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人间蒸发

李湘蕊缓缓地睁开眼，那模糊的光亮终于渐渐清晰，眼前出现了一张关切的脸，正在默默地注视着自己，她的心里一阵激动，嘴巴嗫嚅着发出微弱的呼唤：“妈…”

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滚滚而下。

听到李湘蕊的声音，李建龙和李湘南夫妇冲动地跑过来：“湘蕊，你醒了！…”

循着熟悉的声音，李湘蕊急切地寻找，啊，爸爸妈妈！大哥大嫂，我终于回来了！

“妈，我回来了，我回家了，我知道，你们一定会重新接纳我的，会救我的，我一直，都知道…”

心里有太多的惊喜，李湘蕊努力地在惨白的脸上微微的绽开一丝微笑，让王翠莲和李建龙他们看了更加地心酸和心疼。

“湘蕊，别急,有妈在，有什么话，慢慢说…”

王翠莲看着这个受尽波折的女儿，含在眼眶里的泪水终于无休止地涌流出来，滴落在李湘蕊的脸上、脖子上……

“你放心，我和你爸你哥都在，会给你出气的，不能让她白白欺负了咱们，你看，你郭大娘也来了……”

王翠莲擦一把脸上的泪，抬脸望着郭清红：“有爸妈和你郭大娘在，咱什么都不怕！”

……

清晨，天刚蒙蒙亮，李湘蕊一家便早早地动身，紧急赶往云城。

一路上，雨潇风冽、道路泥泞，窄小的土路已经被众多的行人踩成了黑色，上面的青草全然没有了最初的颜色，肮脏透黑，说不清心里看了有多纠结！

王翠莲心里记挂着李湘蕊，不时地伸出手去握握女儿瘦弱的手臂，几欲摔倒，跌坐在肮脏的土路上。

李湘南便双手扶了母亲的胳膊，搀扶着母亲彳亍地前行。

身后的秦淑英和郭清红不声不响，摇头叹息着，沉默地跟在身后。

及至终于坐上了公共汽车，一行人才长舒一口气，背靠着椅子安静地歇一歇。

自从知道李湘蕊出事了之后，王翠莲的心里便没有平静过。同村的大姑娘小媳妇，也不是没有遭遇过家庭暴力的情况，就拿屋后的年近六十的二哥一家来说，尚且经常无缘无故地把二嫂暴打一顿，二嫂敢怒不敢言。

最严重的一次，二哥拿鞭子把二嫂打到了屋顶，走投无路，二嫂绝望中摸黑出逃，被二哥半夜追了回来，至今无法保护自己，在二哥手里受尽虐待，不敢声张，在无望与憧憬中苦苦挣扎。

王翠莲对二嫂的遭遇深表同情。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女儿也会步她后尘，被丈夫打到皮开肉绽，走到要面对家庭决裂的地步！

李湘蕊身上的疼痛还在延续，惨白着脸色坐在母亲身旁，不声不响地沉默着，等待娘家给自己一个公正。

后面的其他家人，也在心里无声地叹息着，跟随着颠颠簸簸的公共汽车，向云城走去…

此时的孙家小院里，正上演着一场鸡飞狗跳、焦躁地震……

时间拉回到三天前的清晨。

吃饱喝足的刘乐芬像往常一样，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心满意足地坐在椅子上小憩。

如今孙子白白胖胖，儿媳服服帖帖，儿子唯命是从，丈夫不敢顶嘴，没有人比她的日子过得更舒心的了。

昨晚听儿子屋里的动静，两个人好像又闹上了，这三天一大闹两天一小吵的，自己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好像听着儿子是又让儿媳闭门思过了。

这李湘蕊也真是的，之前跟我儿子你侬我侬的，看着感情挺深的啊，怎么一结婚就伺候不了我儿子呢？

嫁过来快两年了，说话办事是缺点气候，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还真不知道这个家是谁是主子！

打是情骂是爱，不打不骂不自在！

以后的日子啊，还是让他们两个人自己磨合吧，自己是没那个心思管喽！

刘乐芬踏踏实实地坐在客厅里那张宽大的太师椅上，喝着浓俨的盖碗花茶，五脏六腑有说不出的舒畅！

“妈！湘蕊不见了！”屋门口，儿子孙建祥大喊着冲进来，把刘乐芬吓得从椅子上一个挺身坐起来，不明所以地望向他，“什么叫不见了？”

“可能是逃跑了……”孙建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顺势在凳子上坐下来，“昨天晚上我喝了点酒……”

“你又打她了？”刘乐芬恨铁不成钢，指着儿子的脑袋，舍不得下手，“你说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刘乐芬再也没有了那份闲情逸致，在屋里急的团团转，怎么会逃走了呢，难道儿子打得太厉害了，受不了了？

这可如何是好？要是跑远了还好，如果跑到附近左邻右舍家里，光领居家的唾沫星子也会把他们一家淹死，光他们的手指也会把自家人的脊梁骨戳烂！

“你觉得她会去哪里？”刘乐芬强迫着让自己镇定下来，板着脸问孙建祥。

孙建祥灰白着脸色，小心翼翼地猜测：

“是不是回家了？”

不能不能，她家离云城60里路，一晚上不可能跑回去的。

“也许是去林依那里了？”

孙建祥知道林依家也在云城，去那极有可能。

“要不然就是回学校了……”

好像也不对啊，他记得昨晚打得蛮狠的，李湘蕊这么爱面子的人，应该没有脸自己跑回学校吧……

刘乐芬看着儿子百般思索又一脸心虚的样子，心里有了数。

得，儿子这是又忍不住，把李湘蕊好好修理了一番，看样子这次打得还不轻，李湘蕊能逃跑，要是让亲家知道了，少不得要闹上一闹。

唉！有什么办法呢，儿子是自己生的，出了事自己不兜着谁来兜着呢！

“事情已经出了，急有什么用？”刘乐芬强忍着心里的焦灼，轻斥着儿子，“给你的那些朋友打打电话，让他们帮帮忙找找，实在找不着，那肯定就是回老家了，要是李湘蕊她娘家人找来，这一仗有的打……”

孙建祥领了母命，心安下来，怕什么，凡事有亲妈在呢，再大的事也能给自己摆平，自己先找着吧，找到了最好，找不到还有妈在呢……

孙建祥整整找了三天，找遍了所有的亲戚、好友、邻居、同事，没想到李湘蕊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找不到半点踪迹。

孙建祥陷入焦灼的等待和无望的寻找之中。

事已至此，他还真的有点担心了，也是真的有点怕了。

万一，万一李湘蕊出事了怎么办？

万一李湘蕊想不开怎么办？

万一自己背负上一条人命怎么办？…… 以后自己可得记住了，再也不能跟李湘蕊动手了。

湘蕊啊，你在哪呢？赶紧回来吧……

孙建祥长吁短叹，在心里碎碎念。

就在他的无线纠结与心虚中，他听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拷问。

给孙家看孩子的保姆小兰听到门口的重击声一个健步冲了进来：“刘姨，建祥哥，不好啦，马家镇的湘蕊姐一家人都来啦……”