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艾丽 八 探视

就像做了一场噩梦，艾丽猛然间惊醒时，发现自己正处于水世界之中，母亲正守在她的身边，照顾着她。

“母亲，发生了什么事？”她在脑海中询问母亲。

“孩子，你遇到了危险，我们把你救回来了。”

她想起来了，自己只身一人去找何逸飞的那些经历。

“对不起，母亲，我太任性了！”

母亲没有过多怪罪她，而是让他安心休养一阵子，等她身心平复后，再让她开始新的工作。

其实，在犯下这么大的错误后，主脑本想彻底放弃现在的艾丽，重新再生成一个新的观察者。可是，由于装置的建造迫在眉睫，现在急需艾丽的能力，来接手一部分重要的工作，已经来不及再产生并培养一个新的观察者了。而继续使用艾丽，面临最棘手的问题就是，她已经受到了人类感情对深层次潜意识的感染，无论怎么进行消除记忆的操作，都已经很难彻底让她恢复初始的状态了。

母亲接受了艾文的建议，向主脑提出，与人类政府进行秘密交涉，以不追究人类政府责任为交换条件，换取何逸飞进入恩美雅公司，让其脱离人类的监控。这样，即使艾丽再受到潜意识的驱使，冒险去见何逸飞，也不会使她出现落入人类手中的危险。但在艾丽还没有出现脱离控制的状况之前，还是要消除一切艾丽存在的证据，避免两人相见，以尽量延长艾丽的有效工作时长。

主脑将艾文的建议连同其他可能的方法一起，输入“桃源21”中进行测试，最后得出结论显示，艾文的方法最为稳妥，因此主脑就采纳了这个方法。这之后，就看到了我们这个故事中，何逸飞进入恩美雅公司的一系列经历。

艾丽从艾文那里知道了主脑做出决定的过程，也知道了何逸飞将会为了她，进入月球工厂的事情，她对母亲和主脑充满了感激之情。在经历了那次风波之后，她对何逸飞的感情已经收敛了许多。一段恢复期过后，艾丽接受了新的工作任务，她大多时间都在与母亲和机器人连接，在熟悉了月球工厂的一切任务，并可以独自胜任这些工作之后，艾丽便成为了月球工厂生产控制系统的主管。主脑将2800个人类志愿者中的绝大多数人，迁移到了水星工厂，让他们开展起了装置的建造工作。而母亲和阿姨们、包括艾文在内的61个哥哥姐姐们，虽然平时身处恩美雅母舰之中，但月球工厂的工作他们已不再参与，水星工厂长假期间，他们就会断开所有纠缠，乘坐恩美雅飞船飞往水星。此时的艾丽，除了小熊，已经可以控制十台恩美雅机器人，她用这十台机器人，与小七还有那不足200人的志愿者一起，维护着月球工厂的运行和恩美雅母舰的安全。同时，她还要参与艾文高级员工选拔计划的测试工作，和“桃源21”中角色的完善。

何逸飞进入月球工厂的时候，艾丽虽然依然在心里渴望着与何逸飞相见，但她也暗暗地下了决心，不会再让主脑和母亲失望。由于工作繁忙，她已经不能时刻关注着何逸飞，只能像从前那样，让小熊记录下他的一举一动，然后在休息的间隙偷偷地看上一眼。得知何逸飞依然热情不减地在寻找自己，她那被人类深深伤害过的心灵，才会稍稍感到一丝温暖。

有一天，艾文让艾丽进入战机模拟器中，和一位刚刚纳入围选拔计划的高级员工进行对战。与往常一样，即便驾驶机体功能受到限制，关闭小七的辅助作战功能后的战斗飞船，她依然取得了碾压性的胜利。结束战斗，她问哥哥，为什么要让自己参加这样低级的模拟战斗，和她对战这个人的实力只用模拟角色就可以解决了。艾文解释道，在实战中，战斗飞船的驾驶权，是绝对不能交给不受限制的人工智能的，如果被发现人工智能直接操纵了飞船，主脑会立刻摧毁这艘飞船。所以在实战演练中，艾文一定要加入真人驾驶员的对战条件。让艾丽进行实战演练，也是想让艾丽也感受一下，与其他真人对战的真实场景。艾丽询问艾文，这些通过选拔的高级员工，是不是要用在战机的驾驶上，因为这款新型战机，除了哥哥姐姐们，还没有合适的人类驾驶员。艾文回答他说，现在的人类，政府还可以有效地控制，那些战机还没有使用的必要。况且，新选拔高级员工的大脑，还需要进一步强化，目前，他们的首要任务是进入“桃源21”扮演关键角色。

当艾丽完成所有对战任务，退出飞行模拟，并与哥哥断开量子纠缠通讯后，她突然收到小七发来的信息，说何逸飞出事了。她吃了一惊，在进行测试前，因为“苦海”厂区发生泄露，事故等级为一级，系统特地指派了两位技术最好的维修工，去处理那里的问题，负责运送维修工的驾驶员也是评级最好的何逸飞。艾丽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同意了系统的安排，她嘱咐小七要看好何逸飞，却没想到竟然听到这样的消息。

“发生了什么？”

“我不清楚！”小七回答到。

“怎么会这样？”

“事发的时候，我受到了限制，所有监控都失去了作用，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到我的功能恢复以后，才发现何逸飞已经昏迷在运输飞船里了。”

“他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安排救生飞船把他救出来了，他的身体没有受伤，但出现了不明原因的大脑损伤。”

“你为什么不及时通知我？”艾丽开始嗔怪起小七。

“和你的通讯，被阻断了！”

“是谁阻断的？”

“我查找了恩美雅系统的操作记录，没有人做过任何操作。”

“这不可能！”艾丽调取了当时该区域的所有的监控和操作记录，果然如小七所说，视频记录是空白的，操作记录也是空白的。这种情况，在她管理月球工厂以来，还是第一次出现。

“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的，只有一个人。”她心里想着，开始和母亲进行沟通，但是母亲并没有回应。

“母亲！母亲！请你回答我！”依然没有回答，“为什么主脑要那么做？他为什么要对何逸飞进行那么强力的脑扫？”，依然没有回答，她知道母亲正在和自己连接着，她能感觉到母亲一种难以掩饰的心情，那种心情竟然是---恐惧！那种恐惧逐渐变强，从与母亲连接着的纠缠中，一点一点渗透过来，逼迫得艾丽喘不过气来！这是她从来没有感觉到的气息，这种气息绝对不是主脑发出来的。她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双眼睛，一双曾经在她梦里反复出现的、带着摄人心魄的寒意的，蓝色的眼睛！随即，母亲断开了与自己的连接。

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身上已经被冷汗渗透！她已经没有办法联系上母亲，只好转回到与小七的连接，让她尽量照顾好何逸飞。但蓝色眼睛的印象，却深深地烙印在记忆深处。

几天后，水星工厂的长假开始了，母亲、阿姨和60个姊兄，已经进入太空装置，开始工作。艾丽开始独自管理月球工厂的工作。 此时的何逸飞，已经被送到了第七太空城进行疗养。艾丽看到了何逸飞在工会的疗养院里，每天就像行尸走肉般的样子，她痛苦极了，一股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感情，又似野火般死灰复燃。她查看了蛇形飞船的时刻表，下一班出发到第七太空城的蛇形飞船，抵达那里的时间正好是凌晨2点，那时地球人几乎全在熟睡。她也了解到，现在的何逸飞，身边已经没有了专门负责监视的人员。而自己又处在没有任何人连接的状态。这正是前所未有的，和他再次重逢的好机会！

上次因为自己贸然行动，没有充分估计到人类世界对自己构成的威胁，导致自己差一点被何逸辰抓住。那时的经历，到现在还令艾丽心有余悸。“这次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她在短暂的犹豫过后，便下定了决心。艾丽先是给自己放了几个小时的假，来到植物园里，一边采摘自己喜欢的花朵，一边在心里反复地演练，自己这一路上的各种应对方案。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在留言卡上写下了自己最喜欢的一部电影中，女主人公对男主角所说的经典对白，放在花束之中。

艾丽为自己安排了一个加压的座舱，将它伪装成货物舱段，加入了蛇形飞船的队列之中。当飞往七号太空城的蛇形飞船出发时，站在控制室里进行物理按键操作的，已经是和艾丽连接在一起的小熊了。

一切如艾丽所计划的那样顺利地进行，只是她没有发现，到达停泊港后，蛇形飞船的驾驶员，在无意间摘下眼镜，揉动他那酸痛的眼睛的时候，目击到了她的真面目。她利用小七的能力，屏蔽了所有的摄像头，悄然来到了何逸飞的房间。

当见到熟睡之中的何逸飞的那一刻，她的眼中便涌出了强忍很久的泪水。她放下鲜花，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同步纠缠装置，轻轻地戴到了何逸飞的头上。这个装置，不会对大脑中没有植入纠缠组织的地球人生成纠缠作用，但同步过程的同时，会对人类大脑的细胞进行检测和修复，所以它也可以用来治疗脑部的损伤。整个过程需要10分钟，这之后，用人类的仪器对大脑进行扫描的话，会将这次操作误认为是进行了一次脑扫。虽然知道不会产生纠缠，但艾丽也将另一个装置也戴在自己的头上，努力地想与何逸飞建立连接。

奇迹出现了，她的脑海中涌现出一道光芒，她在光芒中感受到了无限的温暖，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轻轻地呼唤着小七，在她脑海中无限的空间之中，出现了两个没有形体的生命，他们互相依偎着、缠绕着、游动着。她知道，那是何逸飞终于在梦中与自己重逢了。她确认了，他对自己的爱，是发自内心灵魂深处的、最真挚的情感，而不是什么催眠的结果。

10分钟很快过去了，艾丽取下了纠缠装置，深情地望着何逸飞那英俊的脸庞，用手轻轻地抚摸着，俯下身，献上了自己最深情的一吻。然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他的房间。

她没有马上离开，因为下一班驶向月球的飞船，要等到天亮以后才会出发。她走进一座公园，坐在一个位于茂盛花丛后的长椅上，仔细回味着刚才那美妙的一刻。她知道，现在这里仍然不安全，还有许多人类的特工在活动。这之前，她就已经设计好，故意留下监控画面的破绽，将这些特工的目光吸引到恩美雅的员工休息区。自己则只需要等到飞船出发前，利用伪装的形象，进入停泊港，返回月球。

当太空城狭窄天空中，第一屡模拟的阳光照在花丛中时，艾丽从花丛的间隙，看到了从处于太空城圆筒形街道一侧的疗养院里，匆匆跑出来寻找自己的何逸飞。此时，他就像站在和自己相对的一堵墙上，焦急地呼喊着“小七”。

“这多奇妙，一直到现在，他竟然还不知道我的名字，但是，我们的心，在那一刻，就已经交织在一起了。”艾丽这样想着，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匆匆地走出了公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