任人拿捏的主。
林初见他活动自如,应该没有大碍,她准备把鸡汤放下就走人,不多打扰,以免随时随地触到他逆鳞。
与此同时,她忽略了早前谈知义口中的那个赌约。
其实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只是没有说出口而已。
他赢了,因为根本不消一个月,自己就会主动搬离谈家,无须他动用一点非必要的手段。
谈知义觑她一眼,忽然问:“你做了晚饭?”
林初心虚地回视他,声音细又轻:“……倒了。”
谈知义鼻尖发出轻哼:“是吃了还是倒了。”
林初没有糊弄他:“最后没吃完才倒的。”
不然,借她十个胆也不敢给谈知义吃她吃剩下的饭菜,是嫌命太长么。
谈知义有每天吃主食的习惯,无论是早中晚三餐中的哪一餐,必须有一餐是必须搭配主食的。
此刻,大病未愈,胃里空落落的,就想吃点碳水化合物来获取一下满足感。
林初见他能吃下东西是好事:“那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谈知义撇了撇嘴,眼色变深:“吃你好不好。”
这一晚听到所有调情的话,加起来超过林初生命中的总和。
林初怀疑,谈知义发烧后就跟狼人在月圆之夜会变身是一个道理,变得没法用科学常理去解释他的异常。
一年左右相处下来相安无事,却在突如其来的台风夜打破以往所有的讳莫如深,几乎让一对差了辈分的男女关系之间,横亘出来一道清晰的裂缝。
这道裂缝里,是专门用来藏污纳垢的,见不得光。
气氛因林初长久的沉默而愈发诡异,谈知义倒悠然自得,坐到电脑桌前似乎有办公的打算。
林初懒得提醒他喝鸡汤这件事,好心当成驴肝肺,爱喝不喝。
她是打从心底关心他。
他呢?
除了变相的轻视与数落,从傍晚到现在,就没对她有过一句好话。
林初临走前,终究于心不忍,不免多嘴问了句:“你后来有测过体温吗?”
谈知义视线正对着屏幕,手指噼里啪啦敲击着键盘,忙里偷闲头也不抬地说:“四十度。”
那就是药效一点都没起。
退烧冲剂对发烧到四十度的人而言,力度确实太轻。
林初算了下,距离吃药时间已经超过了四小时:“你可以吃粒退烧药,效果会好一些。”
谈知义难得没有再跟她针锋相对,情绪平稳地“嗯”了一声。
这代表了他同意吃药的意思?
林初怔愣在原地揣摩了一下他这可有可无的“嗯”字背后的含义,经过这一晚上被无数次的冷言相对以及无礼调戏,林初一颗热气腾腾的心早已跌进了天寒地冻的南极。
人微言轻的她,哪里敢轻举妄动?
再者,谈奶奶也说了,从小打针吃药谁劝都不听,又怎么会听她的?
谈知义耐心缺缺催促:“还不给我拿过来。”
林初得到了正面的回答,听话地将药和水端放到了他办公桌上。
她无意看屏幕,只见屏幕上密密麻麻一整片,她不懂是什么,猜测是类似美股的东西。
谈知义看也没看一眼,拿起药就着水吞了下去。
这回倒不怕她下毒了?
林初心下犯起嘀咕。
“鸡汤。”谈知义又吐出两个字,怎么听怎么有种嫌她呆头呆脑的意思。
林初成了他的御用小保姆,他一声令下,她就该乖乖照办。
不过,看他恢复了一贯的平和,虽然冷漠更甚,她也乐得为他服务。
“你想吃面条吗?”林初见不得一点颜色,只要他对自己表现出一丁点的尊重与心平气和,她就能原地开染房。
这不记仇的毛病,也不知是福是祸。
“可以。”
夜已深,林初虽然犯困,但为了谈知义,好像还能撑一撑。
她做了碗清淡营养的青菜肉丝面,谈知义这次很安静的吃面,没有一句挑剔的言论,可能是纯粹没空理会她。
他一边吃面,一边接电话,叽里呱啦说一口熟练的英文,脸色沉郁,跟外面的天气一样不近人情。
挂完电话,又是电话,业务量是真的庞大。
这回,对方应该是他较为亲近的朋友,只听他笑骂:“喝你妈。”
骂完就将手机扔到一旁,继续盯着屏幕上那些花花绿绿的数据。
林初不便再多逗留,实则她也困得到了倒头就睡的地步,她平常作息很规律,十一点之前入睡,六点半之前起床。
她悄摸打了个哈欠:“那我先去睡了。”
谈知义轻咳一声,不着痕迹反问:“不是害怕打雷。”他良心发现一般,朝沙发的方向努了努嘴:“今晚就睡这儿。”
这怎么听怎么有点强按到她头上的意思,她什么时候说过自己害怕打雷这种话?
都被谈知义稀里糊涂搞晕了,她索性迅速回忆了下两人的对话。
联系上下文,害怕的那个人应该是他才对吧。
慢着……
所以,也就是说,他这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是因为他害怕打雷,才随口给她安了个罪名,好叫自己留下陪他?
既然如此,林初决定好人做到底,拆穿一个害怕打雷还发着四十度高烧的男人,即使不被指责人性的沦丧,她也会接受道德的谴责。
沙发上有毛毯和抱枕,她无言看了一眼心无旁骛认真工作的男人,想着他生着病也不能对自己怎么样,她将计就计,决定在沙发上将就一晚。
林初大概是进入秒睡的状态。
谈知义一碗面没见底,余光瞥见蜷在沙发上的小人儿,跟只大虾米似的,看模样怪有趣,一倒头就不省人事。
她也就睡着的时候不怎么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